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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兰若的行动力,比丸子预料的要强。
自从得到谢家长辈的认可,丸子已经在着手接下谢国公府的庶务。凝香院的那点动静,几乎就在丸子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不过她毛手毛脚的,做点事儿都藏不住首尾。有些东西还需要丸子出手替她抹除干净。
谢老封君的寿诞如期而至。
这一日,谢家大宴宾客,将这些年没怎么走动的亲朋好友一一请来。
谢家已经好几年不曾热闹过,上回谢府迎亲,忌讳着亲事略有些尴尬,来人还有些忌讳。这回是真真切切老封君的寿诞,是喜宴。宾客自然都是喜笑颜开。谢府门前马车云集,衣着体面的贵人携礼登门。
男女不同席,丸子给男宾在前院置了席位,女客则随谢家下人去后院的花厅小坐。一应吃用,外院内院都配备齐全。人穿着统一的衣裳都候在廊下,使唤起来也便宜得很。丸子在这些事儿上总是细心,不至于会发生男宾情急之下冲撞女客的情况。
谢家长辈看着井然有序的安排,心里都满意地点头。
“还是秋月办事稳妥,”谢老封君吃着厨下送来的新式点心,听到旁人谈起在前头迎客的丸子都是满口夸赞,心里颇有些自得。这长孙媳妇是她一眼相中定下的,是她慧眼识珠。她看了一眼同样掩不住笑意的谢家大太太,“有她帮衬着,往后你就可以轻省些了。”
“等她能撑起来家中庶务,儿媳便不管这些事儿了。”谢大太太自从谢馥去了以后,再没了争抢的心思,笑说,“估计这一天不远咯。”
两人夸奖叶秋月,其他宾客自然是满嘴附和。大喜的日子,没谁不长眼上赶着找不自在。一旁谢二太太闷不吭声的,其实听了心里也舒坦得很。
夸奖丸子的人越多,谢二太太也面上笑意越浓。
往日她还有些矜持,总膈应这是大房的儿媳妇,生的孩子挂在谢馥名下。可人都有些虚荣心,丸子一碗水端平,甚至私下里偏二房的做派叫谢二太太知晓她的心是向着她的。谢二太太投桃报李,自然也对丸子亲近起来。
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又有宾客凑趣,谢老封君越说精神头儿越好。等外头小丫头匆匆进来说吉时到了,谢老封君还有些意犹未尽。
谢大太太与谢二太太笑了一声,方才引着宾客们入席。
沈兰若虽是谢家二房内定的儿媳,名声未定之前,只能以沈家表姑娘的身份坐在未出阁的姑娘席面上。
谢家姐妹与别家姑娘聊得甚欢,只有她一人神情淡漠地在一旁饮茶。
按理说,沈兰若来谢家这么些年。谢家二太太那般宠爱她,时常带她去各家走动,总该交到一两个合得来的世家贵女朋友。但这么些年下来,沈兰若总是独来独往,连亲表妹谢双双都谈不上交心,更别提手帕交。
倒也并非都是因京中贵女以家世论人。以身世论人确实有,也贵女之中有些性情很是不错。不过沈兰若总以沈家式微过度自矜自傲,谁一句话说的不对,她便会当场变了脸色。久而久之,谁也不愿与她打交道。
这会儿坐一起,倒显得她孤零零一人。
沈兰若其实心里知晓,今儿这些未出阁的贵女为何会登门。
谢家家大业大,谢国公又简在帝心,唯一的继承人谢霖又是年少成才。几番相加,他自然成了京中议亲人家眼中的香饽饽。
虽说兼祧确实叫有些疼闺女的人家望而却步,但那是极少数。这年头哪有男子不三妻四妾的?谢霖的情况已经算是男子当中十分洁身自好的了。除了娶回家一个叶秋月,且这还不是他的正经妻子,他身边还当真干干净净。人都是有眼睛会看的,谢霖这样有才有貌有家世还洁身自好的议亲对象摆在面前,慧眼识珠的人多了去。
沈兰若别的不在意,在这方便是格外的敏锐。今儿随家中长辈来谢家做客的适龄贵女中,起码四个盯上了谢霖正妻的位置。
她袖笼里的手紧了紧,放下筷子,骤然起身。
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一跳,谢双双扭过头来小声地问她去哪儿。沈兰若瞥了眼谢双双身边一直打探谢霖消息的少女,冷冷说了句‘胸口闷’,而后便转身出去了。
谢双双翻了个白眼,就没管她了。
沈兰若的身子娇气的很,十天里至少有六天都在胸口闷。谢双双从小到大早已习惯了她这态度,扭头又兴奋地与姑娘们聊起来。
与此同时,在前院招待宾客的谢霖被一个丫鬟拦住了,是凝香院的。
按理说,家里办喜宴,都是京中的贵客,后院的下人不能这般没规矩的乱跑。但沈兰若在谢霖这里有特权,前院的下人敢拦谁都不敢拦她院里的丫鬟。凝香院的人,总是能破了谢家的规矩跑来前院寻人。
谢霖原本觉得不妥,但看那丫鬟急得团团转不像作假的模样,以为沈兰若当真出了什么大事儿便赶忙出来,问了丫鬟的话。
等得知沈兰若吃错了东西正在客房疼得浑身是汗,谢霖连忙招来下人交代一声,匆匆随丫鬟赶过去瞧。
他走的飞快,丫鬟在前头也是一溜小跑。
这回不似故意作弄,只因谢霖人还没进门呢就听到里头沈兰若呜咽的声音。这里并非凝香院,是丸子特地安排的供客人歇息的客房。
谢霖推门进去,就听到丫鬟急匆匆地解释:“奴婢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呢!姑娘方才在里头坐着有些胸闷,就饮了一盏茶出来吹吹风。可是站了没多久就天旋地转。奴婢怕姑娘出事儿,就跟铃铛先将姑娘扶来这儿。本来以为歇歇就好了,谁知躺下没多久,姑娘便开始浑身冒冷汗,脸也通红,直打滚呢!”
屋里一股浓郁的熏香,闻着叫人头晕。
两人说着,谢霖已经绕过屏风,大步进到内室里头。
“可有通知大少奶奶?”
谢霖还记着丸子,今日这喜宴是丸子一手操持的。若当真吃食出了问题,丸子难辞其咎:“表妹吃坏了肚子,如何能不叫大少奶奶知晓!”
那丫鬟就急了:“姑娘身边就奴婢一人伺候,奴婢实在怕姑娘离不的人啊!”
谢霖虽然觉得这话有些不对,但仓促之下,也来不及揪着不放:“我在这看着,你去找人通知大少奶奶!”
那丫鬟看了一眼榻上,沈兰若微微睁开了眼睛。
墙角的香炉还在冒着青烟,一缕一缕打着旋儿地上升,盘旋,散开。知道再犟就不妥,她脚一跺,道:“那奴婢这就去,公子您且多担待些!”
说罢,她揣着手埋头就冲出去。出了门,顺手还带上了门。
谢霖立在榻边,床榻上沈兰若的头发已经全部散开。她睁着一双如水的眼睛,哀哀地看着谢霖。红唇微张,一声一声地喊‘表兄救我’。
如今谢霖已经并非不知事儿的毛头小子,熟知情.事的谢世子一看她这情态便猜出了她所谓的吃错了东西是吃错了什么。谢霖有些尴尬,他与沈兰若素来是‘发乎情,止乎礼’的。清冷甚至有些傲气的表妹这般哀求他,老实说,他确实有些意动。
他瞥过脸去,克制着不去看沈兰若。
一来他是诚心诚意要娶,不愿沈兰若的名声有丝毫损毁。二来外头宾客满堂,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舍弃廉耻仓促之下做出这等事儿。
只是他心里如是想,呼吸却渐渐粗沉了。
谢霖晃了晃脑袋,不知为何,他连神志也有些混沌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等谢霖听到嘭地一声巨响惊醒,他与沈兰若已经坦诚相待交缠在一起。
这一刻仿佛将谢霖半生的骄傲和脸面撕下来碎在地上。只见谢霖昏沉沉地睁开眼,看到五颜六色的衣裙成列在眼前。耳边细细索索的交谈声,众多贵妇人震惊又暗含鄙夷的眼神,如针扎一样刺在两人身上。
而最让谢霖想呕出一口血的,是丸子血色顿失的脸色和瞬间寂灭的眼神。
浑噩之中,沈兰若闭着眼睛丝毫不觉场面惊悚,依旧沉迷地往谢霖身上缠。谢霖想松,松不开,只能扯过被子往身上盖。
“对不住贵客,家丑不可外扬。还请各位不要将今日之事说出去。”丸子纤瘦的身影立在谢霖的眼中,他甚至注意到她脚步都有些踉跄,“请大家先去小花厅坐着喝茶压压惊。”
谢家的花厅有几个,丸子所说的小花厅离这里不远。
贵客们也不愿看主家的热闹,今日这是不凑巧。不过她们未曾想过,谢家那般端方知礼的世子爷私下里行事尽如此放浪形骸,果然传言不可信。有些确实打过谢霖主意的人家,这会儿彻底歇了心思。
丸子都发了话,她们自然不好逗留,一一以帕掩面地离开了厢房。
谢霖这会儿已经彻底被吓清醒了,角落里,凝香院那个丫鬟的脸已经惨白如纸。她跪在地上,头磕在地上,整个人哆嗦得如筛糠。
或许是今日的刺激太大,谢霖没了往日对沈兰若的呵护备至。他大步下榻去到桌边,倒了一杯凉茶,转身扑在了沈兰若的脸上。混沌之中的沈兰若幽幽转醒,低头看了眼自身,然后像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蜷缩起来。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表兄?我怎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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