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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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都市，前线战场。

机枪炮塔一刻不停地在路口的前线阵地咆哮着，报废的自动车辆互相堆叠形成接近半人高的射击掩体，将自动炮塔保护在车辆掩体后——这么做虽然会让自动炮塔的火力下降许多，导致被车辆掩盖的炮塔下半部分机枪口无法持续射击，但却能在对方的装甲单位攻击下有效保护炮塔不被击毁。

而且数座机枪塔交替射击所形成的火力网仍然可以发挥封锁普通步兵前进的作用。

暴雨滂沱，虽然突如其来的大雷雨让双方的攻势暂缓，但这并不意味着双方会因此停火。

比尔躲在射击掩体后，他小心翼翼探出小半个脑袋用望远镜观察着隐藏在雨幕之后的自动炮塔阵地，此刻雨幕中自动炮塔上开启的机枪口正不断喷出火光，机枪子弹所卷起的钢铁风暴倾泻前线一字排开缓缓推进的装甲车上，打得装甲车火花四溅流弹横飞——机枪的持续火力压制虽然无法对装甲车造成太大的威胁，但如此密度的火力网仍然无法让步兵发起冲锋和攻击。

其中一座正在进行着疯狂火力压制的自动炮塔发现了射击范围内存在探头的敌人，接着朝比尔方向的塔身顿时打开一个机枪口，黑黝黝的枪管从机枪口中伸出，毫不留情地打出一梭子子弹。

子弹打在射击掩体上一阵跳弹，吓得比尔猛地一缩脖子顺嘴低骂道：“该死，已经两个小时了！这些自动炮塔的子弹难道是无限的吗？”

这样不间断的高强度火力压制已经持续接近两个小时，从他们发起进攻到现在那几个自动炮塔始终保持着高强度火力压制，作为步兵部队的他们，被狠狠压制在射击掩体里无法发出有效攻击，直到现在前来支援的装甲部队到达后他们才开始逐渐进入反扑状态。

“毕竟不是所有前线阵地都能得到火炮支援的，往好的方面想，我们在这里僵持的两个小时也消耗了对方不少的资源……”鲍勃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改造义眼发出猩红的光芒安慰着这个脾气暴躁的老哥，“再说只过了两个小时就有一批装甲部队过来分流支援，这说明其他战线的兄弟们已经可以腾出手来支援我们，战争已经胜利在望了……诶对了，这场战争如果结束后你准备干什么？我的话，准备战争一结束就和相恋多年的女友回老家结婚结婚……”

“你可闭嘴吧，战场上说这种话的人一个都没有活着回来过，要死你去死，别拖着我一起！”前线坦克已经推进到足够靠前的位置，眼看着一条拖着长长尾焰的炮弹撞在其中一台坦克上将战车化为一团爆燃的火球，而掩体后也有数不清的反抗军步兵冲出，正跟在坦克后缓缓前进，比尔握紧手中的枪支冲喋喋不休的战友打了个招呼：“该走了，坦克已经到达射击范围了，赶紧带上无后坐力炮和火箭筒……”

鲍勃也不生气，笑呵呵拉了拉挂在身上的武器背带：“好说好说，东西我都背着呢……不过，你觉不觉得周围的雨好像突然变小了很多？”

比尔本来不想理会，但被这么一提醒他似乎发现此刻的雨势确实比刚刚小了许多，而且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了更多奇怪的地方——远处自动炮塔的路口明明还处于暴雨滂沱中，可他们身边却顶多只有毛毛细雨的降雨量。

两者之间距离顶多几百米，这么点的距离天气就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吗？问题的源头在天上吗？

比尔有些困惑地抬起头，然而看到的却是一团压在头顶黑压压的乌云。

下一秒，那团黑压压的“乌云”中接连闪烁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打雷般振聋发聩的轰隆声从云层里传出，一声声尖细、仿佛有什么物体在破开空气高速移动的尖啸声响彻在天际。

而这也成为定格在他视野中最后的画面。

如暴雨般从天空倾斜而出的炮弹，带着破开空气的尖啸声落在地面炸开一团团耀眼的火球，巨大的冲击力就像撕开纸张轻易地撕裂了比尔的钢铁躯体，紧接着在千分之一秒内炽热火红的火焰淹没了他的视野！

万炮齐发！

爆炸随着雷暴不断炸响，进攻的士兵们怎么也想不到攻击居然来自他们头顶，下方的士兵和自动防御系统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就被密集的火炮打击所覆盖！

大地震颤，火光冲天，从空中投下的大吨位炸弹把地面炸出一个又一个深坑，大口径炮弹轻而易举撕碎混凝土结构将楼房变成坍塌的废墟，炮弹的破片和爆炸将地表烧成白地，反抗军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制就被打得死伤惨重，而驻守这个路口的自动防御系统也被轰炸成了一片废墟。

然而即便整片街区已经被炸得化为废墟轰炸仍未停止，炮弹与炸弹一遍又一遍洗刷着这片区域，一团团火球在阴冷的雨夜中炸开转瞬即逝，看上去就像一簇簇即将被暴雨所浇灭的火星。

暴雨滂沱的雨夜里，一台台无人机如鬼魅般悄无声息盘踞在机械都市的上空。

安安静静储存在机械都市各地无人机库中的无人机群此刻全部被唤醒，趁着城内的自动防御系统与反抗军火拼，海德博士与反抗军领袖杰基尔生死决战之时，这些被悄悄唤醒的无人机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它们形成了遮天蔽日的黑云，规模超出常人想象压迫力远超飓风云团，黑压压一片朝着机械都市压来！

它们缓缓移动着，无人机云团在天空不断分裂着从一个战场奔赴另一个战场。

巨大的闪电不时划破天空，然而就连闪电爆发出的光芒都无法穿透无人机组成的黑云，偶尔也会有不少飞得太高的无人机被闪电劈中，连带着让周边一片无人机过载损毁，但因此损失的无人机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储存在它们运算核心中的指令只有一个。

杀光所有人类。

…………

机械都市，北郊区域。

从机械都市中被紧急转移出来的居民们，大部分都被安置在了北郊区域的群山山脚边。

从反抗军入侵城内居民不得不紧急撤离开始到现在仅仅只过去了十几个小时的时间，但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初具规模的聚居点。

有现成的图纸和建筑工程师，有机器人代劳大部分重体力劳动，有积极参与建设的民众，还有许多专门为了应对现在这种紧急情况而开发的速建材料，在众人齐心协力下，哪怕是在大雨滂沱的荒郊野外一座座数层楼的小平房很快也拔地而起被建造出来。

这些被加紧建起来的房屋还远远不够所有人居住，民众们仍在暴雨滂沱的工地上热火朝天地工作加紧建造出更多住宅填补住房缺口，而老人、小孩、伤员等这些不具备劳动能力的人已经优先分配到了房间——但这些人也没有就此闲下来，他们虽然无法直接参与住宅建造，但却能提供后勤方面的支援，他们默契地分工合作，有的负责为保持血肉之躯的居民熬制驱寒的饮品，有的为轮休的居民涂上机油防止机械关节锈蚀，有的帮忙速建材料的调配，有的帮忙照顾从医院和战场上转移来的伤员。

每个人是忙碌的，他们充分发挥着自己的作用，齐心协力快速推进着基建工作的进行。

然而谁也没注意到的是，有一团由无人机群组成的阴云脱离了机械都市城内的大部队，正在缓缓朝着这个毫不设防的临时聚居点移动。

…………

“海德，你逃不掉了。”

海德努力直起身子艰难地让身体能靠在落地窗仅剩的框架上，他双目直视着杰基尔与三明，露出一丝并不好看的笑容：“山穷水尽吗？因为漏算人心而身受重伤，巴别塔被你们攻破，自动防御系统也在反抗军的攻击下危在旦夕，现在就连西比拉也掀起叛旗想要我的命，我的底牌已经尽出却无力扭转局势，看样子是天要亡我……”

“你确实犯下了难以挽回的大错……”杰基尔伸手轻轻按了下三明举起的突击步枪，示意她不要激动，然后在后者讶异又不好言明的目光中继续说道：“但现在西比拉突然起兵，它的目标是我们所有人，你应该很清楚它所操纵的无人机群数量，我们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最后只会让它渔翁得利……”

“你想怎样？”海德扬了扬头，等着杰基尔发表意见。

杰基尔缓缓放下了枪，但站在身旁的三明仍然警惕：“此刻在种族存亡之际，我们理应放下成见联合起来共同作战，你作为西比拉的制造者应该有它的源代码，以此为基础制作出反制它的病毒应该不成问题，只要你我联手完全能够阻止这一场危机……”

“我可以在这里给你承诺，只要你愿意投降协助我们击败西比拉，我们会治好你，你拯救世界的功绩虽然原则上不能功过相抵，但我保证会让你能衣食无忧过完一个能安享晚年的下半生。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过这种清闲的生活，也可以选择来帮我，我们一起改变这个世界，不比在这里生死危局中悄无声息地死去要强得多吗？”

“你可以实现你的理想抱负，和我一起推动社会发展，一点点脚踏实地构筑出优秀、先进、道德高尚的社会……”

“呵……这个时候还不往拉拢我吗？免了吧……有些人在二十多岁就已经死了，结果等到五十年后才会被埋入墓地中……”海德脸上又露出了嗤笑，他缓缓抬起手中的支配者对准了自己的脑袋，“或许海德早就已经死去，苟延残喘活到今天的或许只是个为了看到理想实现那一天的一缕执念而已……”

“犯罪指数——300，执行模式，死刑执行。”

冰冷、毫无感情起伏的女性电子音中，支配者配枪开始变形，枪口如同绽放开的花朵一样向两边展开，一团青色光团在变形后的枪口缓缓酝酿。

三明看到海德准备自杀的举动，冷笑一声将突击步枪瞄准了他的脑袋，但是杰基尔却伸手拦住了她：“算了，由他去吧……”

“这是你做的最像一件人事的事情了……”海德笑了笑对杰基尔的“大度”表示感谢，“那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约翰逊，啊……就是我的贴身护卫，他现在在一处掩体后昏迷着，我把之后的事情都托付给他了，他现在就是你们最后的希望，如果你让他死了的话，这一局你就别想翻盘了……”

落地窗的玻璃已经彻底破碎狂风卷着雨滴刮入会议室内，给房间中增添了许多寒意，遍体鳞伤已经是垂死边缘的海德努力侧了侧头，将脑袋靠在落地窗的框架上，将视线投向了巴别塔窗外的夜空。

他想看看星空，就像当初与老李、亚当、玛格丽特和约翰逊一起躲避追杀时，苦中作乐仰望星空一样，还想再看看那个让他魂牵梦萦，浩瀚无边的银河星空。

但此时全城都陷入了暴雨之中，他抬起头能看到的只有黑压压的乌云根本看不到星海。

海德突然想起来了，哪怕没有暴雨，因为机械都市高度城市化所带来的大气污染和光污染，再加上漂浮在天空的戴森云发电组，早已让这座城市再难看到星星——他已经很多年没能欣赏到当初那一幕让他心灵震撼的壮丽绝景。

“唉……”

一声长叹中支配者的自动射击程序已经启动，一团青色的光芒在枪口聚合悄无声息地从海德的太阳穴融入……

紧接着，他的脑袋就像气球一样突然膨胀起来，三明马上将半身都麻痹的杰基尔扑倒规避爆炸，接着只听砰地一声，海德的脑袋轰然炸开，红白之物混合着机械零件、骨片四散迸射，锋利的骨片如机枪弹片般深深刺入地板、墙壁中，一个做工精巧，约有拇指大小装有芯片的机械装置在地上弹跳数次之后，停在了杰基尔与三明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