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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强、胡瑞中和常成三个人同乘一辆车,常成充任司机。常成习惯开快车,等谈笑嫣小朋友跟着爸爸妈妈进到善宝轩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喝茶了。
善宝轩是古玩一条街上的老字号了,店大货全,设有招待客人的茶室,高端大气。
付叔说的越窑青瓷鸡首罐,就是善宝轩的。
善宝轩的胡老板年过六旬,身穿汉服,留长发,看上去那叫一个仙风道气松形鹤骨。
古玩一条街上这样的不少,看外表很像世外高人。
请坐,让茶,胡老板沏茶的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茶杯造型古拙,实则小巧可喜,不过谈笑嫣小朋友瞧着这位胡老板不顺眼,就不肯喝他的茶。
谈笑嫣小朋友偎依在爸爸怀里,捧着她自己的小水杯,一小口一小口抿着。
王国强瞧着她慢悠悠不慌不忙的小模样很可爱,伸手求抱,却被委婉拒绝了,“爸爸说了,在外面要跟紧他。”
“必须跟紧爸爸,要不然被某些心存叵测的人拐走了怎么办。”胡瑞中逗她玩。
“人贩子很多的呀。”谈笑嫣小朋友奶声奶气。
“对,眼前就有一个。明明自己家里也有,还一心想拐走人家的宝贝小闺女。”大家都被天真无邪的小姑娘逗笑了。
胡老板也想和谈笑嫣小朋友套套近乎,但他只和谈笑嫣小朋友打了个照面,心里就一个激灵。
这孩子的眼神……仿佛对他很不屑?
这不对啊,他形象不错,笑得也很和气,哪里不讨小孩子喜欢了?
胡老板鼓起勇气再一次看向谈笑嫣小朋友。
小女孩儿唇角噙着的,是……一丝讥笑?
胡老板手一颤,茶水倒在了茶杯外。
这是个什么孩子……现在的孩子一个一个简直要成精……
付叔推荐唐佳念过来的,但他在这条街上名气太大,担心如果他亲自过来,胡老板会漫天要价,所以付叔并没露面,只让唐佳念先看看。
唐佳念对古玩虽然是外行,但毕竟是跟着唐父长大的,常看常听,比平常人还是强多了。这不,她很快就在琳琅满目的古玩中找到了一对青瓷鸡首……壶……
唐佳念有些纳闷,和谈允川小声交谈,“付叔说的是青瓷鸡首罐,我应该没记错。”
夫妻俩有些疑惑。
常成开解他们,“九方皋为秦穆公访求骏马,说是匹黄色的公母,实际到的是黑色的公马。是九方皋错了吗?不是。九方皋是注重内在,不注重外表,赏识于牝牡骊黄之外。我估计付叔也是这样的高人,鉴定出这是晋代青瓷,但是罐还是壶,他就不在意了。”
大家都说常成言之有理,“真是晋代瓷器,不管罐还是壶,都是宝贝。”
唐佳念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并没有深想。
王国强提出要看看鸡首壶,胡老板郑重其事,亲自小心翼翼把鸡首壶放到一张方桌上,才请客人过去欣赏。
“内行的商家和藏家,瓷器不会手递手传看,必须要等对方将瓷器放置在固定物体上之后才拿取观赏,万一物品损坏,责任自明。”常成到底是开古玩店的,虽然赔得裤子都掉了,但一些行规还是知道的,尽心尽责的讲解。
“对,是有这个规矩。”胡老板微笑,“不光瓷器,玉器、玻璃器、珠宝等容易损坏的,都是如此。”
胡老板有些感慨,“这些规矩,佳念想必也知道。佳念爸爸的致庸古玩行,和我这小店离得不远。我有幸向唐先生请教过几回,受益匪浅啊。”
唐佳念眼圈微红。
父亲虽然过世已经四年了,但音容笑貌,如在眼前……
她要把致庸古玩行买回来,发扬光大。
那是父亲大半辈子的心血……
胡老板不只形象讲究,声音也讲究,醇厚动听。
这一对鸡首壶,胡老板介绍得极为细致:
“鸡首壶是西晋至唐流行的一种瓷壶。西晋时器形较小,圆腹,肩部贴一鸡首,小而无颈。壶嘴有的可通,有的是实心,壶肩部有系,小平底。东晋时,其主体也是圆腹盘口壶,但鸡首下有短颈,喙由尖变圆,冠加高,鸡尾消失,柄的上端高于口沿,肩带桥形方系。至南朝时,壶身整体加高,鸡颈较前期加长,盘口加深,柄也加高,肩部系多为双系。隋代壶身更高,鸡颈不仅更长,而且作仰首啼鸣状,鸡尾柄变塑贴龙首柄,系的开关也更加复杂。”
“这一对鸡首壶深盘口,细颈,鼓腹,平底,鸡首昂立于肩部,器柄粗壮有力,按造型来看,应该属于东晋晚期。”
包括常成在内,其实都是外行,听得云里雾里。
胡老板介绍过后,并不急着催促成交,而是很有闲情逸致的说起鸡首壶的用途,“根据中国茶文化的历史和当时煮茶的方法,用鸡首壶盛茶的可能性最大。中国饮茶历史悠久,《神农本草》载:‘神农百草,以疗疾。一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茶能解毒治病,两晋之时,饮茶已成为王室贵族的一种嗜好。”
善宝轩明净的玻璃窗外,站着不少人。
有同行,也有古玩爱好者。
“晋朝的哎。”看着那一对鸡首壶,有的羡慕,有的疑惑,有的悠然神往。
店里要是有这么一对晋代青瓷,那就是实力的象征啊。
现在古玩这一行造假做旧的太多,渐渐的都没有信誉了。如果店里放着真正的古董,进店的客人该多放心呢。
“可以上手看看。”胡老板招呼。
年轻店员送上白手套。
常成犹豫着戴还是不戴,“胡老板,戴白手套鉴定古玩,看着挺专业的。不过有专家说过,戴白手套鉴定瓷器的,不是外行就是骗子。因为戴手套非常的滑,很容易就会摔瓷器。用手直接拿瓷器是比较保险的?”
胡老板很有风度,“您喜欢戴就戴,不喜欢就直接拿。小心些就是了。”
至于到底戴手套更专业,还是不戴手套才是对的,他可就不评论了。
“胡老板,这真是晋代的吗?”有一个同行在外面看得心庠庠,也进来了。
胡老板一脸的高深莫测,“乔老板,您也是行内人,这是不是晋代的,您自己上手看看,不就知道了?”
外面一阵笑声。
七十二行,古玩行为大,为什么呢?因为这一行讲究的是眼力和学问,权势金钱什么的,统统甘拜下风。吃亏是“交学费”,占便宜是“捡漏”,反悔找后账是“耍流氓”,不懂规矩是“棒槌”。
古玩交易其实是一场较量,是买家和卖家知识的较量,眼力的较量。
既然是同行,规矩应该都懂。这鸡首壶到底是不是晋代的,上手看看,比比眼力呗。
“请让一让,让一让。”有人招呼。
在外面看热闹的人不少,但他们又不买,很自觉的把路让出来了。
满面春风走进来的是熟人,唐佳念的二叔二婶,唐致光,唐太太。
唐致光夫妻俩打扮得都很鲜亮,一身名牌,浑身上下都是成功人士的派头。
“佳念,你也在啊。”唐太太笑容可掬,“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善宝轩的东西,你哪里买得起?”
“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闭嘴。”唐致光板着脸教训。
唐太太哼了一声,不理唐致光,一件一件看起柜台上陈列的古玩。
唐致光说了许多好话,“……佳念,别和你二婶一般见识。她以为你还是个才毕业的穷学生呢。”
唐致光想和谈允川套近乎,但谈允川目光幽冷,他眼神才一接触就赶紧躲开了。
他和胡老板打过招呼,在店里看了一圈,也就要走了。
目光落在鸡首壶上,唐致光一脸惊喜。
他拉上唐太太小声说了句话,夫妻俩急匆匆的走了。
来也如风,去也如风。
十分钟后,一个穿西装打领带脸色严肃的中年男人进来,装模作样的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鸡首壶上,要求上手看。
店员委婉提出来,这位客人是第一回进店,没打过交道,而这鸡首壶很贵重,所以……
中年男人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点开某商业银行,输入余额两个字。
店员看到余额显示的那个金额,向胡老板报告过,胡老板审视过来人,微微点头。
再看中年男人的动作,胡老板持续点头。
从手法上来看,是个内行。
中年男人仔细鉴别过,“老板,出个价吧。”
玻璃窗外围观的人群一阵激动。
这是要成交了吗?难得啊,亲眼看到晋代青瓷成交。
胡老板伸出三根手指。
中年男人:“三万?”
胡老板这仙风道骨的人,听到三万两个字也露出不悦之色,“是三百万!三百万一只!”
三百万一只,一对自然就要六百万了。
中年男人惊愕,“老板,晋代的瓷器不是这个价钱吧?”
“您瞧瞧,这一对鸡首壶釉色均匀,如湖水般碧绿柔和,细腻华美。晋代珍藏至今,没有裂纹,保存完好。这样的珍品,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对了。”
胡老板对他的藏品很有信心,不还价。
中年男人气得要走了,但小声的打过一个电话,又坐下来了,“老板,咱们再商量商量。”看样子是志在必得了。
“大买卖啊。”“六百万!我生平第一回目睹六百万的交易!”“成交了没?成交了没?”即将成交的是店里的人,店外的围观群众却激动得不行。
唐佳念和谈允川小声交谈,“这个人肯定是二叔派来的。二叔看中鸡首壶,他是同行,不好意思自己出面,就派了这个人。”“我认识这个人。他是唐致光的同伙,致庸古玩行的招牌,就是他摘下来的。”
唐佳念不快,“二叔怎么能这样?爸爸留下的古玩行他一定要接管,结果经营不善,最后破产清算。咱们想把爸爸的古玩行再开起来,看中的镇店之宝他也要来抢?”
“六百万,咱们拿得出来。”谈允川声音低沉。
常成拿着放大镜看来看去,越看越像真的,“六百万是贵了点,但只要是真的,就值。”
王国强和胡瑞中不懂行,但讲义气,“小谈,小唐,资金如果有缺口,只管说话。”
唐佳念给付叔打电话,付叔很生气,“你二叔这是故意和你作对,不想让你把致庸古玩行再开起来。他就是不服气你爸爸,觉得你爸爸把唐家的好东西给占了。唐家的传家宝只传长子,谁让他生成老二了呢?现在你爸爸都不在了,他一个做长辈的还要和你过不去,真不像话!”
“付叔,我想重开爸爸的古玩行,但是投资不会太大,所以晋代的青瓷鸡首壶做镇店之宝,是很合适的。”唐佳念征求付叔的意见,“六百万,我想买下来,您说呢?”
“六百万贵了。”付叔对价格不满意。
“遇到二叔了,没办法。”唐佳念无奈。
付叔觉得太贵,但还是支持唐佳念买下来的。
唐佳念眼看中年男人和胡老板就要成交,高高举起手,“胡伯伯……”
“哇---”的一声,谈允川怀里的谈笑嫣小朋友哭了。
她哭得无比伤心,简直闻者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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