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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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在马车中，相对无言，马车微微颠簸着，身子也轻轻晃动，但神情皆是各不相同。

突然施丹虞眼神往右左一斜，这是一种戒备的下意识反应。万惊鸿一顿，见施丹虞微微一侧身子，抬手掀开了帘子的一角，不动声色地往外瞟去。

删了之后，看了两眼，便放下了帘子，脸色不再像方才那般慵懒。万惊鸿心中一惊，一下子便想到定是姚府有了什么动作。

果不其然，见她微微皱眉，面露关心，当然，这关心的应是外头有什么。施丹虞挑眉，淡然一笑，为她解惑，道“派了几条狗跟上，咬不了人的。”

姚府派人跟踪？万惊鸿道“几个？”

“四个。”

万惊鸿皱眉“姚府也在养人？”

施丹虞道“养人的多了，这大礼城中，只要是个大院，基本都养着暗卫。人人都尽可能寻求自保，只是这养的狗究竟什么样，呵，不值一提。”他冷笑一声，望向车帘，仿佛能够透过这帘子看到外头一样，继而又道“大礼，可完全不是传闻那样。”

似随意，似深沉，最后这句话像是一阵微风，轻轻吹到万惊鸿耳旁。她像是也被动摇了一般，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向那帘子，自然，除了帘子，什么也瞧不见。

她突然觉得空气有些凝结了一般，不知是不是错觉，即使看不到外头，但却觉得这马车中变得有些昏沉，这气氛给人一种低沉的压抑。

果然像施丹虞说的那般，只要他在，就能平安回府。而那四个暗中跟随的暗卫，跟了一路，却没有动手，应当是受了姚琪琪的命令，先暗中观察。

下了马车才发现，这天色灰蒙蒙地，像是罩上了一块厚重的布。万惊鸿转身，往远处瞧去，只见城中宅院座座，或高或低，或简朴或奢华，一眼望不到边，皆笼罩在这团迷雾之中。

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施文江他们下了马车便进去了，那辆马车也由下人驾着去停放。万惊鸿与施丹虞这辆马车后到，停下时，施丹虞与萧清秋两人已经进了王府，只能瞧见两个远远的身影。

万惊鸿转向施丹虞，问道“那四个人怎么办？”

“姚府的狗，要疯就让他们疯。”施丹虞毫不在意，顺手摆了摆，将身后的文流唤了过来，偏头在他身前轻说了几句话，便又是挥手，让他去了。

万惊鸿没有听到，她站在身旁候着，静静等待他，瞧上去异常温顺的模样。施丹虞转过头，便瞧见她这样乖巧的模样，也是一愣，随即扯出一个笑，道“进去吧。”

说罢，便先行一步，两人虽看上去是并肩齐行，实则万惊鸿落后了施丹虞半步，这是她自幼的习惯，总是会让别人半步。

她毫无意识，并未注意到什么不对，施丹虞却注意到了，他斜着眼，往下瞧了瞧身旁的这颗小巧精致的脑袋，和如刀削的颈肩，薄如纸片，棱角分明。他又顺势往下一低，看见因为抬脚走路而带起的，飘动着的衣摆，他顿了顿，默默慢了半步。

万惊鸿目视前方走着，道“就这么放着不管？”

虽然她也不觉得这四个人会造成什么影响，毕竟，身旁这人自大，是有足够的资本自大。若是说他要动手，那这根本就是随随便便的事。

施丹虞却道“他们跟着，不过就是想要趁机调查王府，想要瞧瞧这王府的秘密。不组织他们进来，不就是出手帮了他们一把，这样不好吗？只是，能不能进的来，就是他们的本事了。”说这样又是冷笑一声，接下来说的话，却是天壤地别的差距，他道“佛说，慈悲为怀，善哉善哉。”

这四个人处理当然要处理，他的意思，万惊鸿算是明白了。处理要处理，不过手起刀落的事情，但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他要顺势借这道东风，送箭过去呢。

姚府送他个小礼物，他贵为王室之人，怎么也得送个大的给回过去，不然，说出去，像话吗？

施丹虞勾着唇，阴冷又张狂。

进了王府，万惊鸿本打算先回自己的别院，再来向他询问。但施丹虞却伸手拦住了他，扬着下巴示意她跟着他走。万惊鸿原以为他会回自己的别院，可在中途走道上，却转了方向，去往了另一条路。

万惊鸿对王府大体构造算是记住了，可他现在去的地方，想必是她认为不太重要，便没放在心上，一开始竟没反应过来这是要去哪，而后才想起来，这是去内院里头。

她懂了，少乔带走姚湘楠的时候，施丹虞在场，想必他让文流跟上少乔，叫她将人先送到内院罢。不知为何，她脑中突然想起方才马车中，施丹虞说要她注意身子的话。现在一恍神，思绪一秒钟卡壳。

莫非这人是不想脏了她的院子？

万惊鸿一愣，她是之前发烧，烧到了脑子罢，竟在如此时候，想这种无聊的小事。她摇摇头，将这些思绪赶走，想必是施丹虞整日在她耳旁叨叨多了，才会下意识“身不由己”，浮想联翩。

果不其然，在靠近一间屋子时，便问道了淡淡血腥味与浓重的药味。施丹虞为她推开门，道“进去瞧瞧？”

万惊鸿点头，便抬脚进去了。

屋中姚湘楠躺在床上，被子掖过胸口，遮住了双臂，闭着双眼，没有意识。少乔站在她床边，一动不动地守着。她因为万惊鸿的命令，将姚湘楠带回来，而万惊鸿却只身落在了万府。好在后来文流跟上，告诉他有主子在，不用担心。但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她表面上沉静严肃，可一颗心却是掉在胸口。此时听到门口的动静，转头一看，见万惊鸿与施丹虞前来，便是抱拳低头，行了一礼。

万惊鸿道“如何？”

少乔道“晕过去了，并无生命危险，姚府本是施刑折磨她，似乎并没有要杀了她的意思，只是失血过多，没有危及生命。大夫方才瞧过了，开了药，过两天便能醒过来了。”

万惊鸿点头，道“知道了。”

施丹虞双手抱胸，懒散地站在她身旁，沉默地听着她们的对话，并未出声打断。随意瞥了一眼床上的人，毫不在意的模样，仿佛在想别的事，看不出眼中的意味。

“感觉如何？”万惊鸿看他“她这双手是你下令砍掉的。”

“如何？”施丹虞冷笑一声，道“她是死是活，与我何干，要不是你劝着，她还有命现在躺在这？”

万惊鸿“她现在这条命，有比没有还狼狈。”

施丹虞挑眉“你在同情她？”

“怎么会。”万惊鸿轻轻闭眼摇头，复而又睁开，眼中没有丝毫情谊，冰冷一片，道“我又不是佛家弟子，自身都难保了，哪里来的功夫去同情她？”

施丹虞欣慰一笑，知道她后一句话中有话，怕是在讽刺方才他说的我佛慈悲。他不仅不恼，还有些愉悦，道“施小姐说的是。”

说完他向少乔使了个眼色，少乔立马明了，抱拳便道“殿下，小姐，那奴婢就先退下了。”说完施丹虞点头，她便直起身子，瞧了一眼万惊鸿，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现在屋中只剩三人，其中一人还昏迷不醒。

施丹虞往桌子旁走了两步，坐下，又抬头对万惊鸿示意，让她也坐下。

万惊鸿了然，无法拒绝，只好也过去坐了下来。

施丹虞道“代渊今日去姚家之前，接了一个棘手的病人，此人身上大大小小新伤旧伤，血腥中还有带着些腐朽发霉的味道。你进了那个屋子，见了姚湘楠，彼时我一直在屋顶。回去后，我听代渊说，你身上飘着血腥与腐朽的味道，虽然淡，却是沾染上了。”他笑着道“代渊世代从医，鼻子灵的很，再淡的味道都未得到。”

他收起了笑，一脸严肃，双眼目光也便的犀利，有着不容置否的冷静，他语气也低沉下来，幽幽问道“所以，那个病人是谁，你应该知道吧？”

这世界还真是小，没想到兜兜转转都是在这个圈子里。万惊鸿叹了口气，她没想到自己去了一趟那屋子，竟沾染上了屋中的味道，好巧不巧，让后头来找萧清秋的代渊闻到。她以往一向不信命，但来到这里之后，却觉得，冥冥之中，或许真的有些事情，天注定。

她道“之前在马车中，我不知道你说的病人是什么，所以也不知为何会提到代渊医师。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知晓了这其中绕的弯，我现在知道那个病人是谁了。”她望向施丹虞，道“他是罗扶苏的亲生弟弟，罗严磊。”

施丹虞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双手抱胸，右手抽出来，端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两杯茶，自己拿起了一杯，饮了一口，并未说什么。

万惊鸿了然，这副姿态，分明是坐等好戏开演的模样。他悠闲随意地喝着茶，这是要她继续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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