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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寝宫时,王翦上前请赵政下御辇。
嬴政掀开了纱帘,轻声道:“他睡着了。”
王翦一顿,“我叫宫人来……”
嬴政道:“他喝了很多酒?”
王翦脑子还在循环赵政把嬴政抱上御辇的那一幕,一时难以接受王上的喜好,而且这个赵去疾,显然不是甘愿居于人下的人。
但他还是很恭敬地对嬴政道:“或许是与太后许久不见,一时高兴,所以多饮了些。”
嬴政笑了一下:“大概是吧。”
他这个英明神武的大将军,一向心明如镜,深谙为臣之道。这世上不乏聪明人,但大多都是小聪明,只有图眼前一时私利,贪恋权势,并引以为傲。
譬如嫪毐,譬如吕不韦。
还有一种人,他们洞悉时局,以退为进,清楚地知道君主的想法,却装作不明白。
嬴政非常欣赏后者,王翦就是其中一个。
他对王翦行了一礼:“郎中令侍奉秦王多年,辛苦了。”
为他南征北战,横扫六国,亦是辛苦。
王翦有些惊讶,但是镇静回礼:“何谈辛苦,为臣者理当如此。”
·
寝宫里,赵政睡得很沉。嬴政进来后给他盖了盖被子,顺便帮他批阅从咸阳送来的奏书。
过了一会儿,天钺径自入内。他是秦王密卫,当然,现在私下里已经是嬴政的了。
密卫出入权限很大,不需要层层禀报和检查。
嬴政展开一卷新的竹简,看了他一眼,“说吧。”
天钺道:“郑来被嫪毐的人拦住,请去饮酒了。”
嬴政提笔的手一顿,淡淡嗯了声,“你继续盯着。”
郑来回去给他拿鞋履的时候,他就派天钺跟着了,郑来本就是嫪毐的人,如今又在雍城,嬴政自然不是很放心他。
一个时辰后,嬴政批完了大部分奏书,剩下的都是要事,留给赵政处理。
他翻出之前在画的地图,刚想接着画,身旁睡着的赵政忽然咳嗽了几下,抓住了嬴政的袖子,昏昏沉沉地醒了。
赵政喝了太多酒,喉咙里火辣辣的,极度缺水,平时这个时候已经有宫人奉上茶了,但是此刻没有。赵政想喊人,一只手忽然递过来一个玉碗。
“醒酒的。”
赵政又头痛又口渴,拿过来喝了几口,终于舒坦一些,他都没反应过来是嬴政在旁边,想起今天的奏书还没看,沙哑道:“把奏书拿来。”
嬴政把手里的笔递了过去:“写个字朕看看。”
赵政慢了半拍,看了看嬴政,又看了看醒酒汤,忽然就把醉倒前的事情想起来了:“……”
嬴政对他的表情变化视若无睹,再次递了一下:“写。”
赵政无声接过,在绢帛上写了个
“政”字。
嬴政颔首,又递给他一份竹简:“念。”
赵政:“臣闻圣明之君……”
他顿住,“……有什么问题。”
“看来是清醒了。”嬴政一副跟他秋后算账的样子:“来,看着朕。”
赵政:“……”
“朕比枕头还轻。”
“……”赵政默默低头喝了一口醒酒汤。
嬴政量了量自己的腰:“朕的腰很细。”
“……”
嬴政又捏了一缕头发在指尖:“朕的头发真柔顺……”
赵政终于狠狠呛了一口,一言难尽:“……别说了。”
嬴政半倚着靠枕,外袍半褪,双臂搭在两边:“朕这么可爱,来,宠幸朕,亵渎朕,快点。”
赵政:“………”
不,不敢。
嬴政望着赵政,也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了。
冷静分析一下,他其实明白赵政为什么那样失态。
作为秦王,处在权力的核心,除了由王位赋予、又被别人瓜分掉的权力,赵政一无所有。
然而他出现了。
他为赵政谋划,为赵政夺权,甚至不惜自降身份,居于人下。
赵政在他身上找到了那种被人关注被人爱护的感觉,而且这种保护不带目的,非常纯粹。
所以赵政喝醉后,固执又霸道地把他标记为自己的所有物,满足他一直没有安全感的内心。
同样被满足的,还有那受人限制而无处施展的征服欲和占有欲。
不过。
嬴政明白归明白,还是要给这小子一点脸色看。
不然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这是君王大忌。
嬴政的神色终于严肃起来,正式开始算账:“酒好喝?”
赵政清了清嗓子:“……一般。”
嬴政微怒:“君不自神曰弹威,其患贼夫酖毒之乱起!倘若我有杀你的心,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赵政神色紧绷,看着手中的玉碗。
他将嬴政说的第一句话默念了一遍。嬴政是在告诉他,君王如果行事随便,毫无高贵神秘可言,则在下臣眼中与一般人无二,心中所想被臣子一猜即中,恐招致杀身之祸。
倘若今晚他醉酒后,在他身边的是别有用心之人而不是嬴政,那是非常危险的。
他一声不吭地低着头。
嬴政缓和了一些,道:“有什么想说的?”
赵政道:“为君者不可随便亲近相信别人,不能恣意妄为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嬴政默默点头。
赵政:“但是……”
嬴政抬眼:“但是?”
赵政默然了一下,“没什么。”
但是……你不是别人,你就是我。除了你,我再没有别人可以倾诉,可以靠近,可以信任。
连亲生母亲都不能。
赵政将这些话揉碎了藏在心底,他知道这些天真幼稚的话他再也不会说出口。
他背负着历代先祖大出于天下的遗志,不可任性,不可放纵自己,他想做一个横扫六合的君王,就必须舍弃那些无用的、累赘般的心思和情绪。
赵政颓然地按住眉心,仿佛有千斤的重量压在身上。
他是个人啊。不是神。
他也想要被人喜欢,被人认可,有着这个年纪的少年应该有的感情,只是都压制在心里,不能显露。
嬴政望着赵政,知道他很难过。他放缓了声音,慢慢道:“齐国有个地方叫琅琊,站在那里可以看见汪洋大海,水很蓝很蓝,望不到边。”
赵政怔然。
秦国位于西方贫瘠之地,礼教落后一些,一向被东方六国嘲笑为下里巴人。
大海,赵政没有见过,他自幼长在深宫,只能在看书的时候神往一下。
嬴政继续道:“你应该记得庄子,秋水篇。”
赵政微微点头。他记得的,故事里有一个河伯,秋水时分,百川汇入大河,它以为天下最美的景色都聚集到了自己这里。但是后来它看到了大海,才望洋兴叹,深觉见识短浅,贻笑大方。
嬴政道:“河伯以为自己这条大河就是世间最美的景色,可等他东流入海,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当你的心里装着整个天地,当你走到更高的悬崖,你就会发现,那些你曾经在乎的人和事,都不算什么。因为你拥有了比他们更美好、更浩瀚的东西。”
赵政久久地顿住了。
“这广袤的土地,无边的大海,六国的臣民,有朝一日,都将属于你。”
“太后,嫪毐,吕不韦,成矫,昌平君……他们都何其渺小,他们不值得你伤心难过。”
赵政怔怔地望着嬴政,好像在他眼中,看见了波澜壮阔的汪洋。
“我知道了……”良久,赵政终于振作起来,“我先把奏书……。”
嬴政道:“奏书我替你批了一些,剩下一些重要的,明天你自己定夺,现在先睡觉。”
赵政微微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算是默许了。
他真诚地道歉:“今晚是我失礼了。”
嬴政有心活跃一下气氛,挑眉道:“失礼也无妨,朕是你的,你随意。”
赵政:“……”
真的,别再说了,让他找个绳子吊死算了。
嬴政似笑非笑地抬了抬头,“喝完醒酒汤就睡吧。”
片刻后,赵政喝完汤,窝在被子里,望着帷幕。
身旁就是嬴政。
赵政不太明白:“你不回去睡?”
他有给嬴政安排房间。
嬴政眼都懒得睁了:“王翦看着我进来的,现在就守在外面。你确定要半夜把我赶出去?”
赵政:“……”
嬴政:“朕这么快就失宠了?”
赵政立刻翻了个身:“寡人要睡了。”
嬴政帮他盖了下辈子,抬手掐灭了旁边的灯芯。
最后一抹光亮消失,寝宫陷入黑暗和寂静。
过了许久,嬴政快要睡着了,恍惚间听到赵政轻声说:“我要结束这个乱世。”
嬴政睁开了眼,窗外的月色落在床榻间,赵政还是背对着他,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好像刚才的声音是幻觉。
嬴政望着帷幕,睡意渐渐褪去。
为了震慑六国,稳固统一,他人生最后的十年,几乎都是在驰道和车舆中度过。每天都是批阅不完的奏书,宵衣旰食,片刻不得安歇。
累到极致,一病不起。
嬴政抬手按在心口上。
他一直都记得临终前的那些痛苦,心脏像是被细细的线狠狠绞紧了,剧烈的锐痛一直蔓延至他的小指,一种窒息、失控、濒死的感觉笼罩了他。
痛极,也累极。
重来一世,他绝不会让赵政重蹈他的覆辙。累的苦的,他来做,赵政要做的,是延续自己的生命。
因为赵政的寿命,决定着大秦能走多远。
嬴政抬手,看上去想要抚摸赵政的头发,但最终悬在了半空。
他轻声道:“你不但要终结这乱世,还要亲手创造一个……亘古未有的盛世。”
成为史册中最冠绝的一笔,璀璨、永恒、无可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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