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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的玻璃上结了一层细密的、白色的雾,顾维安的白衬衫端正熨帖,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白栀,忽而笑了:“你抖什么?”

白栀义正词严:“我没抖。”

“胡说。”

顾维安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白栀一抖,脚一滑,这下是彻底把全身重量都压上了。

车厢内的空间有限,主驾驶座哪里又能容得下两个人呢?方才白栀过来,也完全是凭借了身体纤细灵巧的优势。

白栀身体一颤,险些从他膝上跌落,他伸手,自背后扶住她。

怀揣着快要掉下去的恐惧,白栀空余的手牢牢地抓住顾维安的白衬衣,揪出了两道褶皱。

“瞧,”顾维安眼睛微眯,“胆子这么小,还企图威胁我?”

顾维安松开她手腕,按在她透明的长袜上,长袜纹理密实而细腻,也只有薄薄一层,他的指尖在那纹路上摸索,感受着细致纹路下血液的流动和慌张的脉搏,似春芽暗暗生。

白栀更正:“您之前说了,这叫用美色、诱惑,不是威胁。”

“是吗?”顾维安问,“那你看看,我这样算是诱惑,还是威胁?”

他手下一用力,那袜子经不住力气,破裂开来,白栀慌乱的伸手去捂破损处,但他的手严严实实地盖在坏掉的丝袜上,不给她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顾维安看着她渐渐变红的脖颈:“这样就怕了?你就这点本领?”

白栀呼出一口气,异样感在身体中流淌,额头沁出细细的汗水,她没有说话,冷不丁想起刚结婚的那晚的惨痛经历。

害怕在心底悄悄蔓延。

顾维安按住她。

这原本是由白栀主导的攻略战,哪成想,如今局势反转,被他轻而易举制住,被迫坐在他的腿上。白栀锁骨处的小吊坠微微晃,在灯光下折射出的细碎银白色光,落在顾维安鼻梁和脸颊处,悠悠荡。

他的手指点了点破损处,指尖灼热,犹如火星烫的她一抖。

“不怕疼了?”顾维安问,“上次吃的苦头还不够?”

眼看白栀迅速白了脸,顾维安才松开她,淡淡说:“躺着都怕,更何况坐着。你哪里来的胆子?觉着在这里你能受得了?”

白栀手忙脚乱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袜子破了个洞,好在能够被裙子完美无瑕地遮盖住。她恼怒地瞪了顾维安一眼:“但凡你是个人,都不至于——”

不至于了半天,她哼一声,拿外套过来,搭在腿上。

她谴责:“你的良心不会痛吗?道德感呢?”

“我没道德,”顾维安不为所动,“别企图用道德绑架我。”

白栀:“……”

说到这里,他瞥了白栀一眼:“倘若我真是急色的男人,你以为现在的自己还能是原装的?”

白栀反驳:“但你用了其他地方!也没什么区别了。”

“要不是你每次都疼哭,我会这样?”顾维安轻声骂她,“小兔崽子,没有一点儿良心。”

白栀气鼓鼓地抱着外套,下巴蹭着外套的绒面,良久,才冒出来一句:“你才没良心呢。”

车子重新离开,虽然计划失败,但白栀还是提出来了:“关于君白的星级评定问题——”

“这个和我说没有用,”顾维安说,“君白是你的,它的主人姓白。”

“不是,你舅舅——哦,不,咱们舅舅不是旅游——”

“我不会帮你,”顾维安打断她,他没有看白栀的脸,“你不是和母亲有赌约么?”

是。

如果白栀证明了自己独当一面的能力,白锦宁不会再对她的婚姻做要求。

那也就意味着,她与顾维安的婚姻其实是可以结束的。

白栀被他噎住了。

后排的车窗上霜的面积更大了,铺满整个玻璃面。温暖的气体遇到冷冰冰的玻璃,不得不臣服、凝结成一层白色的屏障。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顾维安声音没有波动,开车离开这个岔路口,往正确的道路上去,“你怎么认为我会帮你?”

“不帮就算了,”白栀说,“我自己也可以。”

说这话时她没有太多底气,但还是傲气地挺起胸膛。

再说了,距离评定还有好多天呢。

顾维安像是笑,又没有笑,只是抛了四个字出来:“拭目以待。”

暖气吹的她发丝乱了一缕,白栀把发重新掖回耳后,搂着自己的外套。

袜子破掉的地方与裙摆摩擦,凉飕飕的异物感,冷不丁地提醒着她,上一次这样穿着破掉的丝袜,还是新婚夜。

两人的婚礼是在戛纳的一个小岛上举行的,只邀请了亲近的人,虽然花费不低,但十分低调。

晚上自然也宿在酒店中,顾维安饮酒不多,早早地回了房间。他们二人多年不见,彼此都很生疏。

生疏到只有一个陌生的、简单到礼貌且短暂的吻,顾维安似乎失去了少年时的良好耐心,在他近乎急切的推动进程中,而白栀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接受这个多年不见的前男友。在尝试四五次之后,白栀哭的眼睛都肿了,连呼吸都不畅。顾维安才停止试探,坐在床边,久违地、缓慢地拍拍她的背。

“别哭,”顾维安以她熟悉的动作、陌生的口吻安慰她,“我不动你。”

白栀也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明明少年期两人要比这时融洽的多,那时候没有更近一步的理由也很简单,除却白栀畏疼、年纪小这两个层面,还有顾维安自身原因。

他过于谨慎,不容一丝差错。以至于在能够确保提供给她优渥生活之前,他舍不得也担忧会不小心制造出爱的结晶。

顾维安不信任小雨伞的安全性,更不会让她吃药影响身体。一来二去,白栀发觉快乐的方式不止一种,也就开开心心地继续和顾维安一起学习其他招式。

恍神间,已经到了家中。

白栀先一步松开安全带下车,她外套只是简单披着,寒风从衣物缝隙中溜进去,吹透了她的裙摆,破损的丝袜处泛着冷意,可那上方,他的体温似乎才残留,和指痕一样与寒冷对抗,激起噼里啪啦的异样感。

白栀在心中用力诅咒了下顾维安,快走几步,进了房间。

原是林思谨有事找顾维安,晚饭还没吃,翁婿二人就先一前一后地上了楼。

白栀拿裙子盖好破损的丝袜,刚拿起苹果,林锦宁看到了,斥责:“皮还没削呢,你就直接生啃?看看你,什么姿势?怎么能这样坐?要端正。”

白栀不得不放下苹果,站起来,重新规规矩矩地坐下。

林锦宁这才满意。

她没有提君白集团的事情,白栀自然也不会主动说。

透明的落地窗外一片幽深的暗色,耳侧听天气的定时智能通报,包括温度、湿度等基本数据,白栀耐心听完,随口和母亲闲聊:“原来明天有雪啊。”

“小雪,不妨碍交通,”林锦宁悠悠开口,“帝都多少年没下过大雪了?”

白栀努力想了想:“上次下大雪,好像是……大一?”

帝都暴风雪后,她和顾维安提了分手。

那场大雪令城市的公交短暂停了一段时间,而白栀那段时间一直窝在宿舍中,上学也要穿厚厚的、防滑的靴子。风吹的人脸冷,也刺激的眼睛发疼,泪腺也麻痹了。

林锦宁也记起来了:“那年下大雪的时候,交通不便,好多人迟到,酒店的生意也不好……对了,这一片别墅区好像还闯进来了个可疑的外来人员,冒着雪在这儿转。还是你爸不放心,打电话叫了安保。听说那人衣服都湿透了,安保赶他出去的时候,说那人睫毛和头发都结了冰,瞧着挺吓人。”

白栀唔了一声,想了想那场面,颇为认同。

暴风雪天,怎么会有人在雪地里乱转呢?不冷吗?

晚上林锦宁要白栀执行她今日的零花钱任务——

去给顾维安送去水果。

这个可简单多了,白栀二话不说,端起果盘就往书房中走。她没敲门,直接推开进去,一眼看见站在顾维安面前的林思谨。

她愣了愣。

猩红色的沙发上,顾维安坐在了客人坐的位置上,林思谨这个辈分高于他的人却站着。

这有些不合常理。

而且,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皆没有笑容。

哪怕看到她,也没有笑意。

白栀举举手里的果盘,看向顾维安:“妈妈让我送过来的。”

“先放下吧,”林思谨说,“我和维安还有事谈,你出去时关上门,不要再进来。”

白栀只觉父亲说话有些僵硬,她也没放在心上,放下东西就走。

她的裙摆下,被顾维安扯坏的丝袜开始抽线,能够清洗地看到崩裂的地方,露出莹白的肌肤。

直到她离开视线,门轻轻地自外关上,顾维安才看摆在面前的这一盘水果。

提子,樱桃。

都是他平日里爱吃的。

难为她特意送来。

林思谨还在等顾维安的回应,他极力劝:“我知道这件事对普珏来说有些冒险,但如今新铭危在旦夕。倘若有你帮助,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样说着,他却从顾维安方才的态度中察觉到希望渺茫。

新铭是林思谨兄弟的公司,昨日,新铭现任董事长卷入一场刑事案件中,被暂时拘留调查。如今消息还被瞒在鼓中,尚没有泄露。可也瞒不了多久,一旦泄露,新铭的股价就会立刻崩盘。

林思谨无法坐视兄弟遭此风波,只能求助于顾维安,希望他能拿个主意。

只是从一进门开始,顾维安便委婉拒绝,并不愿让普珏来趟这滩浑水。

可刚刚看到白栀送来的水果后,他的表情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顾维安说:“伯父,就算勉强把新铭的股价维持住,也撑不了太久。”

银行催债,垫资厂商。

就这两样,就能把企业的资金链搞垮。

林思谨叹气:“我何尝不知,但……总要试一试。”

他察觉到顾维安有些松动,试探:“那你怎么想?”

顾维安笑了:“既然伯父都这样说了,那我明日就去见见那几位庄家。”

-

白栀对两人间的谈话浑然不知,她目前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君白陷入的明星舆论中。

公关终于在「付容大骂私生饭」热搜词条攀爬上第一名的时候开始行动,只是收效甚微。

林念白作为部长参与了会议制定规划,虽然她人品被人诟病,但组织能力并不差。如今压力关头,邓崎暂时没有对她实施处罚,只要求她妥善处理此次危机,务必把君白的负面新闻降到最低。

祸不单行,白栀也从白锦宁口中得知,后日总部会派人前往君白,要求君白这边提供此次事件的具体说明。

白栀作为客房部经理,自然也在出具说明的范围内。

这就意外着,她也要接受问话。

白栀得到这个消息后就蔫了。

白锦宁有意让她在职场中历练,绝不会施以援手,甚至连名单都未告知白栀。

怀揣着这种对未知的迷茫工作一天,傍晚时分,白栀又接到夏雅之的电话。

夏雅之声音为难:“太太,顾先生喝醉了,您要不要来接他回去?”

白栀惊奇地问:“司机呢?”

“今天先生没带司机,和我一块去的,”夏雅之说,“我刚刚误喝了酒精类饮品,现在也无法开车。”

白栀问:“在哪儿?”

夏雅之报出地址,顿了顿,又说:“您不用着急,慢慢来就行。”

“嗯,那你也和顾维安说一声,少喝点,”白栀特别不喜欢醉酒的男人,特意强调,“小心死在酒桌上,我才不想当寡妇。”

夏雅之:“……您对先生的关心可真是别具一格啊。”

等确认白栀会来之后,夏雅之才放下手机。

回到包厢中,顾维安还在与苏亮商谈。

苏亮是新铭股票的大庄家,他年仅四十,一双眼格外精明,犹如狐狸。

他慢悠悠饮茶:“今早新铭一字跌停,我抛售还来不及呢,你怎么还想着我能出手护盘?”

顾维安淡淡开口:“先套住庄家和大户,之后还可以慢慢拉升股价。只要他们不出逃,现在需要应付的也不过是一些散户而已。”

苏亮放下茶杯,倾身,目光炯炯有神:“你有什么办法?”

“如今新铭存亡与否的关键在银行,”顾维安说,“银行那边继续发放贷款的话,股价就能挺得住。”

“银行?”苏亮慢慢地坐回去,“那要靠政府了。”

顾维安慢慢地喝茶,苏亮观他神色,已然明白,面露喜悦:“这次政府会出面?”

顾维安说:“我尽力而为。”

话到这里,基本上算达成共识。苏亮得知好消息,浑身通畅,起身上厕所。

夏雅之默不作声地坐在顾维安身侧,他端起水杯喝了口,小声地告诉顾维安:“先生,我不小心喝酒了。”

顾维安看他。

“我刚刚给太太打了电话,”夏雅之说,“她一会儿就来接您。”

顾维安说:“少在这里和我胡扯,你什么时候喝酒了?”

夏雅之没有直视他眼睛,目光游离:“就刚刚,不小心喝了一点点……太太很担心您的身体,还让我转告您,少喝些酒,她很在意您的身体,想要和健康的您白头偕老。”

顾维安未置可否:“这是她原话?”

夏雅之谨慎地回答:“经过了些许的、一点点的艺术加工。”

顾维安问:“原话是什么?”

没等夏雅之回答,他又拿起酒杯,平静地喝了一口。

顾维安说:“算了,你还是别告诉我了。”

夏雅之看顾维安这样平淡的模样,其实也有些不太舒服。

他知道顾维安和白栀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纯粹为了利益的结合。

坦白而言,顾维安基本上不需要从君白这边获利。反倒是君白,更需要顾维安和普珏。

顾维安对女色一事兴致淡淡,在他心中,工作毫无疑问是最重要的。

而刚结婚的那段时间,他宁可选择去打马球、参与攀岩俱乐部,去美国狩猎,也不会回帝都,和新婚妻子相处。

这点令夏雅之十分费解。

白栀无疑是貌美的,可她的貌美似乎并不是顾维安娶她的原因,也不能博得顾维安对她的疼爱。顾维安待她的态度也很特殊,说不上爱,也绝非恨。

夏雅之作为旁观者,只觉顾维安这桩婚姻岌岌可危——

顾维安似乎笃定了白栀不会离婚,但夏雅之却隐约感觉白栀对这桩婚事并不满意。

作为助理,夏雅之当然希望先生家庭和谐、生活愉快、情绪稳定。于是他曲线救国,义不容辞地站在了撮合白栀和顾维安的前线。

无论如何,白栀对于顾维安来讲,都是特殊的存在。

这样想着,夏雅之看见顾维安放下杯子。

他低声自言自语。

小兔崽子。

一点儿良心也没有。

-

白栀刚准备去接顾维安,却在停车场遇到了顾清平。

他显然是在等白栀,就站在她粉粉的车旁,脸被风吹的发红。

她还记得上次顾清平被顾维安教训的那件事,顿了顿,还是上千,淡定自若地和他打招呼。

顾清平站在她车旁,慢慢说:“外面冷,我能不能上车和你说?有个很要紧的事。”

白栀不解,思考几分钟,打开车门。

她完全不怕顾清平会做出什么事,毕竟两人从小玩到大。只是担心被顾维安知晓,恐怕他又要多想。

顾清平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他脸上的伤口还没好完全,瞧起来还有些颓然。

“我哥让大伯把我丢到了延洲的分公司,明天就走,”顾清平说,“下次再回帝都,估计就是过年了。”

白栀安慰:“没事,离过年也就一个多月。”

顾清平沉默一瞬,又说:“对不起,我上次冲动了。”

白栀颇为认可:“的确。”

两人默契地不再谈这个尴尬且屈辱的乌龙,顾清平临下车前,忽然提醒白栀。

“小心我哥,”顾清平说,“他可能不如你想象中那样好。”

白栀点头:“我知道。”

顾清平又说:“其实,当初我本来想——”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啦,”白栀朝他笑,“我觉着现在挺好的。”

顾清平深深看她笑脸:“那就好。”

转身离开。

从这里到顾维安所在的店并不远,不到二十分钟,白栀便顺利地接上了顾维安。

夏雅之微笑着和两人挥手告别。

白栀哪里想到顾维安竟然会喝醉,还好他酒品不差,至少只需要靠着白栀的肩膀,就能行走。

他话也不多,格外沉默。

坐上副驾驶后,他自己扣上安全带,闭上眼睛,手指搭在额头上,一言不发。

白栀也没和他细聊,她也累了。

驱车归家的路上,她无意间瞥见,在副驾驶和主驾的空隙中,竟然有一条男人的领带!

藏蓝色细斜纹。

丝质的。

白栀顿时心里发毛。

这领带该不会是顾清平那个瘪犊子故意留下的吧?

这要是被顾维安看到了,那还不得要命了?

顾清平怎么还阴她啊啊啊!!!

眼看着顾维安闭目眼神,没有注意到她这边。

白栀当机立断,飞快地伸手,捏了领带,丝质的领带在手心中团成一团,被汗水打湿。

把车窗打开一条缝隙,白栀迅速地从中将领带投掷出去。

溜进来一丝冷风,吹动白栀的发,落在顾维安脸上。

白栀紧张不已地缩回手。

关窗。

完美。

把这么个烫手山芋丢掉之后,白栀顿时长长舒一口气。

好了,这下顾维安就不知道顾清平来过的事情了……

刚刚做了个深呼吸,白栀忽然听见旁侧的顾维安闭眼叫她,声音沉沉:“栀子。”

白栀:“怎么了?”

顾维安手指扶着额头,此刻已经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哪里还有醉态。

他看着白栀,缓慢地问:“你看到我刚解下的领带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ps:在路上随意抛弃物品or垃圾是不对的,我先做检讨,回头让顾维安好好教育白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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