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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骤然靠近让白栀猝不及防想到昨天的事情,她稍稍后退,腰背正好撞入他的手掌心中。

糟糕,羊入虎口,自动上门了。

两人的后面是宽阔明亮的落地窗,映衬着碧蓝苍穹。旁侧的绿植郁郁葱葱,明明办公室的装潢是极其冷淡的色调,温度也适当,但白栀却没由来地感受到热度。

从周遭的空气中。

从两人此刻过于亲密的距离。

白栀轻轻咳了一声,直接提醒:“这是您的办公室。”

她极力想要保持淡定,但不自觉出口的敬词出卖了她。

顾维安注视着她头顶的小小发旋:“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白栀的裙子腰侧有着精细的花枝刺绣,和裙子同色的线绣成的。顾维安指腹感受着那些花枝的纹路,忽而极轻地笑了声:“胖了。”

两个字把暧昧氛围毁个一干二净。

对这个字眼格外敏感的白栀愤怒地看着他,用力推开顾维安,哼一声:“要你多嘴。”

“胖点也好,”顾维安并不在意她的骤然翻脸,“健康,别盲目追求过度瘦弱,连吃东西都要计算卡路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吃东西还要计算卡路里的,白栀只认识一个。

余青玫。

当初锁骨放硬币、a4腰的风刮的很大,她率先跟着晒图,收获了不少注意力。

余青玫的身材管理极度严格,在她上高中的时候,连吃个橘子都会计算一下热量。

白栀想要从顾维安脸上看出些东西来,但什么都没有。

他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去拿东西:“你开了车?”

她点头。

两人并肩下楼,夜色已浓,灯光璀璨到不见星空。

归程晚风习习,凉如静水。

白栀仍忍不住去想余青玫的事情。

她本不是多心的人,但当初和顾维安可以说是“糟糕”的重逢后,顾曦月曾以酸溜溜的口吻告诉他,顾万生曾极力撮合顾维安与余青玫。

白栀不知道这几年两人间是否有什么故事,但就顾维安表现来看,他或许并不怎么中意余青玫。

不然,他怎么会选择江河日下的君白,选择她。

直到晚饭时,白栀才问:“你今天下午见余青玫了?”

“嗯,”顾维安神情自若,“她来问一支股票。”

……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白栀心中暗暗地想。

这种细枝末节的琐碎事,直接在电话或者微信上聊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这么费劲。

事实上,白栀和余青玫的交际并不多。

两人能认识也纯粹是因为顾维安——

白栀的物理成绩着实不行,尤其是读初中后,那个稀烂的分数让她屡次被母亲批评。

白锦宁对她的学习成长颇为看重,或许因为她本身见多了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担心白栀也成长成那样的孩子。

于是,从小学到初中,白栀的课余时间少的可怜。

白锦宁不停地给她请家教,一个接一个的换。或许担心女儿情窦初开,又或许担心家教心怀不轨,白锦宁为她请来的家教清一色的女孩子,有已退休的特级教师,也有就读名牌大学的年轻学生。

遗憾收效甚微,白栀的成绩仍旧是“烂泥扶不上墙”。

那时候白栀也为物理成绩发愁,长吁短叹。

顾清平随口说自己有个学霸级别的哥哥,白栀便瞬间想到暮色下挺拔温和的人。

她借着“问问题”的名头,找顾清平要到顾维安的联系方式。凭借她哄爸妈长辈的那一套话,成功“说服”顾维安为她补习数学。

当然,并非无偿。

作为交换条件,顾维安需要白栀为她报告顾清平的近况——兄弟俩虽然血脉相连,但顾清平由顾万生抚养,顾维安独自住在父母留下的旧房子中,两人关系冷淡。

顾维安无从与顾清平交流,只能从白栀这边获取到弟弟最新的情况。

没想到这一交换,就是从初中到高中。

补习地点大部分是在顾维安的家中,顾维安所住的房子并不大,135平,有一个明亮的、阳光充沛的书房。白栀霸占其中一个小书桌,顾维安为此铺上浅粉色、带细格的桌布,铺了有小雪球图案的软软坐垫。

偶尔,白栀在这里也能遇到余青玫,她父母和顾维安父母是世交,经常会差遣她送东西给独居的顾维安。

这个年纪的余青玫已经出落的和玫瑰花差不多,纤细有度,容貌侬丽。

她是校园广播站的代表人物,负责每周二、四的播报,是白栀班上大部分男同学心目中的完美女神。

相比之下,那时的白栀就是个没有褪去婴儿肥、白白胖胖的小女孩。

小鹿眼,笑起来有不完整的小酒窝。

每个人提到她时的形容词就是可爱,好相处。

顾维安也只把白栀当孩子,当作一个年纪小的妹妹。

从她补习后,顾维安开始购买各种各样的糖果。

软软的橘子糖,包裹着大粒榛子的巧克力,有着甜甜热牛奶味道的棒棒糖……

每次白栀成功解答出题目,顾维安就会用这些糖果奖励她。偶尔也会比量一下她的身高,笑着称赞:“栀子又长高了。”

余青玫会在一旁打趣:“说不定会长得比我还高。”

可惜的是,白栀的身高在高一那年就停止增长。

她始终没有超过余青玫。

印象中,比起来白栀这个小孩,顾维安和余青玫说的话的确要更多一些。

两人讨论的话题她都听不懂,什么股权分配啦什么药理什么症状,乱糟糟的一团。

谈话时也未避讳她,两人神情都很严肃,似乎那才是成年人的世界,而白栀不过是个路过的小朋友罢了。

每每他们两个聊天时,白栀就坐在书桌前,一边含着橘子糖,一边做顾维安为她划出的重点习题。

她那时候还没瘦下来,怕热胃寒。空调温度开的低,她还是觉着热——

那些热来源自余青玫身上的一件红裙子,纯正漂亮的玫瑰红,透着一股初初成熟的味道。白栀也曾试过,只是穿上去也是一股脱不去的稚气。

明明只是差了三岁而已。

如今想起来,嘴巴里的糖果都是酸中带甜的橘子味儿了。

高三时,早就瘦下来的、又漂亮又惊艳、隔壁班男生也会偷偷跑来看她的白栀,对顾维安仍旧将她当孩子这一行为提出严重抗议。

“你这样简直就像是幼儿园的老师,”白栀告诉顾维安,不肯接他递过来的糖果,“看表现好了就奖励一朵小红花,你以为我是两三岁的孩子吗?”

顾维安微怔,显然不明白她生气的原因。

白栀站在他面前,努力地提醒他:“我已经不是喜欢吃糖的小孩子了。”

她已经长到他的肩膀,可以穿着漂亮裙子和他一起逛街。

她到了可以和他单独约会、牵手散步、拥抱、喝啤酒的年纪。

她一点儿也不比当初的余青玫差,初中部的小学弟也会偷偷地说“高中部的白栀白学姐”。

虽然晚一步,但她总算跟上了顾维安的脚步。

可顾维安似乎并没有意识到。

在晚上时,白栀为自己向顾维安发脾气而有小小的懊恼和后悔,毕竟他看自己时的目光那般坦荡清澈。

等到白栀想向顾维安道歉时,他却微笑着递给她新的糖果:“不喜欢之前那种口味了?那就换个。”

白栀一边心酸,一边甜蜜地接过来,剥去糖衣。

那苦涩中带点甜的巧克力就在嘴里融化掉了。

直到高考结束那天晚上,白栀喝的醉醺醺。

她强吻了接她的顾维安。

-

明日客房部会进行新一轮的改革,白栀抱了一堆的酒店案例分析类的资料在灯下看。

这还是她上任后的第一次有关改变的讨论,也事关客房部的内部架构调整。

起草的几份方案总觉着不够符合心意,白栀便一遍遍地推翻重来;饶是困到打哈欠,仍旧撑着、强迫自己去看。

冷不丁听见有人敲门,白栀头也不抬:“请进。”

她听见顾维安平静的声音:“这么晚怎么还不睡?”

“在准备明天的方案,”白栀的手从键盘上移开,伸了个懒腰,有些疲倦,“现在有个主要的提案,关于要不要对奖惩制度进行细化……到时候会进行不记名意见调查,采取票数高的意见。因为我无法预测到最终结果通过与否,所以现在要做好两份准备……”

“哦?”顾维安走到她身后,随手拿起桌上的调查表,“你个人是想支持,还是反对?”

白栀一愣:“我不搞暗箱操作,要看最后的表决结果。”

“又没教你作假,”顾维安垂眼看那表上的问题,“只是教你,如何掌控局面,让事情按照你心意发展。”

白栀狐疑不决:“怎么?”

顾维安把表放在一旁:“这份调查表上的问题需要重新设置,我给你举个例子。假设你是客房部的一名员工,现在来回答我的问题。”

“好。”

顾维安站在她身后,俯身,手撑着桌子。

他声线低沉:“你希望自己的工作得到更多的嘉奖吗?”

“是的。”

“你认为奖金的增加有助于提高工作积极性吗?”

“是的。”

“你觉着眼下客房部的奖励机制不够完善吗?”

“是的。”

“那好,”顾维安问,“你支持新的奖惩方案吗?”

“是的。”

白栀看着他,猜测:“所以,你的意思是,大部分人会支持这份方案通过?”

“那要看你怎么想,”顾维安侧脸看她,这样近的距离,他可以清晰地看到白栀的睫毛,根部因为困乏而濡湿,“如果你想要人反对这个措施,那就换几个问题——你担心因为偶尔的错误被扣除奖金吗?”

白栀犹豫了下:“是。”

“你认为惩罚会降低工作时的愉悦度吗?”

“是。”

“你觉着惩罚机制是否不近人情?”

“是。”

“那么,”顾维安的下巴蹭过她的发丝,“你反对新的奖罚方案吗?”

“是。”

白栀明白了。

她猛然转身,头顶撞到顾维安的下巴,顾维安后退两步,松开手,看着她雀跃的模样。

“就是在问题的设置上,更多的展示它的一面性,”白栀犹豫了,“可这样的话,是不是就算诱导性问题了?”

“有时候,为了更好的达到目的,采取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很有必要,”顾维安淡声说,“更何况这并不是欺骗,你只是选择性地告诉他们。”

白栀沉默了。

“事情不像你想象中的非黑即白,”顾维安说,“你可以选择捷径。”

光线明澈,他眼睛并不复白栀少年初见时的清澈干净。

倘若年少的顾维安眼睛如澄湖,此时就像沉寂深海。

何止望不到底,只能瞧得见表层,下方的沉礁暗冰,远远不及。

-

白栀最终还是采纳了顾维安的建议。

她自然希望更详细的奖罚方案能够通过,这并不仅仅关系到客房部的风气,还关乎到她自身的权利。

那份诱导性的问卷重新被收上来的时候,白栀得到了高达百分之八十二的支持率。

如今邓崎请了病假,赵青山经上次蒋东风一事,对白栀也彻底改观。

“原来蒋主任是你靠山啊,”赵青山恍然大悟,追问她,“你和蒋主任什么关系?”

白栀收拾文件:“不告诉你,自己想去吧。”

赵青山一声轻笑:“不说算了,你是他亲戚家的孩子?你叫他什么……”

白栀专心地把新提案整理好,明日还有一场例会,会根据今日的表决结果制定最终计划。

“……也不对啊,”赵青山狐疑,“我听说蒋主任当初是白老爷子从孤儿院里带出来的啊?他又没结婚,不应该有亲戚啊……”

白栀提醒他:“赵经理,如果您现在没事情做,不如去看看今日酒店督导有没有过来。”

酒店督导是业务副经理邓崎和总经理郑玮的耳目,每天一次,会对酒店中各个岗位上的员工服务、设施进行巡视,挑出来错处。

赵青山不以为然:“没事,我打好招呼了。哎,我先前听说蒋主任对咱们白董事长有意思,是真的?”

白栀放下材料,心平气和讲道理:“你再这样,我就录音放给蒋主任听。你要是真闲着没事,不如去客房擦擦玻璃,或者叠叠被褥,发泄你那过多的倾诉欲。”

一句话吓的赵青山立刻不说话了。

白栀在17+层的卫生间偶遇了林念白,她脚步虚浮从隔间中出来,脸颊酡红,眼角带着湿意,取出漱口水漱口,对着镜子补妆。

显然刚刚吐过。

白栀洗完手离开,却被林念白叫住:“白栀。”

白栀转身:“什么?”

“你得意了吗?看到我这幅样子?”林念白收好口红,侧脸看她,“是不是心里很开心?”

白栀笑:“你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她看着林念白,坦然而安静:“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把你视作对手。”

“我们不是同一类人。”

“是你的好胜心害了你自己。”

-

得知顾维安今晚要加班的消息后,白栀请了廖一可来家中吃饭——

“新换的厨师很擅长做湘菜耶,”白栀记得好友爱好,兴冲冲,“看看是不是你爱的味道。”

廖一可对厨师的手艺果真赞不绝口,这也是她第一次来好友的婚后居所。在参观好友卧室的时候,廖一可裂开了。

“我xxxxx!!!”廖一可震惊地转身问白栀,“不要告诉我,你俩结婚到现在,还是分房睡?”

白栀奇怪地看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啊,”廖一可伸手握住好友肩膀,试图通过摇晃来让她保持清醒,“姐妹儿,x生活是维持婚姻很重要的工具啊?你们俩是新婚夫妻,又都是年轻力壮,干柴烈火,这点不燃是怎么回事?”

白栀:“噫,我又没想着维持呢。”

廖一可骤然冷静下来:“栀子,该不会是你男人不行吧?”

白栀:“……”

虽然她和顾维安一直在拌嘴,但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认为很有必要为顾维安解释一下,来展现他身为男人的尊严。

“谁说不行?”白栀反驳,“他很行特别行超级行!身强力壮,精力十足,雄伟壮观,勇猛持久——”

叩叩叩。

不紧不慢的三声敲门,打断了白栀搜肠刮肚挤出来的形容词。

白栀转身,看到顾维安。

西装革履,衣冠楚楚。

站在门口。

他含笑问:“我可以进来吗?”

白栀:“你都已经进来了就没必要多此一问了吧?”

廖一可见势不妙,脚底抹油试图开溜:“哎呀栀子我肚子突然有点饿你家厕所在哪儿……”

白栀也清醒了,她紧随其后:“别急我带你去——”

去字还含在舌尖上,顾维安伸手,挡在门口,拦住她的去路。

白栀仰脸看他。

顾维安垂眼,噙着笑意。

“没想到顾太太对我评价如此高,”顾维安说,“不胜荣幸。”

“我不是在说你,”白栀高傲且嘴硬,“我是说我刚养的那匹马,又高又壮,跑步持久,速度飞快,爆发力强。”

“哦?”顾维安往前一步,不紧不慢地关上房门。

“好香,”顾维安低头称赞,伸手触碰到她的裙子,为她整理裙子上因动作而歪掉的珍珠,无意间触碰到她肌肤,轻轻蹭一下,又移开,若即若离,“柔嫩细腻,紧致绵软,欲罢不能。”

白栀已经摸清了他的套路,抢先:“我替我的裙子谢谢你对她的夸奖。”

“不是裙子,”顾维安笑了,他靠近白栀,手指穿过她散落在肩膀身后的发,触碰到她细嫩的、红到欲滴血的小耳垂,声音低哑,“这些词夸的是顾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  或许还有二更!我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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