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鞑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267章:没有人比我更合适研究吐蕃史,我在北大学考古,莫鞑,海棠搜书),接着再看更方便。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XZ历史文化大辞典》中唐卡意为“流行于雪区的一种宗教卷轴画,通常绘于布帛与卷轴之上,是XZ地方绘画的主要形式之一。”
而2006年,藏族唐卡被列入第一批国家非遗名目。
要细分的话,藏族唐卡,还要分为勉唐画派、钦泽画派、噶玛嘎孜画派,三个画派,每一个画派都有自己的演变历史。
这些都是前世写论文关于唐卡,最常用引用的词条内容。
然而,那是在前世,在1978年,不管是《XZ历史文化大辞典》还是第一批国家非遗名目,都不存在。
想要研究唐卡的历史,就要翻文献跟史料。
文献跟史料,自然都是关于吐蕃地区。
苏亦提及吐蕃最后一位赞普朗达玛灭佛,这一时期的唐卡同其他佛教艺术一样,几乎荡然无存,唐卡艺术为何种形式和风格就成了一个历史谜团。
这话题,成功的引起了众人的好奇。
尤其是许婉韵,“你小子写个论文跟说书一样,动不动就吊着我们胃口,故意的是吧?”
苏亦一本正经,“绝对没有!”
他就是跟本科班的家伙待的时间长了,有事没事就讲故事。
而且,还是学术史。
这玩意,确实无聊。
为了让这帮家伙能够听得进去,还要刻意模仿人家说书人留扣子。
目的,就是为了把枯燥的历史知识讲得生动一些。
时间长了,也就养成吊人胃口这个毛病。
作为北大历史系的小师兄,对于本科班的学生,留扣子,自然没事,对上许婉韵就不合适了。
这姐们急起来,就要动手。
苏亦连忙解释,“婉韵姐,我也没瞎说,吐蕃王朝的历史上,确实存在朗达玛灭佛事件,这点马师兄比我熟悉。”
马世昌笑,“你抬举我了,了解谈不上,就知道一些皮毛,要论对吐蕃历史的研究,你姚师兄才是行家,他可是兰大历史系毕业的。”
姚华山可不认,“别闹,我就是半吊子。”
许婉韵说,“你俩就不要互相谦让了,马师兄在敦煌研究所工作,老姚你在陕西考古所,你们要是半吊子,我连入门都不算,苏亦这小子提及的朗达玛灭佛事件,我连皮毛都不知道,以前只听说过三武一周灭佛,朗达玛灭佛,却是第一次听说过。”
许婉韵作为北大历史系的本科生,是不是第一次,苏亦不确定。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接下来,他有需要长篇大论了。
果不其然,许婉韵望着他,又笑道,“都说说吧,朗达玛灭佛是咋回事?吐蕃历史,你又作了哪些研究,这段时间都看了哪些书,都跟我们分享一下,不然下周开组会,宿先生又拿你小子来当榜样,开训我们了。”
苏亦笑,“婉韵姐,没有这么夸张,朗达玛灭佛事件,我也没啥研究,完全就是搜集唐卡史料的时候,稍微作一些了解,不深入。重点还是唐卡艺术方面。”
许婉韵点了点头,“吐蕃时期的唐卡艺术失传跟朗达玛灭佛有什么必然关系,你跟我好好讲讲,不然我未来研究涉及到藏传佛教,肯定会一头雾水,你现在大致说一下研究思路,我权当作提前预习了。”
许婉韵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苏亦也没有办法偷懒,只能就唐卡艺术的发展历史作更加深入的讲解。
“按照我的总结,大致可以把唐卡艺术的发展分为五个阶段。”
他这一出,许婉韵也来劲了。
同样也成功勾起马世昌跟姚华山的兴趣,都好奇,他是怎么划分唐卡艺术的发展阶段的。
“可以啊,你小子果然准备充分。”许婉韵催促,“快说,不过要慢点说,我要做笔记。”
姚华山笑道,“婉韵,你这话有点矛盾啊,你到底让苏亦说快还是说慢啊。”
马世昌说,“不矛盾,婉韵是让苏亦赶紧说,不要吊大家的胃口,不要语速要慢,这样方便做笔记。”
说完他望向许婉韵,“我这个解释没错吧?”
许婉韵笑,“知我者,马师兄。”
这话,倒弄得马世昌连连摆手,显然,老马同学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看的苏亦直乐。
终究是组会现场,大家又在讨论严肃的学术课题。
短暂的插科打诨过后,苏亦说道,“咱们还是回归唐卡艺术历史这个话题吧,我先跟大家分享唐卡艺术历史的第一个阶段。”
许婉韵问,“是不是吐蕃王朝时期?”
苏亦点头,“是的,唐卡艺术可以从吐蕃王朝时期说起,这一时期属于传入及发展时期,这是藏族唐卡艺术的发展的初始阶段。第一代赞普松赞干布开始弘扬佛教,结果最后一任赞普朗达玛灭佛,唐卡艺术受到灭顶之灾,今天几乎荡然无存。
这个时代的唐卡艺术具体啥风格,史无可考,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称为历史谜团。
“那么朗达玛为什么要灭佛?作为吐蕃王朝的统治者,他不知道佛教的重要性吗?或者说他天生就厌恶佛教吗?”许婉韵继续问道。
显然,对于朗达玛灭佛事件,她也有自己的思考。
苏亦说出自己的理解,“并非如此,作为一名统治者,尤其是国教般存在的吐蕃王朝,自小受到佛教的熏陶,他自然不会厌恶佛教,甚至还有文献记载着他有一个哥哥出家为僧。”
“啥情况?”许婉韵诧异,“他哥哥是僧侣,他还灭佛?难不成是兄弟阋墙?又是王权更迭的腌臜之事?”
苏亦竖起大拇指,“婉韵姐,总结得很到位。”
许婉韵不上道,“你小子,肯定是在笑话我。”
这个时候,姚华山突然问道,“朗达玛还有一个出家为僧的哥哥?哪个文献记载的?”
这一问,就知道姚华山同学,对吐蕃史是有一点研究的。
苏亦也不能瞎糊弄了,半真半假说道,“是一本16世纪藏族僧侣巴代·祖拉陈瓦创作史料,是藏文史料,应该叫做《贤者喜宴》。”
“应该叫做《贤者喜宴》是什么意思?”许婉韵不解。
苏亦说,“因为这书还没有译本,存世的只有藏文版。”
瞬间,许婉韵瞪圆眼睛,“你小子可以啊,都可以藏文史料了?”
苏亦连忙摇头,“哪有,没有的事,我对藏文完全一窍不通,我就是前段时间看翻看敦煌文书,加上仓央嘉措的诗歌,看了一些于道泉先生的著作。再加上前段时间去东语系蹭金克木先生的课。因为要学梵文,所以多少做一些了解,但都是零碎的,不成体系。”
一说到这里,苏亦就有些头疼,“咱们北大根本就没有藏文专业,想学都没有这个条件。”
当然,这话也只是说说而已。
他学的又不是民藏史,更没有专攻藏传佛教史,还不需要专门去学藏语的地步。
许婉韵笑,“其实你想学也是可以的,据我所知,金先生跟季先生都会藏语,也会梵语,还会德语,以你小子的语言天赋,完全可以跟他们学习。”
苏亦哭笑不得,“婉韵姐,别闹。”
他有个屁的语言天赋。
之所以比大家好,沾的是时代的光,而不是语言天赋。
因为有英语基础,所以学法语的时候,多少有些优势。
都是属于印欧语,现代英语的单词来源,又主要是拉丁语、日耳曼语、希腊语三大类。
那么法语呢?
其实也差不多。
因此,学习英语法语德语三门外语,从词根词源去记忆,就会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再加上有一个法语科班出身又读法国史的室友,苏亦学法语,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至于德语,他也只是在背单词阶段。
发音啥的,就先顾不上了。
没有办法,想要看藏文梵文史料,就必须要学会德文,因为很多史料都是德国学者撰写的。
苏亦想要像季羡林先生那样做到熟练掌握多门外语,估计很困难,短时间内也不需要,未来的事情未来再说。
他现在学的就是一点皮毛,就被许婉韵说成语言天赋,苏亦哪里敢应。
对于语言学,他完全就是一窍不通。
然后大家的话题聊着聊着,就聊到北大东语系,聊到于道泉先生,聊到中央民院。
跑题太严重了。
好在最后又拐回来了,大家都好奇,民院哪边有没有专门从事吐蕃史研究的学者。
肯定是有的。
但是谁,苏亦也不熟悉。
他不熟悉,有人熟悉啊。
比如姚华山,就说,“中央民院这边我不是很熟悉,但是我们西北民院,我就认识黄奋生教授,当初我们兰大恢复历史系,还聘请黄教授给我们授课,他对吐蕃史应该是有研究的。”
听到这位先生的名字,苏亦的脑海突然就浮现出一本书《藏族史略》,瞬间,可以对号入座了。
只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还教过姚华山。
所以之前马世昌说姚华山对吐蕃实史有研究,并不是说说而已。
说到学者,话题又拐回到著作。
实际上,著作这个方面,没啥好说的,八十年代事前,国内的学者都没几本著作,不是学者们水平有限,而是时代限制。
大量的著作出版,还是要等八十年代以后,可以说这个年代的著作出版,呈现出来一个井喷状态。
比如上面提及的《贤者喜宴》也是八十年代以后国内才有出版,而黄奋生先生的《藏族史略》也是同年出版的。
十年间压抑的学术热情,开始迸发出来。
因此,现在能够引用的文献,其实很有限。
苏亦也满是苦恼,“我能找的文献也不多,藏文版史料根本就没有办法引用,因为看不懂,而汉文版的,也只有《新唐书·吐蕃传》以及《资治通鉴》两本。”
听到他在倒苦水,众人都笑了。
许婉韵又说道,“那继续说回朗达玛灭佛的事件吧,我也好奇,你都有什么样的研究。”
苏亦说,“婉韵姐,咱们是不是跑题了,我研究的明明是唐卡艺术历史,吐蕃史以及朗达玛灭佛都是顺带的。”
许婉韵笑,“没事,学术讨论嘛,就当读书分享会了。”
这么说也行,苏亦也不局限于什么主题。
“那我就先从朗达玛这个名字说起吧,在《新唐书》里面,朗达玛被成为‘达磨’。”
“有这个说法?”众人好奇。
苏亦点头,“原文应该是‘赞普立几三十年。死。以弟达磨嗣。’陈寅恪先生还批注说,这里面说的赞普指可黎可足,即彝泰赞普,也就是大家所说的赤祖德赞,还有史料把他成为热巴坚,也翻译成热巴巾,都是音译,反正各种各样的称号,很乱。”
许婉韵忍不住了,“你说了那么多,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达玛前面还多一个朗呢。”
苏亦笑,“婉韵姐,别急嘛!”
实际上,他就是故意等许婉韵这么问的,不然干巴巴的讲述,多没意思。
“达玛之所以称为朗达玛,也是有原因的,‘达玛’一词源于梵文音译,原意为‘法’或‘佛经’,而‘朗’意思就是牛,直接翻译过来的话,就是很牛的佛法!”
噗嗤!
许婉韵绷不住了,“哪有人这样翻译的。”
苏亦点头,“是的,敦煌藏经洞早期的藏文文献《赞普祈愿文》就称其为‘乌依冬丹’,翻译过来就是‘小而坚稳’的意思。”
这玩意要是前世,就有人说开车了。
然而,从语言学的角度去理解的话,就是排行老么,却能稳坐赞普之位的意思。
“那么他跟牛有什么关系呢?”
许婉韵是一个很好的捧哏,继续把苏亦拉回主题。
苏亦解释,“其实,朗达玛就是贬称,意思就是一个由牛转世的魔王。所以也被人后人戏称为牛魔王,反正牛魔王转世的传说,在藏地很流传。甚至还有学者考证《西游记》的牛魔王是不是以朗达玛为原型的。”
噗嗤!
许婉韵忍俊不禁,“哪个学者,那么无聊啊。”
苏亦笑,“哪有无聊啊,陈寅恪先生都写过《玄奘弟子故事之演变》呢。”
“哈哈哈哈!”
姚华山跟马世昌都忍不住笑起来了。
有时候吧,学者其实就是这么无聊。
扯了一些题外话。
大家回归正题。
“跑题了,还是聊朗达玛灭佛的事情吧。苏亦你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
马世昌临时客串主持人,继续控场。
朗达玛灭佛,后世不少史学家都做出了考证分析。
各种分析,都说得挺有道理的。
甚至,还学者质疑,人家朗达玛根本就不是灭佛,因为有史料记载,朗达玛打击佛教势力的措施,未见得像后世教法史料描述一般呈现毁灭性的后果,用“抑佛”或“禁佛”来描述比较恰当。
苏亦不去纠结这段历史。
如果想要研究这段历史的话,王森先生的《XZ佛教发展史略》、刘立千先生的《印藏佛教史》、黄奋生先生的《藏族史略》、石硕先生的《吐蕃政教关系史》、薛宗正先生的《吐蕃王国的兴衰》、东嘎·洛桑赤列《论XZ****制度》等大作,都将朗达玛的举动冠以“灭佛”之名。
有时间,都可以翻看。
那么现在嘛,资料不多。
却也不是一点都没有。
“我前几天看了民族所王森先生的《关于XZ佛教史的十篇资料》,他在书中就对朗达玛灭佛做了相关的论述。”
“《关于XZ佛教史的十篇资料》,这书你去哪里找到的?咱们图书馆有吗?”
苏亦点头,“是民族所出版的初稿,跟咱们的讲义差不多,都是内部资料,仅供参考,不过咱们北大图书馆恰好收录。”
前世,苏亦就看过王森先生的《XZ佛教发展史略》,这书就是在《关于XZ佛教史的十篇资料》初稿的基础上修订的,直到1987年正式出版,改名为《XZ佛教发展史略》,前世,写论文的时候,找资料的时候,苏亦粗略看过这本书。
实际上,王森跟于道泉先生一样,都是当年北大东语系的教授,然后一同调任民院组建民语系,都是国内有名的藏学家。
不过跟于道泉先生不一样,王森先生后面又调任民族所。
如果未来,苏亦还深入研究藏传佛教考古,说不定就有机会继续跟这些老先生打交代了。
就好像他在故宫,能够认识到刘北汜以及朱家溍两位先生一样,只要有心,以他北大历史系研究生的名头,肯定有机会结实这些老先生。
前世,读博研究民族考古,没少看民族史相关著作,然而,关于藏传佛教历史,却没啥研究。
因此,以苏亦有限的学识,他就不去质疑朗达玛灭佛事件了。
按照王森先生的说法,对方必定是灭佛。
然而,不管对方是灭佛,禁佛或者是抑佛,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佛教动摇了统治的根本。
稍微有点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佛富必定国穷。
为何如此,也不需要苏亦去论述了。
回归朗达玛灭佛事件。
苏亦也是有问题的,他问许婉韵,“婉韵姐,觉得为什么朗达玛要灭佛呢?”
许婉韵直接摇头,“我可说不好,对这个问题没有研究。”
苏亦说,“婉韵姐,你可别糊弄我,就算你不了解吐蕃史,那么南北朝历史你总该了解吧,梁朝灭亡跟梁武帝兴佛之间的关系,我就不信你一点都不做研究。”
姚华山笑,“苏亦,你这个比喻不恰当吧,你应该用北魏太武帝拓跋煮灭佛与周武帝宇文邕灭佛两件事情来举例。”
苏亦点头,“姚师兄说的对,我对南北朝历史不甚了解,所以能想到的就是梁武帝兴佛。”
姚华山笑骂,“臭小子就知道谦虚,你现在跟随周一良先生学习,魏晋南北朝史料你不熟知?你逗我呢。”
苏亦尴尬,“汗,就一知半解嘛,毕竟才刚刚接触,主要是没读过本科,很多史料常识记得都很细碎。”
这也算是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汉地佛教史第一次灭佛事件,就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灭佛,而周武帝宇文邕灭佛,则是汉地第二次灭佛事件。
为何灭佛,太武帝灭佛的主要原因是佛教与儒、道二教的矛盾冲突。
两晋以来,佛、道之间的冲突就一直没有停止。
太武帝热衷于道教的长生不老之术,又重用大臣崔浩,崔浩排斥佛教,太武帝对佛家自然没啥好感,再加上佛教自己作死,僧富国穷,谁都知道僧侣集团不用纳税。
灭佛就变得顺理成章。
不过北魏太武帝灭佛,对兴佛佛教的太子造成极大冲击,从此一蹶不振,郁郁寡欢。
拓跋焘怜惜太子,再加上灭佛之后带来一系列动荡,他把这一切原因都归结于崔浩,就把对方弄死了。
遗憾的是,太子第二年就病逝,隔年拓跋焘也离开人世。
因此,也有人说,灭佛是不祥之兆。
那么周武帝宇文邕灭佛呢?
根本原因也差不多。
都是儒家跟佛教的冲突。
那么异同点呢?
也有。
比如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是被动灭佛,被崔浩鼓动,借助借寇谦之的天师道实行灭佛。
这也是为什么,他后来干掉崔浩的原因,因为他后悔了。
而,周武帝宇文邕则坚定了多,他灭佛,是因为儒家势力,读书人多,崇儒抑佛,更加有利于他的统治。
这样一来,第二次灭佛,手段更加残酷。
姚华山用汉地佛教史两个灭佛事件来举例,确实比苏亦提及的梁武帝兴佛更加恰当。
然而,苏亦之所以提及梁武帝兴佛,主要表达是过度兴佛,对社会造成的危害性。
因为吐蕃王朝的赤祖德赞,就是跟梁武帝一样的人物,对佛教的推崇,几乎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这也是苏亦用梁武帝兴佛举例的原因。
但他也不能反驳说姚华山的例子不对。
甚至从姚华山的话,就证明他对汉地佛教史跟藏传佛教史都有相当的研究。
有了姚华山的加入,现场的气氛变得更加热闹起来了。
马世昌继续控场,“小许,你也说一说自己的想法,别总听苏亦这小子高谈阔论,大家也畅所欲言吧。”
许婉韵也不推辞,“苏亦这小子也提过了,应该是跟僧富国穷有关吧,农耕时代,僧侣太多,劳动力就大大减少,随之带来的影响就是赋税少,因为教产是不需要上缴赋税的,很容易就产生社会问题。此外,还有就是王权跟教权的博弈吧,吐蕃跟咱们中原王朝不一样,宗教对他们巨大极大的影响,甚至演变到后面的****制度,从这个方面来说,佛教兴盛肯定会威胁到王权。嗯,我说的也就这么多了。其他的,暂时还想不到。”
说着,她望向苏亦,“你小子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苏亦说,“差不多都给婉韵姐你说完了,要补充也得马师兄跟姚师兄他俩来啊,我对这块真不熟悉。”
许婉韵笑骂,“滑头。”
马世昌也不推辞,说道,“那我简单补充一下吧,婉韵对吐蕃历史研究不对,可能不知道吐蕃时期的宗教之间的争斗非常严重。吐蕃社会的佛苯之争,绵延长达数百年,有人说,朗达玛灭佛,是苯教势力的推波助澜,是苯教势力的大胜利。”
“啊?”许婉韵意外,“还有苯教?这个是啥宗教啊?”
马世昌解释,“是藏地一个本土宗教,一开始也没啥具体教义,有点类似于过去西北少数民族地区流行的萨满教。而,吐蕃王朝的建立跟苯教支持是密不可分的。因此,除了前面我提及的宗教信仰之争之外,还涉及到刚刚才婉韵提及的王权与教权的争斗。”
“王权与教权之争,伴随着整个XZ的历史进程。吐蕃的第一代聂赤赞普,便是由苯教势力扶持登上王座。而后很长一段时间,苯教的上师深度介入了吐蕃国家的政治事务。”
“那为啥苯教到了后面不行了?”许婉韵问。
马世昌解释,“这一切都归结于吐番王朝第一任赞普松赞干布引入佛教。”
许婉韵恍然,又有新的疑惑,“苏亦前面不是说吐蕃的第一任赞普是聂赤赞普吗,这里为啥又说松赞干布是吐蕃王朝的第一任赞普?这不是互相矛盾吗?”
这个时候,苏亦突然说道,“并非如此。吐蕃第一人赞普是聂赤赞普,没有错。按照藏族的传统,松赞干布是吐蕃王朝第33任赞普,实际上是吐蕃王朝立国之君。因此,这两个说法都不矛盾,有点类似于秦朝跟秦国一样,秦始皇既是大秦王朝的开国皇帝,也是秦国的第31位君主。”
他都说的那么直白了。
许婉韵不可能不知道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也因为说得太过详细,看到姚华山的脸色有些古怪的时候,他刚想停顿下来,马世昌继续控场,“继续啊,别停。”
于是,苏亦接着说道,“聂赤赞普被苯教势力扶持上位,却造成苯教尾大不掉,到了后面就有了止贡赞普灭苯,结果灭了七年,反而被杀,自然以失败告终。”
“止贡赞普灭苯失败,也吐蕃王室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XZ不能没有宗教,想要灭苯,就要必须扶持另外一个宗教。于是,吐蕃王朝的开国之君,松赞干布将佛教引入吐蕃。吐蕃的政教格局,由此变成了王、苯、佛的三角形关系。”
听到这里,许婉韵也差不多把整个吐蕃历史给理顺了。
实际上说到这里,就算是历史小白,也应该明白了佛教为什么会传入XZ,而唐卡艺术,也找到了历史的源头。
松赞干布作为开国之君,他的强悍,自然不用言说。
后人评定松赞干布在文化方面的建树,最为人称颂的是创制文字,派吐蕃子弟求学长安和崇奉佛教等项。
创造文字这一项,也并非苏亦杜撰的。
《敦煌吐蕃历史文书》,里面就记载:吐蕃古昔并无文字,乃于此王(松赞干布)之时出现也。
《敦煌吐蕃历史文书》可以说是学界研究吐蕃历史的宝典。而苏亦曾经看过《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现在重新回来研究这段历史,事半功倍。
现在要研究吐蕃王朝的唐卡风格,涉及到吐蕃历史,苏亦再次翻看这本书的时候,感慨颇多,前面的一切积累,到了用的时候,既然有了一种庆幸之感。
庆幸自己,前世不曾偷懒。
当然,《敦煌吐蕃历史文书》跟《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敦煌石室所藏大批藏文文书写卷,学界称——《敦煌吐蕃历史文书》。
与吐蕃金石录、吐蕃简牍,并称吐蕃历史的三大法宝。
《敦煌吐蕃历史文书》,也称“敦煌吐蕃藏文历史写卷”、“敦煌吐蕃藏文文献”。
这玩意,苏亦在课堂上,已经多次跟王讯他们这些本科生做分享。
因此,对这些文献的情况并不陌生。
现存共700卷左右,绝大多数被伯希和、英国人斯坦两人从敦煌藏经洞带到海外,被分别收藏在巴黎国家图书馆和伦敦印度事务部图书馆(大英博物馆图书馆)。
一部完整的历史写卷,直接分裂成为巴黎部分和伦敦部分两卷。
而《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则是一本书,一本由于道泉先生带回国的书,译本则是由王尧与陈践完成。
1980年出版,此后,王尧编著的《吐蕃金石录》(1982年版)和《吐蕃简牍综录》(1986年版,与陈践合作),
1992年《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重新出版了增订本,与《吐蕃金石录》和《吐蕃简牍综录》二书一起,成为三本一套的吐蕃文献丛书。与此同时,王尧发表了《吐蕃文献学导论》一文,对古藏文的特点、文献情况等做了比较全面的介绍。
如果不是专业研究吐蕃历史,王尧先生的专著,读起来有点吃力。
这些苏亦前世耳熟能详的书籍,现在,一本都没有出版,藏文版的《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苏亦根本就看不懂。
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拿这玩意来当文献引用。
但王尧先生译注的《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历代赞普传记》,他恰好翻看过,因此,对相关历史历史并不陌生。
松赞干布跟文成公主的故事,就不用说了。
崇奉佛教,也找到了源头。
看着他突然沉默下来,马世昌笑道,“你小子一脸意犹未尽,要不要继续说一说?”
苏亦摇头,“不能总是我说啊,肚子里面的墨水都被掏空了,要不,姚师兄也说说?”
姚华山笑道,“你小子害怕自己说多了吃亏了是吧?行,那我就说一说。”
“朗达玛灭佛,你们仨,前面的说法大部分都涉及到宗教之争以及政教之争,此外,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就是王朝末期国家经济濒于崩盘,XZ地区的自然环境、生产力水平和人口基数,不足以支撑一个体量如此巨大的王朝。”
“热巴坚时期,寺院建设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再加上法会、礼佛、译经的支出,以及大量青壮年脱离生产入寺出家,对此情况,稍微有点作为的统治者都要抑佛禁佛乃至于灭佛。有了热巴坚时期的狂欢,朗达玛灭佛就变得顺理成章了。还有史料记载,当时,朗达玛当政后吐蕃农业区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大瘟疫,霜冻/冰雹/干早/洪水接踵而来,当人们看到佛教无力阻止这些自然灾害的发生时,于是许多讨厌佛教的大臣们乘机把这些灾害归罪于佛教。于是,这里面是有历史的必然性,也有偶然性。”
遇上天灾,只能说佛教倒霉了。
说着,他望向苏亦,“你小子,还有话要说吧?”
苏亦点了点头,“我前几天查过赤祖德赞的资料,除了他在兴佛方面有些丧心病狂,荒唐到授权僧人制定教规与国法这些事情外,他在位的时候,跟大唐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主动与唐修好,促使了长庆会盟的成功,嗯,也就是被后世戏称的为“甥舅和盟”,当时还修建了《唐蕃会盟碑》。”
他铺垫的事件有点长了,许婉韵有些好奇,“你小子拐了一圈,到底要讲啥?”
苏亦笑,“婉韵姐,不要着急嘛。”
“别兜圈子,直接说。”
于是,苏亦说,“我主要就是想说,长庆会盟以后,对于两国来说都是好事情,然而,在大唐这边却有一个利益集团受到更加的冲击。”
他这一话,一下子就把许婉韵仨人的好奇心给勾起来。
“哪个利益集团?”许婉韵催促,“赶紧说,别吊胃口。”
苏亦真没想留扣子,主要是许婉韵太着急。
他接着说,“就是吐蕃的边将集团啊,大唐跟吐蕃两国修好,就没有战争了,两国停战,吐蕃边军自然失去入侵大唐边境大肆掠财的机会,更失去了依靠军功升迁的机会。”
许婉韵疑惑,“就算如此,跟灭佛也没有啥关系啊?”
苏亦说,“表明上看没有,实际上是有的,因为赤祖德赞兴佛,在佛教势力的推动之下与大唐修好,问题是他们不愿意与大唐修好啊。这样一来,自然就会联合苯教,因此,朗达玛灭佛,应该是有他们推波助澜的。”
许婉韵感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啊。”
感慨完,她望着苏亦啧啧称奇,“你小子思考问题的角度倒是独一无二啊。”
说完,她望向姚华山跟马世昌,“两位师兄觉得苏亦这个说法,靠谱吗?”
姚华山说,“挺有道理的,我以前确实没有看到有学者从这个角度去分析朗达玛灭佛的原因。”
马世昌点头,“我也是。”
他望向苏亦,“你怎么有这个观点?”
苏亦说,“我是从《新唐书·吐蕃传》原文受到启发的。里面有一段原文‘元鼎还,虏元帅尚塔藏馆客大夏川,集东方节度诸将百余,置盟策台上,遍晓之,且戒各保境,毋相暴犯。’”
“通俗一点!”许婉韵笑着说道。
她是不好意思说自己没太明白。
苏亦解释,“这段话是记录长庆会盟以后,唐朝使臣刘元鼎出使吐蕃,在回去途中遇到吐蕃吐蕃元帅尚塔藏,尚塔藏召集手底下大将,告诫他们要保证边境和平,不要继续骚扰唐边境的故事。”
为什么要告诫手底下的将领,且戒各保境,毋相暴犯。
就是因为两国和平,他们的利益受到侵害。
他这话一说完,许婉韵他们就笑了。
“你小子还真会解读史料,明明没啥事,都被你说成花了。”
但大家也都没有否认,他提及的吐蕃边将集团确实是朗达玛灭佛一个可能即有可能存在的推力之一。
然而,想要证明这个观点。
仅仅是靠《新唐书》记载的一段话,确实有些单薄。
但不妨碍,这是一个见解独到的新观点。
这是以往学者根据史料去分析朗达玛灭佛之事,极少提及的一个内因。
这些都是苏亦一家之言。
实际上,研究民族史的话,朗达玛灭佛,就可以做一个大课题来研究了。
嗯,就今天他们讨论这些东西,稍微整理一下就可以水一篇质量不错的文章。
许婉韵鼓动道,“你小子,还是先别写仓央嘉措跟唐卡艺术了,直接写朗达玛灭佛相关论文吧,我觉得这个比你写的唐卡艺术有意思多了。”
苏亦笑,“吐蕃史我就是半桶水,不会藏文,很多原始史料看不懂,写不好这玩意,还是老老实实写唐卡吧,毕竟这东西还是属于文物范畴,跟咱们考古人不至于跑题太远。”
许婉韵哈哈大笑,“怕啥,不要忘了咱们可都是北大历史系的,谁敢说你不务正业啊。”
可问题是,它就是不务正业啊。
马世昌跟姚华山也都看出来他的顾虑,都纷纷笑起来了。
到了最后,姚华山突然说道,“其实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你婉韵姐说的对,咱们都是北大历史系的,而且你比我们写这个论文都合适?”
“为啥?”苏亦疑惑。
姚华山说,“因为你是助教啊。”
“啥?跟这玩意有啥关系?”苏亦有些懵圈。
许婉韵忍不住了,“你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你是王永兴先生的助教,王先生研究的是啥?”
“敦煌学啊?”苏亦脱口而出。
这个时候,他也都反应过来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