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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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宋棠棠再溜回水榭亭阁的内厅时,贵客来宾已经按照主次顺序一一落座，她往年鲜少来参加这样的宴会，没有一个贵女是她所熟悉认识的,只有路过了沈宁微和凌善之时，才多说了几句。

左侧是诗礼簪缨的世家小姐,右侧是达官贵族的公子少爷,男女分立而坐，隔着一条五人并行的长廊。

女眷席上,朝阳公主端方守礼的端坐于案首，这位公主殿下不做一些傻得冒泡的事情时她身上那种与生俱来天潢贵胄的气质还是足够唬人,小公主姿容天成大气,不笑时桃花眼稳稳的挂着沉稳和冷静,确实是泼天富贵里娇养出来的人儿。只不过宋棠棠一想到这位公主殿下擅长以一种“暗中观察”的姿势来悄悄摸摸的跟在身后,她一时没憋住表情，眉眼弯弯，从齿缝里闷出一声轻笑。

她这一笑,笑的宋云烟神色一僵,顺带把四面八方或好奇或惊艳或打探的目光给笑了过来。

宋二小姐在京中响亮的名声不亚于宋大小姐,只不过一个褒一个贬,一个艳羡一个玩味，不可同日而语。

但她这幅可攀龙附凤的样貌,当真是上天厚爱。这京城里,再无一人能及她还未长开，便已倾国倾城的眉眼风情。

“......棠棠。”宋云烟无奈扶额,漂亮的眉间压着一丝惆怅，悠悠地叹了口气：“不可......”

“知道了大姐，对不起大姐。”

宋棠棠连忙调整好表情管理,敛起神游天外的思绪，两手捋顺裙摆，在宋云烟身侧的位置细步并拢，端端正正的坐下。

“瞧瞧，瞧瞧。”顾重渊刁钻促狭地挑起半边唇角，信手给自己面前的空茶盏添满热茶，然后扇了扇腾腾袅袅的热气，并未急着饮：“那目光都好似钉在了二小姐身上。哎，这等天仙美人，竟然是瞎了目哟......”

“呵。”少将军见她转着一双明润而拢着水雾的眼神，就是不往自己看来，甚至还对顾重渊悄悄笑了一下，指间不觉用力，生生捻热了正在和顾重渊博弈的一枚云子。半晌，他一招将死了小侯爷，棋局结束得干净利落，顾重渊倒吸一口凉气，听到身旁人的轻描淡写：“不知好歹。”

宋家两位小姐的身份确实金贵，离朝阳公主也只有堪堪几步之遥。朝阳低声和伺候的贴身宫女吩咐了几句，众人就见公主的贴身宫女端着一叠玲珑精致的御膳过来，恭恭敬敬地呈放到宋棠棠面前，贵女圈的小姐免不了神色大变，人人都想巴结朝阳公主，好博一个锦绣前程，却没想到这锦绣前程自己送到了宋家那草包二小姐跟前。

周紫音见自己的心上人眼错不眨地盯着宋家二小姐，眸光里满满是毫不掩饰的惊羡和爱慕，她拧紧了帕子，胸膛重重起伏，凌善之眉心郁结，想劝却又不知从何提起，只好垂下目光，见果盘里有一个圆润饱满红彤彤的大苹果，心念瞬时一转。

眼见四周的气氛越来越凝固僵硬，宋棠棠却对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自动免疫，她趁着宋云烟的一个不留心，抬起翩跹如仙的宽松水袖，冲朝阳猛地一顿招手。

努力表演面瘫的公主殿下嘴角轻微牵动，碍于玉树在一旁耳提面命苦口婆心的云云规矩礼数，朝阳公主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直把自己憋到面色通红，唇角酸涩。

宋棠棠用唇语谢过朝阳，这才注意到朝阳身侧空了一个雕龙琢凤的位置。

小姑娘细若娇柳的眉极轻地捻起：太子李承胤，居然没来？

果然不在主线内的剧情一切都不按常理出牌。

她循着座位顺序一路看下去，视线掠过凌善之和沈宁微时停了停，凌善之是原著里未曾出现过的人物，不过按照她这个一目十行的看书态度也许她被一笔带过了也未可知。至于沈宁微，她是刑部尚书的嫡女。原著里倒是提过那么几句，好像最后是嫁给了楚王......落了一个同命归宿的结局。

宋棠棠以肘撑腮，百无聊赖地搅着手指在梨木小几上无意义地写写画画，脑海中慢吞吞的想，凌善之真的是那弱柳扶风的美人，即使满面病色也难掩她秋波流转的美貌。而沈宁微和大姐气质颇为相似，都是在书香水墨里侵染多年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许四......许四......

宋棠棠嘀嘀咕咕地想要在这一团脂粉香气中找到许家四姑娘，宋云烟见她出神的简直心无旁骛，有些疑惑地出言问道：“怎么了？你瞧什么这么入神？”

“我找四姑娘呢。”

宋云烟檀口薄红，犹有不解：“你找四小姐做什么？”

宋棠棠软着声线撒娇：“好大姐，你就告诉我哪一位是四姑娘吧，我好奇！”

宋云烟拿她小性子当真是无可奈何，连声应了好几句“好”：“小侯爷面对着那位，英国公的四小姐，许霜遥。”

小姑娘惊了一惊，抓错重点后几乎失声：“大姐！你明明可以说是席案第四位，为何偏是小侯爷面对的那位？”

宋云烟拢了拢碧莲荷叶的袖摆，只当妹妹又开始胡言乱语。宋棠棠歪头探脑地凑过来，兔儿似的三瓣嘴停不下来：“大姐，小侯爷一直看你呢。”

“是么？”宋云烟眼也未抬，她沏茶的姿势极其优美，不愧是被京中贵女奉为言行举止典范的模板，一言一行看得好几家公子哥啧啧称赞。“你若不看着他，又怎知他看我？”

宋二小姐理不直气也壮：“我是看他了！”

宋云烟轻笑一声，美人薄悦，她将温好的茶盏推到她面前，天青水色的玉釉浅瓷口里打着一根碧绿的茶叶尖尖，宋云烟用软罗帕净了指尖，淡声道：“难怪少将军面色不虞。”

宋二小姐捏着茶盏浅浅抿了一口，唇齿盈香的瞬间她猛地抬头，和对方早已等候许久的视线撞在一起。

“寒山翠？”宋棠棠回味着舌尖上熟悉的醇厚香味，很是诧异。

摘缨会备下的茶点和吃食都是一式多份，而寒山翠虽算不得名贵品种，却是有价无市，单说江湛送进她府里的，就快把耀京城里的茶肆铺子洗劫一空。

“......”宋棠棠欲盖弥彰地用茶盏掩住脸，歪过头去对宋云烟比口型：“大姐姐，这是少将军吩咐的？”

宋云烟丹唇逐笑，轻轻敲了一下她的手背：“那不然呢？这可是有违宫规。你要对少将军心存感激。”

“......哦。”宋棠棠乖觉地点头，她正襟危坐地肃目相待，端出大家闺秀的那一套礼仪，认真恭谨地对少将军拱手道谢。

顾重渊“嘿”了一声，他下意识想要摇扇，方一摸腰间，才惊想起自己早把从不离手的折扇送予了宋大小姐，他便转手捏了一颗核桃，乐颠颠地在手心里抛掷了两下：“哟，二小姐这是......”

核桃在半空中就被少将军截下，顾重渊揶揄地哼笑，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江湛：“说真的，二小姐怪可爱的，你记得你幼时养过的一只奶猫儿吗？就像......”

他剩下的话在少将军可以杀人于无形的眼刀中理智而冷静地吞咽回去，却不料江湛不打算就此揭过这个话题，“你说谁可爱？”

“......”求生欲极强的小侯爷眼神稳稳钉在宋云烟身上不敢再乱飘，字正腔圆道：“你！全耀京城里你最可爱！”

大家约莫又等了半刻钟，太子李承胤迟迟不现身，朝阳公主只好越俎代庖，清了清声音后有模有样地来了一套官方文绉的开场白，言毕之后，侍女转着流水席婀娜多姿地将考校用到的器物呈上来，宋棠棠无心去看那些争奇斗艳的稀罕物件，她只顾将宋云烟投喂的瓜果喂进自己口中，然后从朝阳送过来的吃食再摸上一两块填肚子。

谷雨从后头绕进来，给她递了一个苹果。

“小姐。”谷雨道：“这是凌小姐的谢礼。”

“小兔子！”宋棠棠惊喜地笑起来，爱不释手的捧着那苹果雕刻的兔子，兔儿眼雕刻的活灵活现，她怜惜地看了好几秒，一排整齐的贝齿在兔子屁股上磕下一圈牙印，苹果香甜清润的汁水蹦了满嘴。

“小姐，凌小姐还附了一张字条。”

宋棠棠展开一抖，上头的字迹风骨犹存，笔力挥毫，和她本人大相径庭。

“小小把戏，为博二小姐展颜一笑。”

***

这摘缨会的第一项，无外乎就是琴棋书画，琴类通常放第一项，是为了助兴雅乐。

虽说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切磋，实际上大家都刀枪剑戟明争暗斗，一来是这“第一才女”的名声有人不服许久，想要取而代之。二来，便是要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留一个才艺卓绝的好印象。

身着轻纱舞衣的司乐坊乐人小心翼翼地抬上一架古琴，宋棠棠打眼一看，是七弦瑶琴，黄粱。

这琴......

说来也是渊远深重，据说它是复刻敏德皇后的“黄粱”，市井传闻有鼻子有眼，这位早逝的先皇后什么都好，就是这琴艺属实登不上台面。

这“黄粱”一名，也是陛下听完她一首小曲后，玩心大发信口拈来。

宋棠棠对琴棋书画可谓是一窍不通，这起子出风头的事情她也不想去分一杯羹，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凤引金声的七弦琴，有些心不在焉。

传闻里敏德皇后与敬帝伉俪情深，而“黄粱”二字......属实没有很好的寓意。

黄粱一梦，一梦黄粱，那短促而虚幻的美梦，就像是敏德皇后这匆匆潦草的一生。

她想事情想得迷糊，那边周紫音已经自告奋勇上前助兴一曲，博得一阵掌声喝彩，她笑了笑，一振轻袖，缓缓开口：“小女不才，琴技一般，让大家见笑了。“说罢她娇娇怯怯地含笑，向着宋云烟看来：“早耳闻宋小姐一曲七弦渐臻佳境，紫音斗胆向宋小姐请教一二......”

哟。

宋二小姐登时来了兴致，那点胡思乱想也烟消云散，她正了正原本懒洋洋的坐姿，将一叠葵花籽抽到自己面前，准备看大姐挫一挫这周小姐的锐气。

宋大小姐不为所动的垂眸，似乎是听进了，却全然不放在心上。

“她疯啦。”朝阳忍不住和琪花偷偷的咬耳朵：“那是宋大小姐，宋云烟哎。这京中有谁不知道她是父皇亲封的第一才女吗？这周小姐也忒不自量力，她想要挑战宋小姐？岂不是鸡蛋碰石头，笑话。”

只有凌善之担忧地紧着眉，果然周紫音的下一句话声音轻轻，却足以让在场的大家都听个清楚明白。

“不知紫音有这个荣幸吗......宋二小姐。”

宋棠棠：“......”

宋棠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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