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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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救命啊——！！”

惊雷劈开浓墨的黑夜,疾风暴雨将她的求救声尽数吞咽。宋棠棠不敢回头，没命地往前疾跑。

大雨冲刷过的路面湿滑难行，冷意无孔不钻,她的唇上血色褪尽,发上的玉海棠也不知跑丢在何地。

第二支箭破空而来,宋棠棠脚步刹住，后脚撤后一步顶在一座小兽托灯的石像上，千钧一发之际她挥剑斩断了杀意惊人的羽箭。

她深深喘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只是运气好而已。若是下一发箭再射过来,她恐怕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躲过去了！

“应寒！”

宋棠棠狠狠抹了一把面上的雨水,她紧紧贴着石像,竭尽全力地喊道：“你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我会帮你！”

接二连三的羽箭打在石像上,有一支箭甚至差点卷了青白的火苗,乌黑的箭头离宋棠棠的侧脸只有毫厘之差。

宋棠棠看着折断在脚边的深紫羽毛，腿脚一软,差点就要跪下。

应寒不慌不乱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逼近，混在雨水和雷声里，仿佛催命的厉鬼。

“苍天在上，天子脚下，应寒,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不怕报应吗！”

宋棠棠呼吸急促，她握着剑柄的五指紧绷至发白，她用尽全身力气持着剑身，借着石像中的烛火,映出了来人阔挺的身影。

“报应？”

他冷笑道，雨水渗进心间伤口，锥心刺骨般疼痛。

“我不信报应。”

宋棠棠被他话里的决绝骇得心惊肉跳，雨水顺着面颊流至下颚，她浑身湿透，眉眼润着沉冷的水色，在夜里却格外的清亮。

“应寒，我自认自己、乃至整个宋府上下皆待你不薄，你就算是要我的命，也好歹给我一句解释罢！”

她这句话说出来时半分信服力也没有，连她自己都骗不过。宋棠棠为了多争取一点时间好想出脱身的办法，强压着心头恐惧与他周旋，却不料应寒居然答了她这句话：“如果不是你，公主也不会答应和亲北狄。”

宋棠棠只觉得荒谬无比，她苦笑一声，无力地垂首摇头，“和亲是陛下的旨意，纵然我与你一样千不甘万不愿，可这一切不是你我可以左右定夺。我知你对朝阳有意，可她是公主，肩上扛着的是社稷江山，不是我随意两句便可以轻易担去！应寒，你若是怪我，可扪心自问，这罪名一层一层地盖下来，也决计落不到我头上！”

回应她的是裹挟着惊冷杀气的羽箭，宋棠棠躲闪不及，露出的半边肩膀被箭风削去大半衣裳。

宋棠棠痛定思痛地闭了闭眼，浓密眼睫挂着的雨水抹了又聚，她的发髻已经全然凌乱，颊侧、后颈、腰身，尽是湿漉漉的头发与肌肤黏在一起。

少女肩头莹润白皙，宛如铺叠了一地的珍珠莹光，可是她的脸色较之雪白肌肤还要再白上三分。

宋棠棠偏头低眼一看，肩前被箭风钉凿而过，生死关头她的应变反应救了她，她微微偏过的那一下，避免了乌黑的肩头穿透肩骨。

饶是如此，也免不了破了皮肉、见了血。

冷风愈加的施虐，宋棠棠单手捂着肩膀，她重重喘了两口气，心跳狂乱无章。

深夜之下暗流汹涌，这一次比鸣鹿园更加的凶险。因为要她命的不是别人，是自己曾经当成挚友、当成兄长，在生死存亡间可以交出后背的人。

她相信应寒是有苦衷。

“你若是是真的想要杀我，为何又让我‘跑’？！以你的武功，一支箭便能轻易取我的性命！”

应寒沉默如哑，凄厉月色下窥见他凸起的一点喉结，清瘦的脖颈划过一条骇人的血线。

雨水冲了又冲，伤口皮开肉绽。

两方对峙不下，宋棠棠退无可退，她听见应寒的脚步声停在她几步之外，悬在她头颅上的利剑随时要落下，将她斩于这个满是血腥味的深夜。

应寒不再往前，宋棠棠看见他被雨水晕开的影子，一种怪异的念头浮上心间。

太安静了。

——真的太安静了。

眼前悄无声息，一切都安静至诡异。

就好像今夜的万佛寺是一座废弃的庙宇，自始至终不曾有过任何人踏足。

万般思绪奔涌进脑海里，她一时神思恍惚空白，手指摁进伤口，叫浓厚的血气刺激的稍稍清醒了一些。

她思忖一瞬，脸色剧变。

“你们在谋划着什么......若是想要杀我一人，在宋府时你随意便可以向我下手......为何要等到陛下叩天祭礼这一日？”

应寒踩碎倒映在水洼中的月光，溅起道道涟漪，叫那一点点本就晦暗的月色更加幽深。

“二小姐，确实聪明。”

应寒的声音毫无温度，他用鞋尖踢开一枚水洼里的小石子，碎石咕噜噜地滚下台阶。

“难道，不仅我是你们的目标，陛下、太子，令贵妃和朝阳公主，亦是你们今夜的目标？！”

宋棠棠冷得整个人直打颤，她说话时冰冷刺骨的雨水淹进唇齿中，激得她眉骨突跳。

“你们、你们算计好了......要在今夜动手！”

圣上亲巡，贴身保护的禁卫军自然不少。更何况此行除了太子，陪同的还有令贵妃及朝阳公主。

然而现在一切都万籁俱寂，万佛寺内根本没有夜间巡逻的禁卫军！

厮杀呐喊声震天响起的刹那，宋棠棠猛然惊恐回头，一条耀眼火龙攀上天际，宋棠棠恍惚间觉得那条火龙好似张开了血盆大口，将残月一口吞没。

“护驾、护驾——！！”

刀剑嘶鸣，声声刺耳，眼底被一团炽烈的明火充斥占据，将视线所及的范围映得灼亮。

万佛寺的所有禁卫军几乎于同一时间踩着飞檐奔去火势凶猛的地方，宋棠棠用手背挡着雨水，发现人数并不多。

是了，这批贼人胆大包天，既然目标是陛下，那陛下身边的护卫要么被收买、要么被放倒。将这一切部署到位，他们才有机可乘。

“应寒！”宋棠棠又冲着他的影子喊道：“收手吧！”

他安定不动，背脊挺直，声音低低地混进喧嚣急烈的风里，“二小姐，我早已无回头路。我从未想要伤害过你，对不住了。”

宋棠棠心底一惊，这句话果然证实了应寒是受人所迫。可是......

他不是江湛的人吗？

不、不对。是她一直先入为主了，在遥江遇刺那一夜，江湛是无意间被她卷下水，而应寒却是一开始便以黑衣人的身份挟持着她。那时候她误以为应寒是江湛的人，可仔细想想，一切又对不上......

脑海里最后一层的卡扣猛地扣上，宋棠棠大惊失色，“你从一开始便在刻意误导我，你根本就是靖王的人！”

应寒抿抿唇，他的虎口搭上弓弦，端直了通体漆黑，尾部刻有鹰隼的弓身。

然而下一秒，她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反而是有一只手倏地扣上她的咽喉，将她硬生生地扯着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咳、咳咳......”

宋棠棠在一瞬间被掐出了泪花，她一连被人拖着走了好几步，手中的剑也被一个肘击而失手松开。

懒懒散散的女声响在她耳畔，如毒蛇吐出的红信，令人不寒而栗，“大哥，你就是太过心软。”

宋棠棠听着耳熟能详的声音，心内“咯噔”一声，难以置信地失声喊道：“小一？！”

小一闻言轻笑，笑声闲散轻佻，她像是胜券在握的猎手，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不停挣扎的猎物。

“本想让你慢慢没有痛苦的于睡梦死去，谁知半路杀出一个纪绾绾，坏了我的好事！”

小一忽然手指用力，少女白皙纤细的脖颈瞬间落了狰狞可怖的红痕。

她用脚将宋棠棠的长剑踢到一边，冷笑道：“宋棠棠，凭什么有些人生来便能坐享一切荣华富贵，而我和我哥却只能流落街头、苟且偷生？！”

她忽然向宋棠棠发难，咬牙切齿地在她耳旁恶狠狠道：“宋棠棠，我真羡慕你。从前你有那么多人保护，看看今夜，你还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宋棠棠呼吸渐渐困难，豆大的泪珠一滴滴自眼尾滚落，她不断地用手指去抠桎梏自己脖颈的那只手，指甲盖渗了血都感觉不到痛疼。

应寒目光如刃，冷冷盯着小一，“应依，你放开她。”

“大哥。”应依微微松了手劲，可一把短刀抵在宋棠棠的腰窝，她挑衅笑道：“今夜不是她死，就是我死。难道她还能比你的宝贝妹妹重要？”

应寒搭着弓弦的拇指用力地切进去，宋棠棠向他投来求助的眼神，从溢满鲜血的唇齿中溢出破碎的几个字：“......为、什么？”

应依大笑两声，她抚上宋棠棠的脸侧，手中动作温柔的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可吐出的字句比鸩酒还要狠毒。

“从我第一次见你时，我就在想。我明明应该是同你一样的身份，一样受人敬仰，一样高高在上。像你高兴了便随手给路边的小猫小狗施舍些吃的，甚至可以将人带回家做下人使唤。”

宋棠棠惊恐无助的眼底映出她扭曲的笑容，她用一根手指点在宋棠棠的唇珠下，阴恻恻一笑，“宋棠棠，从我第一次见你，就想亲手杀了你。”

“为何......”宋棠棠喉间发苦，双眼因为缺氧而开始涣散迷茫。

“你知道么，应曾是世家大姓。”应依向着面无表情的应寒挑眉，嗤嘲道：“拜先帝所赐，让我和我哥沦为猪狗不如的庶民！”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公主和应寒~其实公主对于情爱是要远远低于家国天下，而且应寒从一开始便是怀有目的接近她。下一章小将军要来救媳妇啦感谢在2021-01-2620:03:59~2021-01-2722:5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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