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春雪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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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换椎名绫难得地愣了一下，杏眼一瞬不瞬地注视继国岩胜，看得对方咳嗽一声，“我的意思是，如果绫真的想家的话，我会向父亲大人……”

生怕他一时说出什么话被人听了去当做话柄，他赶紧打断，把糕点递到他嘴边。

“岩胜的心意我明白，就不用说出来了。”女孩的细软柔嫩的手指靠近后还能闻见上头清香的膏油味道，同香甜的糕点气味混合在一起，直冲鼻尖，“而且，我在这里过得也很好，还有很多人同我作伴。”

他垂眸，就着椎名绫的手咬下一口糕点，掉下的碎渣被他接下，因为觉得不太自然，他干脆自已拿过已经咬了一口的糕点，默不作声地吃起来。

他一点都不明白真正的心意，会这么说也只是出于言多必失的缘故，他一面吃点心，一面在心中暗自思忖。

点心还没吃完，一道小小的人影从门口映入屋内，椎名绫见了颇为熟稔地直接念出对方的名字。

“缘一？昨天晚上你那里还好吗？”

椎名绫说着还用手势招呼他过来坐下，小矮桌围坐三个小孩了刚刚好。

缘一看见屋内的人时眼睛一亮，唇角漾出笑容，坐下时还没忘小声地对对面的岩胜打招呼。

“兄长。”

不知为何的，继国岩胜顿时无所适从起来，他的目光在椎名绫和胞弟继国缘一身上打转，无法明了自已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内心发闷。

或许是因为两人毫无芥蒂的说笑，又或许是继国缘一的笑容。

他需要多番考量后才能来到椎名绫面前，而缘一却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足以得到这一切。

继国家的所有人都认为继国岩胜拥有一切，就在本人也曾这么认为，他和继国缘一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地位甚至是未来都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在极大的差距下他也就不介意怀抱着隐秘的施舍意味来对待自已的胞弟。

可就是椎名绫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平衡，就像是外来生物打破原本自洽的小小生态环境，从而一点一点地把平衡都消磨殆尽。

然而继国岩胜又能以什么理由，以什么身份来斥责椎名绫呢。

他只是先其他

“是噎着了吗？”椎名绫终于把注意力从缘一身上转移到不发一语的岩胜身上，秀气的眉毛微蹙，把茶盏推到他手边，“喝点茶吧。”

只剩下点余温的茶水入喉，冲淡甜腻感，唇齿间留下些茶水的清香。

“昨天晚上我听到了些奇怪的动静。”缘一说，“不像是人类。”

“或许是山上的野兽跑下来了？”毕竟后墙接着的就是大片群山，椎名绫又说，“不过放心吧，后面的围墙已经开始重修了。”

缘一摇了摇头，他很清楚地记得，那并非野兽，但他自已也不太确定究竟是什么东西，因为那东西一边在四周徘徊，一边嘴里嘟囔着“好饿”“好想吃人”，就像是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妖怪。

实在是想不明白，缘一歪了歪头，“真的有野兽能两只脚走路，还能说话吗？”

此话一出，椎名绫用以宽慰他人的笑容僵在嘴角，从喉头吐出个苍白无措的音节，“欸？”

与椎名绫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托腮思考的继国岩胜，他的目光凝滞在平静的茶水液面上，关于会说话的怪物，他也是最近才听父亲继国家主说起。

自继国家吞并椎名家起，领土的扩张引起其他领主的注意，其中就包括了醍醐景光，双方在短短的半月内就已经出现多次摩擦。

醍醐景光觊觎继国家领土已久，本想趁其与椎名家缠斗之时趁虚而入，但没想到继国家以和平手段收服椎名家实力大增。

斩草除根要趁早，或许醍醐景光就是这么想的，为避免他日继国家壮大到难以抗衡的地步，所以便先行出击。

和醍醐景光几番武斗下来，听前线战士说对方军队里混着些不人不鬼的东西，力大无比，喜好食人。

将两者联系起来，继国岩胜不得不提起警惕，“你能再仔细说说那怪物的模样吗？”

缘一把自已昨夜的所见所闻悉数倒出，随着他说的愈发详细，继国岩胜的表情就愈发凝重。

“嗯……我知道了。”他点点头，同时又想起了什么，就问，“对了，剑术老师还想再见你一面。”

提及剑术，继国缘一的笑容变得恹恹的，有些无精打采，“我并不喜欢剑

与其说是厌恶剑术，倒不如说是单纯地厌恶拿起刀剑攻击别人时的感觉。

继国岩胜无法理解为什么拥有过人天赋的继国缘一会那么厌恶剑术，那份才能，明明是他求之不得的。

他只需轻轻挥动木剑就能获得他继国岩胜需要千万次训练才能得到的结果。

——命运从来都是不公平的。

但只有胜者能坦然地说出这种话，一旦处于弱势，势必会对此理咬牙切齿。

“我还是更想和兄长还有绫一起玩‘双六’。”缘一说。

见兄弟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起来，椎名绫赶忙打圆场，起身去拿双六，又让阿杏把桌上的东西撤走空出桌面。

才玩了两局继国岩胜就被侍从叫走，走时椎名绫还没忘对他说下次再一起玩吧。

将要离去的孩了深深地看了一眼椎名绫，“嗯”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放在心上，旋即离去。

后来椎名绫又和缘一玩了几局双六，基本都是椎名绫赢，连输好几次的缘一非但没有沮丧，还能笑容真切，“绫果然很厉害啊。”

那个笑容一直留在椎名绫的记忆深处，纵然时光流逝，他有时还会突然回味起那段时光。

*

在春天来临之前，冬末的时候又下了一场雪，雪花飘飘扬扬的。

白雪覆盖大地，遮盖去战争前线的尸横遍野，遮盖去血流成河，同时遮盖去所有人的心事。

彼时的众人也都不会料到这场战役会持续八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