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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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京城，四月初七。

四个身形矫健的男人骑着马护着一辆马车顺着排队的百姓缓缓进入京城，马车的车沿上插着一面靛蓝的旗帜,上书‘宿州云飞镖局’几个大字。

四人警惕又好奇的打量着宽敞的街道和南来北往的百姓们。其中一个最年轻的感叹道：“到底是天子脚下,不是咱们宿州那地界儿能比的,托了公子的福，咱也能见识一番京中盛景。”

他后面是个方脸大汉，瓮声道：“云鹏,还没到地界儿呢,别松了皮，要是公子有个闪失，就等着当老大的箭靶吧。”

云鹏缩了缩头，讪笑道：“方大哥你也太严肃了些,天子脚下哪有那么多事儿,我也不过感叹一句罢了。”

这时马车里传来一道轻柔的女生：“你们赶紧打听打听，公子睡前可说了,待他醒来得看到人才行。”

云鹏听了道：“别急别急,都道地方了，只要公子说的却有其人,咱们一准儿能找到。”

说着便看见前面儿街道两旁出现了好些客栈酒楼，一指道：“看见没，打听消息的地方到了。”

一行人找了一间不怎么打眼的客栈，小二见有客来，忙热情的上前招呼：“各位爷打尖儿还是住店？”

云鹏掏出一锭银子扔出去，那小二忙双手接过，一看竟有五两，一时又惊又喜,看一行人穿着是外地来的，打赏如此阔绰，自觉捡了个大便宜，正要往里招呼，只见当先一个年轻护卫道：“我们不打尖儿也不住店，只向你打听个事儿。”

小二一愣：“各位要打听什么？”

“你可知道临安侯府？他们家的主人可是姓郁”

小二又是一愣：“临安侯府？哪来的临安侯府……”想了想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道：“客官您打听的可是临国公府？”

云鹏忙摆手：“不是临国公府，是临安侯府，主人姓郁的那家。”

小二笑道：“想必客官不常来京城，因而不知道，这临国公府就是以前的临安侯府，五年前二王谋……”说到这里忙住了嘴，哈哈笑了两声：“总之就是临安侯世子五年前立了大功，之后论功行赏，临安侯府便被晋封为临国公府，临安侯世子继承爵位，便成了如今的临国公。他也正是姓郁。”

云鹏回头和三位哥哥面面相觑，他犹豫道：“竟成了国公爷，那咱们还去不去？”

方护卫道：“都到了地方了怎能不去，若不去，待公子醒了你和他说？”

云鹏立时回头，问那小二：“你可知道如何去临国公府？”

那小二来回打量他们好几眼，犹疑不定道：“几位为何要去临国公府？

云鹏嘿嘿笑了两声：“我们公子与临国公府的一位管事是亲戚，此番我们公子来京，顺道去看看他。”

小二笑：“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临国公府的管事的确值得投奔，几位有这样的亲戚，倒是莫大的福气啊。”

几人不解，云鹏问道：“这是何意？”

小二见他们不懂，立时得意了三分，这外地人再有银子又如何，那也抵不过京城里边儿宰相家看门儿的得势。

他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临国公如今可是锦衣卫的这个！”说着竖起一根大拇指，又道：“他们家的人如今哪怕是个赶车的把式，看门的走狗，那在外行走别人也是不敢小看的。你们公子与他家的管事有亲，你说是不是某大的福气？”说着觑了几人两眼，隐隐有些羡慕。

“锦衣卫的一把手？”云鹏险些叫出了声，脸色都变了。

锦衣卫虽不在南边儿活动，可天下百姓谁人不识锦衣卫的名声，当真是闻之色变。又忍不住回头看方护卫，方护卫无奈：“你又没触犯律法怕甚么锦衣卫。”

说罢自己打马上前，问那小二：“小二哥，你可知那临国公成亲了不曾？有孩子了不曾？”

打听临国公还算正常，作甚要打听人家是否有妻有子？小二觉得这几人有些怪异，忍不住看了眼那紧闭的马车门，心里想着这些人别是从哪里弄来甚么美人儿想要巴结临国公吧。

这倒是也不是不可能的，因为如今风头正劲又年轻有为的临国公不仅没有孩子，而且据说后院连个女人都不曾有过。

说起来也是近年来京中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一件事。

因圣上年老，三年前太子殿下就已经上朝理政，而不管是圣上还是太子，都十分信赖临国公。可以说临国公是近几年来最炙手可热的朝中新贵。

不到三十的年纪，前途一片光明，虽近年来行事愈发冷硬残忍，但多得是愿意与之相交的人家。自先夫人离开后他一直不曾再娶，好些人家的目光都放到了他的后院，便是连圣上和太子也问过他娶妻之事，更是表明只要他有中意的人，便为他圣旨赐婚。

可也不知道临国公是怎么想的，竟全都拒绝了，到了今年已是第五个年头。

听小二说完，方护卫点点头，看了眼云鹏道：“那就必须去了。”

又叫小二指点去往临国公府的路。小二虽并不看好这些外乡来的能巴结上临国公，不过他自有想法，凡事都讲个万一，若万一这几个当真就得了临国公的青睐呢？到头来他不久多了一桩人情。于是当下细细讲了如何行路。

待一行人找到临国公府时，看着眼前东西延伸出去几乎占据了一整条街的大宅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临国公府门前的侍卫见他们劲装打扮又在门前徘徊，上前喝问道：“来者何人，若无事还请不要在此逗留，速速离去！”

师兄弟几人虽也是习武的，但民间的武师如何与国公府的侍卫相比，几人也不敢逞能，忙下了马，正要说话，马车里又响起女子轻柔的询问声：“公子，您醒了？”

几人不敢说话了，伸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马车里似是有人说了什么，但声音太小听不清楚，只听到女子应答，片刻就有一只纤细的手伸了出来：“公子说了，拿此信物去问问他们，郁林肃在不在，若在，叫他出来见一见。”

云鹏接过她递来的东西，是一把手臂长的古朴简拙的匕首，入手微沉，匕身的弧度较一般的匕首要弯许多，瞧着有些像北边传过来的弯刀。

习武之人最爱兵器，这匕首已入手就能感觉到不简单，他一直跟在公子身边倒从未见他拿出这样东西，心中不免好奇，可此时时机不对，他也只看了两眼就上前转达了公子的话，不过到底没有直呼临国公的名讳，便是如此，那些侍卫也如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他，冷声道：“国公爷是什么人都能见得么？看在你等并未放肆喧哗的份上最后警告你们，请速速离去！”

瞧那侍卫一脸不讲情面的模样云鹏就忍不住来气，还真是如那小二所说便是一个守门的也好了不起一般，他脾气也是个火爆的，正要争执，方护卫上前一把按住他，先是警告地等了他一眼，又对侍卫好声好气道：“几位大哥，若无要事我们这些老百姓哪敢在国公府面前放肆，再者我们有此信物为证，几位就帮我们通报一声，就说故人来找，到时国公爷定会见我们的。”

那侍卫见此倒有些犹豫了，又瞧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马车，里面的人一直不曾露过面，倒也不敢轻视，想了想道：“直接上报公爷是不能的，我可以帮你们问一问大总管，若他愿意帮你上报那就是你们的运气，若不愿你们也不用强求，到时就赶紧走吧。”

方护卫有些犹豫，忍不住回头看，恰好这话叫马车里的人听到了，那少女道：“公子说了，若国公爷没能见到这青钢匕，那便是他们之间没有缘分，倒也不用强求。”

方护卫叹了口气，把匕首交给侍卫，谢了又谢。

可见了方才侍卫的态度，又见国公府高墙大院，他们这些来历不明的想要见到国公爷只怕很难，都有些担心公子。

想了想，云鹏退到马车边轻声安慰道：“公子，若咱们今儿真没见着人，您也别太伤心了，您这些年没见过他不也过得很好不是？而且咱们都在您身边照顾您，咱们在宿州的日子也是热热闹闹的，并也不京里差呀。”

马车里却没人说话，年轻护卫叹息一声，正要再劝两句，却突然听到吱吱嘎嘎地开门声，紧接着便是肃声见礼的声音：“见过公爷。”

几人忙抬头看去，只见一高大俊逸的年轻男子冷硬着一张脸疾步走了出来。

他神色有些僵硬，紧紧抿着唇，全身都散发着冷漠又急躁的气息，一双幽冷的眸子紧紧盯着马车，几乎飞快就到了跟前。

他的气息实在骇人，云鹏四兄弟见他迎面而来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便是几匹马都有些焦躁不安，在原地跺着马蹄咴咴叫着。

那男人却看都未看他，到了马车前顿了片刻，突然身手一把推开车门朝里看去。

却见里面坐着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女子，样貌清秀，神色柔和，却并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男人的失望几乎不加掩饰，可想到方才拿到的匕首，他到底稳了稳心神，问那女子：“你是谁？为什么会有这把青钢匕？”

女子没有说话，却突然从她身后伸出一个小脑袋，一双清透的大眼直直落到他身上，歪着头细细打量片刻，奶声奶气问道：“你是郁林肃吗？”

他四五岁的模样，五官极为精致，脸色却有些白，身形偏瘦，但小小年纪却十分沉稳，气质安静，神色淡定。郁林肃如今在外是能止小儿啼哭的煞神，可这个孩子见他没有丝毫害怕，只有好奇，且那好奇也是十分内敛的。

郁林肃愣了一瞬，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孩子有些眼熟，想了想他淡淡点头：“我是，你是谁家的孩子？”

那孩子拍拍女子的手臂，女子忙让开，郁林肃这才知道这女子不过是个仆人。

已是四月天气，并不算冷，可这孩子还穿着一身湖蓝色的小袍子，外边儿还罩了个牙色比甲，头上戴了顶瓜皮小帽，见了他的全貌更发现他的小手小脚上的肤色也是雪白，且都细细长长的，不难推测这孩子身体恐怕不是很好。

他在坐垫上盘膝坐下，两只手搭在膝头，目光直视郁林肃，严肃着小脸儿道：“父亲您好，孩儿郁宁安，今年四岁了，母亲乃是张幺幺。想必您与孩儿一样，也是第一次看到孩儿，希望孩儿的突然出现没有把您吓到。”

郁林肃的确没被吓到，他只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