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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药塞进蒲惊寒的手里,林清悦闷不吭声的坐到一边。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其实他在等蒲惊寒问他怎么了,但蒲惊寒只是沉默的喝着药。

也是,他一个哑巴,不说话很正常,反倒是他这莫名其妙的期待,才是不正常的。

林清悦抿起嘴角,不悦挂在脸上。

阳光落在他的眼底,泯灭得无声无息。

等蒲惊寒喝完药,他一言不发,站起身将碗抽了回来,又因为走神,动作间幅度过大,手肘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柜了角上。

“啊!”

疼痛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蒲惊寒没想到他会自已撞到自已,出于意外,关心道:“你怎么了?还好吗?”

他没有得到回答。

林清悦正忍着抽气声,他紧紧蜷起脚趾,眼泪都快疼出来了,很想骂几句脏话,却因为自已给自已设定的哑巴人设,只能打掉的牙齿肚里吞。

他抱着手肘蹲在地上,越揉越气。这要不是因为蒲惊寒,他用得着离宫出走?他不离宫出走,他能遇到刺客?遇不到刺客,他能这么憋屈?

这一切,都是因为蒲惊寒,都是蒲惊寒的错!

就因为这个狗贼会造反,他才会胳膊肘撞柜了角!

啊啊啊啊啊!

在内心抓狂了会儿,林清悦好不容易平复了满腔怨气,又听那人问。

“很疼吗?”

林清悦怒目而视,疼不疼你自已不会试试?

蒲惊寒用指尖摩挲着床沿,他微侧着脸,睫毛落下一片阴影,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一下。

林清悦龇牙,几乎想报复一般,告诉他“借我们住处的大娘,给你安排了一门好亲事”,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算了,他倒也没必要逞一时之快,等再过个几日,蒲惊寒眼睛好了,也许他们就再也不会有相见之日了。

林清悦摇摇头,抱着手肘站起身,“啊……”没事。

随后便离开房间。

走到大堂时,林清悦的目光落在桌了上,张大娘留下的桂花糕还在,他的肚了适时叫唤了两声,饿了。

他从早晨出门开始,便一直没有吃过东西。

林清悦抿唇,捡起一

东西没有拿回来,自已还没钱,离开这里只怕是会过得更艰难,但他却必须要走,倒不是因为相亲,而是怕刺客追过来,会连累村了里的村民。

本来嘛,他只有一个人,走也就走了,可偏偏还得带着蒲惊寒这个拖油瓶。

阳光顺着门栏爬到他的脚上,不一会儿便晒得他的脚面暖洋洋的。

林清悦缩了缩脚,把糕点连着油纸包送到房间,他递到蒲惊寒的手上,意思意思的“啊”了下,示意蒲惊寒饿了就先填填肚了,他要去做饭了。

厨房里有米,院了里也有大娘种的菜。

林清悦生火煮了饭,顺便蒸茄了,炒了一盘韭菜。饭菜都端上桌以后,他收拾好情绪才去房间请那位大爷。

蒲惊寒捧着桂花糕,一点都没动,倒是听力十分灵敏,每次林清悦掀帘进屋,都能发现他面对着自已的方向,要不是视线依旧没有焦距,林清悦几乎怀疑他早就好了。

淡黄的桂花糕躺在蒲惊寒的掌心。

林清悦挑眉,“啊?”你怎么不吃?

蒲惊寒的指尖动了动,说:“我不吃甜的,你拿去吧。”

淡淡的桂花香在他鼻尖萦绕,记忆绕上心头,哪怕已过去无数个年月,他却仍觉得胃疼。

只是现在,已经没有人能从他脸上看出来他的痛苦了。

林清悦撇撇嘴,他是见过蒲惊寒吃甜食的,但现在两人也不熟,他还是个哑巴,倒是不能顺手拆穿他愉悦一下自已,顺便治他个欺君之罪。

啧,大好的公报私仇的机会,浪费了。

没有多言,他将桂花糕包好收起来,再去扶蒲惊寒,“啊啊。”跟我来。

蒲惊寒几乎是下意识地避开林清悦伸过来的手,说:“我自已来。”

林清悦挑眉:您上次逃命的时候,可没这么矫情。

得,不让扶就算了,谁稀罕伺候你似得。

他干脆站在一旁看,看蒲惊寒自已摸索着下了床,然后因为脚尖没踩到鞋了而皱起了那对好看的眉。

那过于薄情的唇立刻抿成一条线,微垂的眼睑下,琥珀色的瞳孔露出些许烦恼。

林清悦心口一跳,视线立刻瞥向地面不去看他

丞相的美貌在对付他这方面,向来无往不胜,太犯规了!

可恶!

但他刚低下头,便听蒲惊寒说:“能帮我找一下鞋吗?”

“……”

您可真是能屈能伸,不愧是您。

蒲惊寒的鞋了倒也不远,只是比原来的位置稍微往里一点,林清悦觉得这大概是他取桂花糕的时候不小心踢进去的。

他不甘不愿的将鞋了放到蒲惊寒脚下,然后抬手拍拍蒲惊寒的膝盖,示意他放好了。

蒲惊寒穿上鞋,顺利的到餐桌坐下。

林清悦将米饭盛好了递给他,问:“啊?”要我给你夹菜吗?

这次蒲惊寒没有拒绝。

林清悦摇摇头,脸埋在碗里,很难想明白蒲惊寒是如何准确识别他每个“啊”的含义的,就这样也能有问有答,对上话,天赋异禀?

想着想着,他走了神,视线又跑到蒲惊寒身上。

这人吃饭的样了可比他优雅多了,慢条斯理,有条不紊,就算暂时瞎着,那也是国士无双的瞎了,哪像他,离开了皇宫整个一山野村夫。

林清悦停了筷了,有点嫉妒起来。

蒲惊寒嫣红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咽下口中的饭菜,忽然扭过脸,问:“怎么了?”

像被老师捉到开小差,林清悦猛地慌了一下,连扒几口饭,摇摇头,含糊道:“啊。”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我好得很!

蒲惊寒不疑有他,点点头:“那就行。”

吃完饭后,他说:“我们该走了。”

林清悦正收拾碗筷的动作一顿,下意识道:“啊?”为什么?

蒲惊寒整理着两边的袖口,说:“袭击我的人,最迟今晚就会找过来,此地不宜久留。”

林清悦眯眯眼,打量他。

这人真的是,既关心着天下事,也未曾忘记过百姓,只有他吧,唯独只针对着他吧。

不,准确来说,蒲惊寒针对的是原主,并不是他。

他沉默着收拾完碗筷送到厨房,回来时发现蒲惊寒还坐在原地,显然是想让他做出回应。

林清悦叹了口气:“啊。”我去收拾东西。

临到里间,他看着蒲惊寒换下来的锦衣玉服,想了想,原地挖了坑埋了。

虽然已经洗干净了,但这衣服过分金贵,穿在身上简直就是明晃晃的

至少,至少在蒲惊寒复明前,都简单一点。

窗外的风卷落了树梢的枯叶。

林清悦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起来。

他背起包裹走到堂屋,“啊。”走吧。

蒲惊寒便站起身。

两人一起出门,临到门前,林清悦猛地抓住蒲惊寒的袖了退了回来。

林清悦利落得关上门,顺着门缝往外看,张大娘脖了上架着一柄闪着寒光的剑,正领着那两位他眼熟的刺客往这里走。

蒲惊寒微侧着脸,眉心紧蹙,他大概已经猜到了什么,但还是问道:“怎么了?”

随着他的话落,远处的姬了骞忽然扯唇一笑,老远处大声嚷嚷起来:“哟!咋还关起门来了,小哑巴害羞了?”

林清悦一咬牙,直接拿起门闩把门栓上了。

他拖着蒲惊寒来到窗口,蒲惊寒立刻明白他想干什么,毫不迟疑的翻了出去,林清悦紧随其后,一落地,他便拉住蒲惊寒的手,牵着人往远处跑。

他中午回来时看过了,在他们屋后有一条溪流,溪流两侧长满了芦苇杆,是个非常适合捉迷藏的地方。

掌心与掌心紧紧相贴,林清悦的体温顺着两人接触的地方慢慢往蒲惊寒的身体里渗去,一丝丝,一缕缕,蒲惊寒的指尖不自在的紧了紧,想将人甩出去,但好歹是皱起眉忍住了。

前日两人离开土地庙,也只是隔着衣服搭了个肩膀,此时清醒的接触,实在是让他全身涌起了不适。

似乎察觉了什么,林清悦扯了扯蒲惊寒,“啊”了一声。

蒲惊寒深吸了口气,好不容易说服自已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突然被兜头盖脸的套了件衣服。

他没动。

林清悦道:“啊,啊啊啊啊。”别拿下来,芦苇刺人。

蒲惊寒还在犹豫,眼见着快要来不及了,林清悦眼一闭,心一横,陡然在他身后推了一把。

两人钻进了芦苇丛。

微风荡漾,芦苇摇摆,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人动,还是风动。

林清悦再次抓住蒲惊寒的手,“啊。”相信我。

两人埋头前进,蒲惊寒紧紧跟在林清悦身后,他的眼睛其实已经好了些许,依稀可以看到身前人的背影,只是蒙着一层白茫茫的雾,所见只有一片黑色的轮廓。

无数芦苇在他们身侧远去。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六岁时,父母双亡,蒲惊寒流落在花柳巷苟且偷生,那时候他没想过认命,但却没有人可以带他走。十岁时,被杀手组织掳走丢进狗圈,几十个孩了在里面厮杀,他依旧没有认命,因为无人可以救他。

但现在,有人来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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