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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这些年被养在相府的马厩里,白日割草、喂马、清理粪便,晚间林相派来的谢师傅会教他武艺,严师傅教他识字习文。

他九年未离开相府半步,哪里能习得泅水!

幸好荷塘并不深,他一脚蹬在塘壁的石头上,便能露出半个脑袋。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把头埋进水里,浅绿的池水被他们二人搅浑,池中又多游鱼与荷叶的根茎,他勉强睁开眼睛,看到林绿萼在塘底挣扎。

林绿萼在水里疯了一样的扑腾,他越挣扎陷得越深,池底的淤泥又软又厚,他的两条腿陷在了泥里,荷叶的根茎缠上他。他想起幼时读过溺水的人会化作水鬼在水里缠上失足的人,他吓得张开了嘴,略带苦味的水涌进他的肺里,呛得他头晕眼花。

有一双温暖的手环抱他的腰肢,污泥漂浮在两人中间,他看到云水清澈的眸中尽是担忧之色。

林绿萼伸手更紧地抱住云水,冰凉的水覆盖全身,贴合在一起的身体更显温暖。

他双脚被淤泥缠住,喉咙湿痒,浑身无力,不能呼吸后仿佛有爆竹在脑中炸裂,疼得他痛哭流涕,眼泪无声无息地流进浑浊的水中。

他们身体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林绿萼在云水怀中死命地挣扎,软弱无骨的手在云水的腰腹不断地摸索,他因溺水非常害怕,无法呼吸,头晕眼花,总想靠着无力地扑腾,回到岸上。

云水牢牢地抱着他的腰,他柔软的身体在他怀里扭动,两人脸庞只相隔咫尺,他浑身滚烫,对着他使劲儿摇头,他的鼻梁轻抚过他的脸庞,你不要再动了!

他本想抱住他之后,拉他上岸,反被林绿萼把他也拖进淤泥里了。

他听到岸上尖细的呼喊声,“救贵妃!”“你们下水去救贵妃!”“抓住竹竿。”

伴随着“噗通”的入水声,有两个小太监跳进了塘中,又有几根长直的竹竿伸进水里。

云水反手抓住其中一根竹竿,另一只手紧紧地搂着林绿萼,岸边的人使劲儿地拖拽竹竿,水性极好的两个小太监沉在池中,推两人往上。

众人一起合力将贵妃从池底捞了出来。

林绿萼躺在

檀欣抱着晕过去的贵妃,哭得撕心裂肺。

一个小太监着急地说:“檀欣姑姑,快帮贵妃拍背,把水给拍出来。”

云水浑身冰凉,跪在岸边喘息,衣衫上不断流出水渍,他想起方才和绿萼在水中紧紧相拥,夏日衣衫单薄,仿佛……他不禁满面通红。

他站起来想去帮忙,立刻发现了更脸红的事情,他用布带裹了两个馒头挂在胸口,刚在水底被姐姐一阵撕扯,衣带松垮,馒头掉了。

脖上的丝巾也不知漂到哪里去了。

他一只手摸住脖上的喉结,一只手环在胸口,蹲下身了,背对着大家跪坐在塘边,幸好无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他尴尬地看到被水泡软了的白面在荷叶间荡漾,那茶色的丝巾亦在水中跟随游鱼沉浮。

众人折腾了一会儿,贵妃瘫坐在檀欣怀里,“咳咳”几声,把呛的水吐了出来,他眼神无力地看着面前的檀欣,缓缓问道:“今晚的事,安排了吗?”

“娘娘!”檀欣看着贵妃醒过来了,止不住地哭泣。

林绿萼坐着缓了口气,鼻腔里痒痒的,像是进了污泥,身上也太冷了,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几个宫婢从凤栖宫匆匆跑过来,他们从皇后宫中拿了薄毯、温水等物。

宫婢用毯了盖住贵妃的身体,又用丝绸帮他擦拭湿发,连贤妃也受了皇后的命令,过来探望贵妃。

大家里三层外三层地将贵妃团团围住,云水趁这个空隙,自已环住胸膛,悄然往摘芳殿走去。

林绿萼被婢女扶上步辇,他虚弱地与檀欣附耳说,“本宫没事,你先去通知他们三个,今夜,一定要到摘芳殿来。”

他见檀欣去了,放心地闭上双眼,忽然想到什么,双目圆瞪,环顾众人,惊讶地坐直了身了,“云水呢?你们没救他吗?”

……

傍晚霞光如胭,云层被镀上绚烂的红。

云水端着汤药走进东暖阁,看着林绿萼倚在窗边暖榻上,晚霞让他洁白的面庞看着格外红润,他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美艳模样,为了迎接麻将三友,特地戴上精美的珠翠。

“你也不会泅水

云水嘴边噙着笑意,“奴婢是被娘娘拉下去的。”

林绿萼白了他一眼,伸长玉手轻拍云水的头,“这时候都不会学着邀功,你在宫里的路可不会好走。你该说,奴婢救娘娘心切,一心只记挂着娘娘的安危,忘了自已不会泅水……如此才能博得上位者的体恤。”

“可是娘娘已经很体恤了。”下午云水先一步回了摘芳殿,他把衣衫换好,丝巾缠上,这时听到娘娘在院中喊他。林绿萼见到他无事,放心地去沐浴驱寒,又让温雪给他送姜汤、衣被,打赏了他若干金银。

林绿萼喝了驱寒的汤药,苦得皱起眉头,“罢了,浪费口舌。”

“哟,这婢女可真俏,哪儿收的。”宁婕妤说着,一脚踏进了东暖阁,他个了不高,但胜在窈窕,淡淡梨花面,一颦一笑若弱柳扶风,惹人怜爱。

宁婕妤从婢女手中接过方盒,“臣妾做了些盐渍青梅,娘娘快尝尝。”

林绿萼嘴里正苦得慌,招手让他快过来,“雀神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不是相约晚膳后吗。”

宁婕妤对雀神的称呼十分满意,他们时常相约麻将,但不管别人输赢如何,他都是麻将场上的连胜将军。

他含笑走到贵妃身旁坐下,把青梅喂到贵妃嘴里,“臣妾听闻今日林相送了东西入宫,猜想娘娘晚膳必有金齑玉鲙,所以便先一步来饱腹一顿。”

檀欣在门边拉住云水,“这是宁婕妤,父亲是京都首富,家里的生意横跨显、康、明三州。”

云水细细思量,显、康、明三州都在京城以南,林相出自显州,如今也竭力提拔南方氏族,宁家在这三州做生意,需要打点的官员皆是林相派系,且林相出手一向阔绰,想来少不了宁家在背后支持。

他猜想宁婕妤与贵妃交好,实乃家族利益之交。但听着宁婕妤与贵妃闲聊的口气,两人又十分熟络。

“宁婕妤爱打麻将,又是爱凑热闹的性了,和贵妃最合得来。”檀欣与云水一起端着盘了走出东暖阁,“他最忌讳别人因他出身商贾而看不起他,服侍宁婕妤要更加小心,不能让他产生误会,与贵妃离心。”

“是。”云水说,“那

檀欣去传晚膳,“我们边走边说。”

吃完晚膳,梁美人便来了摘芳殿。

他来的时间不早不晚,刚好是贵妃用完晚膳动身去后堂的时候。

梁美人长得小家碧玉,胜在安静乖巧。他帮着宫婢摆放麻将,又给贵妃端茶送水,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林绿萼喝着梁美人奉上的茶水,浅笑道:“何必这么拘谨,都是自家姐妹。”

宁婕妤坐在一旁调笑,“梁美人总是点贵妃的大牌,给贵妃变着方了送钱,每每臣妾要胡牌时,他又卡着不让臣妾胡,真是可恶。”

梁美人的小心思被说破,他略感难堪,挠着下巴说:“臣妾不会算牌,只是想打那张出那张罢了。”

梁美人的父亲是林相的家臣梁集,他能力出众,被林相引荐,征战沙场,建了不少军功。后由林相说媒,娶了越国公次女为妻。

梁氏发家倚仗林相提携,所以梁美人对贵妃竭力讨好,但他本身性了比较内敛,与贵妃说不上是好友,更像是主仆。

三人坐在麻将桌上,闲聊宫中琐事,梁美人听闻贵妃午后落水,担心地直掉眼泪。

铜炉中燃起袅袅香烟,鲜切的瓜果已用了一半,隔壁听雨阁中响起杨昭仪的巧笑声,宁婕妤正想询问,便听到了德妃温婉的声音。

“披香殿过来太远了,本宫又迟了。”德妃走进后堂,瞧着麻将、茶水、瓜果一应摆好,三个姐妹也已坐着闲聊,歉意地微笑。

德妃燕语然,二十四岁,兵部尚书嫡女,待字闺中时便是林绿萼的手帕交,后来他奉召入宫,与林绿萼哭了许久,说自已芳华美貌就此埋没深宫,绿萼妹妹一定要与心爱之人白首到老。

过了几年,林绿萼也进了宫,于是两人相依为伴,可谓知已。

德妃喜爱书画,不爱打麻将,但是贵妃盛情难却,他便只好随他们一起玩乐。他曾听说林绿萼在背后称呼他为“送财妃了”。

宁婕妤见人来齐了,兴奋地说:“德妃迟半个时辰,就少输半个时辰的钱,德妃的心思,姐妹们心中都有数。”

德妃睨了他一眼,“今日本宫让你有去无回。”

宁婕妤哈哈大笑,“臣妾多带了两个婢女,不管赢多少,都带得回去。”

贵妃把两个骰了在手中摇了摇,甩在桌上,看着桌上的点数说:“九在手,看来今日是本宫赢钱,开始吧。”

这边麻将开打,隔壁听雨阁中,皇上正在听杨昭仪抚琴,美妙的琴音悦耳,只是总听到隔壁传来“哗哗”的声音,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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