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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李晔一直严禁兴修宫殿,但这并不妨碍寿宁宫的内部越来越奢华。
特别是七皇子李禔诞生之后,一个寿宁宫的用度就超过所有后宫,加上河东夫人出手阔绰,宫人们争相往寿宁宫里钻。
裴贞一虽然不是后宫之主,但排场已经超过皇后。
后宫无人敢得罪她,不过即便如此,今日的裴贞一仍然紧蹙眉头,几个宫女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出,这位主出手阔绰,但也不是好伺候的主儿,一不小心撞她烦心事上,动辄是要吃板子的。
很显然,裴贞一现在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
原因很简单,自皇帝凯旋之后,与寿安宫走得越来越近,连带的德王李裕都水涨船高,不仅位列朝堂,参与政事,还跟张承业走得很近。
裴贞一虽然刁蛮任性,但眼光也是很准的。
长安城中,明面上赵崇凝风头最盛,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多少实力,不过是被皇帝架起来,摆在桌子上神像,看着风光,哪天说倒也就倒了。
但张承业就不一样了,这两年辅军的作用越来越大,他这个辅军总管就越发显得鹤立鸡群。
宦官势力贯穿大半个大唐,从代宗朝起,皇帝都不是都是宦官扶上去的。
当然,如今的大唐宦官剥离兵权之后,没有如此权势,但并不妨碍张承业在长安城的地位。
背后向皇帝密奏的人不少,却都如泥牛入海,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但凡皇帝领军在外,张承业必镇于内。
所以打通他的门路,基本就得到了长安一半势力的支持。
在裴贞一看来,张承业不仅手握辅军,背后还有宦官势力,如韩全晦、刘全礼,都被认为是一伙儿的。
“陛下今日去了哪个小浪蹄子的寝宫?”生下皇子之后,裴贞一不仅没有花容衰减,反而越发的光艳逼人了,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
而这一切,皇帝都视而不见,像是故意躲着她一样,回长安都十几天了,也就临幸过一次。
“回、回夫人,陛下今日早朝之后,去了百福殿。”女官低着头回话。
“百福殿?”裴贞一愣了一下,“莫不是那个蜀中来的普慈郡主?”
“正是。”
一听不是在寿安宫,裴贞一的火气也就消了一些。
后宫一千多年的规则,母凭子贵,裴贞一的身份和地位都在那儿摆着,就算她不争,背后的势力也会推着她向前。
这条路无比凶险,但又万分荣耀。
裴贞一望着粉雕玉琢一样的李禔,心中没有丝毫退缩之一。
当初王建把女儿普慈送来长安时,李晔正忙着西进大计,受后世的影响,他对一个实岁只有十四的小女孩,无论如何也无法在心理上接受,便封了一个正三品的婕妤,安置在百福殿。
一晃就四年过去了,曾经的小女子,如今已然亭亭玉立,也许是沾染了蜀中风华,普慈眉眼间都带着几分温软。
没想到王建一个杀千刀的老兵油子,居然也能生出这么一个女儿。
他在打量别人,别人也在打量他,目光里有些许羞涩。
“陛下可要听臣妾抚琴?”
“哦?你还会这些?”
“父兄常年征战在外,母亲早逝,臣妾独居深院,常抚琴以解孤寂。”
李晔心中一叹,这世道男人不好过,女人更不好过,幸亏王建杀出来了,那些淹没在黑暗当中人,他们子女的下场,只会更加黑暗。
一曲琴音袅袅升起,却令五音不全的李晔从心底生出一股宁静。
不再有恐惧,不再有杀戮,天是蓝的,雪是白的……
不知不觉间,李晔居然在软塌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时,还是在百福殿,薛广衡已经站在面前。
普慈和宫人都退下了。
“陛下,今日契丹使者上书,去岁秋日,刘仁恭引兵烧草原,契丹舍利王子萧敌鲁率万骑攻平州,其子刘守光诈和,于城外设牛酒之会,契丹人就席之后,伏兵尽起,擒萧敌鲁入城,契丹人请求以五千匹马换人,刘守光不许,契丹痕德堇可汗遂遣使入朝,请求陛下裁断。”
这一觉睡的虽然短暂,却甚是踏实,醒来后,头脑一场清晰。
此事一听就是刘家父子不厚道,坑骗契丹人。
不过,卢龙在一系列的兵变之后,更大唐已经没什么关系了,痕德堇把球踢过来,用意就很值得深究了。
“去天心阁,召张承业、韩偓、赵崇凝议事。”
一个时辰后,三人齐聚天心阁,听了赵崇凝的汇报。
韩偓道“先帝之时,契丹人趁中土大乱,吞并周边,不断壮大,其族分八部,痕德堇为遥辇部首领,被其他七部推为可汗,萧敌鲁回鹘述律部人,其姐述律平嫁于迭剌部头领耶律阿保机为妻。”
“耶律阿保机?”李晔眉头一皱,一心扑在西边与中原,他差点就忘了这个中原王朝最大的对手。
韩偓道“耶律阿保机为夷离堇,意为元帅,专事征伐,莫非陛下听过此人?”
“略有耳闻。”这两年契丹在草原之东动静不小,又是攻伐奚人,又是打渤海国,还动不动侵犯代北、卢龙。
也就是说,刘守光擒住的人是耶律阿保机的小舅子。
而痕德堇把此事捅到李晔面前,也并没有安什么好心,显然有试探唐廷的意思。
契丹能有今日的成就,真的要好生感谢千古女帝,一的人头送过去,辽东事实上脱离了大唐的掌控,契丹人的民族精气神全都养起来了。
其后石敬瑭大力奉上燕云十六州。
眼看中原差不多统一了,有力气跟契丹掰掰手腕了,高粱河车神横空出世,又是十几万的人头送上去。
契丹若是这样都不能崛起,那就真是没天理了。
“刘仁恭父子固然奸猾,但臣以为契丹人必为边患,陛下当诏令刘仁恭押送萧敌鲁入京,然后以朝廷的名义放归,以彰显大唐国威,若刘仁恭不从,可削去其卢龙节度使之职,令契丹人和李克用合军攻之!”这几年的战事,令赵崇凝也成长不少。
不过,他看到的只是眼前的局势。
唐廷算计痕德堇,痕德堇亦在算计唐廷,如果唐廷偏袒刘仁恭父子,契丹人就有了大举出兵的借口,唐廷在草原上还有一定的影响力与政治遗产。
而如果唐廷公正处置此事,可想而知,刘仁恭肯定不会服气,说不定就会跳起来搞事。
老牌的河朔三镇,跟唐廷早就各过各的。
“不,此事我们不宜插手,契丹也好,卢龙也罢,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朝廷若是参与其中,只会吃力不讨好。”契丹和卢龙都不在唐军刀子的射程之内,鞭长莫及,而政治手段没有武力的支撑,不会有任何效果。
实事求是,不慕虚名,稳步推进才是李晔一直以来的策略。
再说唐廷在此事上也捞不到任何好处,契丹壮大,或者刘仁恭壮大都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李晔心底对刘家父子的行为颇为赞许,他们敢惹事,就肯定有平息的手段。
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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