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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就到了除夕当日。
温小六因要看着厨房那边的菜色,所以很早就起来了。
在厨房内带着芒种一起来回的忙碌。
而前头院子里,谢金科则带了几个孩子写春联和福字。
冉轻手巧,又剪了不少漂亮的窗花。
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同样大红的窗花和福字、春联也全都贴好,整个谢府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就连往日稳重的致远,今日瞧着也欢快了几分,有了孩子的模样。
到了晚上,夜幕降临,年夜饭也终于做好。
一家人分了两桌,也不拘什么男女分开了,只长辈一桌,小辈一桌,热热闹闹的坐好。
只等放了鞭炮便开始用餐。
这会下人也大多被打发去用饭了,谢二少快不惑之人难得童心大发,带着小儿子去点那鞭炮。
谢家泼天的富贵,用的鞭炮自然也是最响最持久的那种。
点燃之后,噼里啪啦的声响让屋子里的人手忙脚乱的捂住了耳朵。
谢金科则是下意识的将温热干燥的大掌捂在了温小六的耳朵上。
冉轻见到温小六与谢金科温情脉脉的样子,心底涌上一股难言的羡慕来。
这一刻,脑子里闪过的却是那个男人的俊挺的脸。
若是他在,是不是也会像谢金科这样,下意识的护住她?
今日是除夕,他一个人在京城,没有家人团聚,也没有人会特地准备年夜饭。
他以前跟她说过,他这些年一直在外奔波,鲜少在家中停留超过两个月,就连过年,也多是在外地不能归家。
那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呢?
会不会与寻常日子一样,不过几个菜,一壶酒,就这样过了除夕夜?
想起那样一个大山一般的男子,此时坐在客栈的房屋内,一人独酌用饭,她心里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起来。
那个男人,不适合孤寂落寞,他就该是顶天立地一般,不过一个背影便让人觉得满是安全感。
可那样的男人终归不属于自己的。
自己这样的残花败柳,风月场所出身,也不配与他站在一起。
自卑的情绪又开始将冉轻淹没。
就连鞭炮声已经结束似乎都没有察觉。
还是温小六轻轻碰了她一下,她这才回神。
忙敛下心思,笑了起来。
这样大好的日子,她不能扫了大家的兴。
一顿饭吃的很欢愉,也吃了很久。
谢二少的小儿子不住的耍宝,闹得大家大笑不止,小珠和大黑还在旁边跟着起哄,屋内的氛围愈发的好。
桌上的菜热了又热,直到第三遍,这才算结束。
用过晚膳之后,大家又换到花厅去守岁。
男子去了书房,女子则在花厅内说话聊天。
气氛和谐。
冉轻找了个借口出去。
站在院子里的凉亭内,看着已经被冻上的荷花池,神思有些恍惚。
突然“砰”的一声,吓了她一跳。
抬头看去,却是不知谁家正在放烟花。
轰然炸开的烟花,五彩斑斓的四散开来,开出一朵绚烂的花形。
只是烟花易逝,消散的太过迅速。
还未来得及感受它的美好,就已经结束。
触碰不到的距离,就像她与厉明铎一样,只能做那绚烂的烟花,刹那芳华之后烟消云散。
“主子,外头有人给您送了东西过来,您要去看看吗?”冉轻身边的小丫头走了过来轻声道。
“谁送的?”冉轻蹙眉。
她在京城没认识几个人,谁会在这会送她东西?
扫向丫鬟的神色,突然一愣。
继而沉默一会后道“拿进来吧。”
“是。”
东西抬进来之后,打开一看,却是两箱烟火。
冉轻看了片刻之后才对着丫鬟道“你送到花厅那边,让小珠他们放了吧。”
丫鬟看了一眼冉轻,这才福身退下。
顺道让人将烟火抬到大太太那边去。
不过一会,就看到院子里不停响起的爆裂声。
浓墨的夜空被这一个接一个燃放的七彩光芒照亮,颜色如同雨后的彩虹一般漂亮,却又在夜色的映衬下,更加绚烂。
两箱子烟火,放了约莫一刻钟才结束。
冉轻也重新回到花厅那边。
温府。
啪啪啪——
已经三更时分,温府的大门却被人拍响。
原本已经歇下的门房纳闷除夕夜怎么还会有人上门,打着哈欠拉开一点门缝。
“找谁啊?”
话音落下,见到外头那个满身狼狈,一身衣裳都有些不蔽体的男子,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乞丐,就要冷了脸将人赶走,谁知那人却将门用力一推,直接进来了。
“我要见大哥,你去叫他过来,顺便再让他给我带两件大氅过来,我都快冻死了!”说着直接进了门房的屋子。
那门房的屋子虽说没有地龙,也烧了炕,屋内还有个小火炉子,舒服的很。
那人进去之后,立马舒了口气,冻得发白的脸也慢慢有了些许血色。
门房被他一阵动作弄得呆住。
见他直接进了自己的屋子,眉头抽动,愤怒不已,先是啪的一声将大门给关上,之后拽着坐在火炉边,很是自来熟的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的男子,就要把他给拽出去。
男子手中的茶水还没喝,就飞溅了出来。
滚烫的茶水落在他露在外头的胳膊上,很快就是几个红印。
男子突然一个用力将茶杯摔在地上,揪着门房的衣裳怒气冲冲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不过喝你一杯茶水你居然敢拽我,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等会等我大哥来了,我非得让他把你送到牙行里去卖到南蛮子那里去做苦工!”
那门房在温府做了十多年,都说宰相门前四品官,这不是宰相府,可他们家老爷也是二品大员,平日里那些老爷的下官来了,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可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自己贸然进门不说,还毫不客气的进了自己的屋子,端起自己的茶水就要喝。
哪里有这样的人?
而且他口中说的什么大哥,谁是他大哥?
他可不知道这府上还有一位什么其他的老爷!
门房只当他脑子有问题,胡说八道,在这里胡乱攀扯,想要好处。
扯会自己的衣袖,从柜子里拿了两块糕点出来,扔进男子的怀中道“拿了东西就赶紧走,别说我没警告你,这里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一会要真惊动了府里的老爷,到时候就不是把小老儿送到南蛮子那边去做苦力了,而是把你送到衙门里去过年了!”
那男子接了糕点,忙使劲往嘴里塞下去,碎屑掉的满嘴都是。
明明已经塞不下了,还要拼命的往下塞,就好像很多日没有吃过东西了一样。
那个模样,比起城外那些乞丐吃相还难看些。
门房看他这个样子,今日又是除夕,心里便生了些许怜悯之心。
不再跟他计较先前的无礼,又从柜子里拿了两块糕点出来,顺道还给他倒了杯茶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不过我刚才的话可没有骗你,要是一会真闹得府上老爷他们知道了,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一会你吃完这几块糕点了就赶紧离开吧,别连累了我。”
男子将四块糕点都吃下肚,又一连喝了三杯茶水,顾不得滚烫,只吹了两口,就这样灌了下去,胃里这才觉得舒服了很多。
说话也不像先前那般蛮横无理了。
“不用,你直接找个人去回禀你们家老爷,就说三老爷来了,让他们赶紧准备些吃食衣裳,一会我也与他们一道吃一顿年夜饭。”男子坐下后道。
那门房见这人此时吃饱了之后坐在凳子上的模样,确实与那些乞丐不大一样,但三老爷是谁?
温家的三老爷不是应该在金陵吗?
而且听说是被关在金陵的。
三老爷怎么会出现在京城?而且还是这个时间?
门房虽然满脑子的疑问,可既然此人说自己的府上的三老爷,他就不好再将人赶出去。
忙找了个人过来,叮嘱两句,便回了屋子,陪着那自称是温家三老爷的男子。
温崇此时正在书房跟温子元说话,温怀良在旁边正觉无聊的很,想要出去放烟花,听到有敲门声不等修齐去开门,自己就兴冲冲的拉开了书房的门。
“孙少爷。”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温怀良见是门房那边的人,不由问道。
“是外头来了个人,说要见老爷,奴才这才来回禀的。”
“这个时辰怎么会有人过来的?而且今日可还是除夕夜呢。”温怀良疑惑归疑惑,却还是让人进了屋子。
温崇早已听到动静,见人进门便直接问道“是谁说要见我?”
“回老爷的话,那人自称是府上的三老爷,说,说让您准备好饭食衣裳,要与您和诸位主子一起用年夜饭。”下人小心翼翼的回话。
温子元和温崇都是一惊。
只是温崇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便是吃惊,此时脸上也瞧不出什么。
“我知道了。子元,你跟着去看看。若真是你三叔便将人请进来,若不是,便给二两银子打发了吧。”温崇淡声道。
“是,父亲。”温子元脸色沉了沉道。
温怀良见父亲出去便偷着要跟上去,却被温子元给瞪了一眼,“你要是不想待在书房就回屋去,不要在这里捣乱。”
温怀良此时听了金陵的三祖父来了,心里正想看看怎么回事,哪里肯就回去歇息,忙又乖乖的做好了。
门房处。
屋内的二人等了不过半盏茶的时辰,温子元便过来了。
见到屋内那个如同乞丐一般衣衫褴褛的男子时,他下意识的皱眉。
“大侄子啊,你总算来了,那饭食衣裳啥的都让人准备了吧?你三叔我这一路上都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要不是我福大命大,说不定你们都见不着我了。快走吧,我都要冻死了,赶紧给我弄两身干净的衣裳换上,再整壶酒,一会我跟你爹喝一杯,好好叙叙旧。”温三老爷见到温子元,忙站起身,拉着温子元就往外走。
温子元却站着没动,他看着这位本不应该在这里的三叔道“三叔一路过来自是辛苦了,我这就让人去准备换洗的衣裳和吃食。”
“哎,还是我大侄子好,不像我那个不孝的儿子和女儿,根本就不管他们老子的死活,任由我一个人冰天雪地的上京来,差点没死在路上。”三老爷很是感慨的道。
眼底满是对两个儿女的不满。
温子元带着他往后院走,嘴里问道“三叔去找过三妹妹了?”
三老爷闻言却冷哼了一声道“那个不孝女,我在金陵的时候写了七八封信给她,让她给我送点银子过去,可她呢?却对自己老子不闻不问,连个回信都没有。那些信就跟石沉大海似的,一去不复返。”
“要不是我找人借了些银子,怕是连走出金陵城都难。”
“还有小六那个丫头也是。上次回金陵,我说让她资助点银子给她三伯使使,她居然一分不给不说,还拿老爷子的话堵我!那个臭丫头,等她一走,我就把她送的那些补品都给换了银子。”
“谢家泼天富贵,她就是从手指头缝里漏下来一点,那也够我花得了,可这个丫头倒好,一毛不拔。还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果然胳膊肘往外拐,跟娘家人就不亲了。”
三老爷一路说一路抱怨。
从自己的两个儿女一直抱怨到温家的其他人。
无非就是在说他们在京城享福,把他一个人留在金陵吃苦受罪。
整日不能出门,吃的也是糠咽菜,不是人过的日子。
温子元听着他这些抱怨,只敷衍的附和两句,没有多说。
祖父原本身体就不好了,要是知道三叔从金陵城跑到了京城来,怕是还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
为今之计是先将三叔稳住了,再找个借口把他送到二叔或者是子明那边去,不然万一让祖父撞上了,到时祖父有个三长两短,那谁也不会好过。
而且更重要的是,三叔是怎么出的金陵城?
当初祖父离开的时候就跟金陵城的知府打过招呼,不要放他出城。
还有家里的下人也都交代过,三老爷若是想出府,必须将人拦下,不然就家法处置。
可三叔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照样来到了京城,说明家里不过一年多没有主事的人就已经乱了。
下人怕是心也变得疏懒了。
总以为他们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所以可以松懈自己,为所欲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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