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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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遇安醒来时,正枕在周凉的膝盖上。周凉的手指轻轻在他脸侧滑动，指腹间尽是缱绻情丝。

他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猛地抱住周凉：“久等了！”

周凉微微摇了摇头,手指轻轻抚弄着谢遇安的脖颈。

“对了,”谢遇安仿佛想起什么般,突然着急起来,“周凉,你的手机！”

“手机怎么了？”周凉露出疑惑的表情。

“莫熙，莫熙应该能跟你取得联络了。”谢遇安抓住周凉的手,对人急吼吼说道。

像是印证他的说法般，周凉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莫熙的通话如期而至。

谢遇安催促着周凉接通了视频通话。

莫熙的脸出现在了视频的对面,他先给两人看了看谢遇安留在外界的身体。

此时莫熙已经将谢遇安的身体转移到了研究所内,而那座烂尾楼也被警方封锁了起来。

“一切都很顺利,”莫熙对着镜头里的两人微微一笑，“谢遇安，你知道你下一步该怎么做吗？”

谢遇安心中有数，干脆地说：“知道,我得通过这个时空隧道回到2017年，回到邹亮死前的那个晚上，阻止邹亮死亡。”

莫熙听到他的下一步计划,他的眉微微蹙起，表情一怔：“谢遇安，你确定你要回到2017年？”

谢遇安不解地看了看身旁的周凉,又看向了镜头中的莫熙：“……我确定。”

莫熙又将目光投落在周凉身上，严肃地问周凉：“周凉，你也是这个想法吗？”

周凉没有看向打量自己的谢遇安,而是对着莫熙点了点头。

谢遇安从莫熙的反应里意识到哪里不对。他皱了皱眉，心中袭来一阵不安，问起莫熙：“怎么了？”

莫熙抿了抿嘴，沉默了半晌，轻咳几声开口道：“谢遇安，其实某种意义上，你已经断开轮回了。”

谢遇安点了点头，示意莫熙继续。

“以我的观点，在此刻把周凉带出来，然后你再回到现实中来，这条路是最为稳妥的。”

谢遇安的眼睛微微转动着，似乎有点明白了莫熙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回到2017，会有潜藏的风险？”

“没错，”莫熙点了点头，“因为你如果回到那个时间点，改变了邹亮死亡的现实，那么周凉极有可能会随着时间线的修正而湮灭。”

谢遇安的心顿时一紧，混乱地看向身侧的周凉。可周凉依旧是古井无波的模样，他一点都琢磨不透周凉的想法。

莫熙怕他没法理解，耐下心跟他解释：“之前那个死亡轮回，我们可以把它叫做a线。a线的起始点，便在邹亮死亡的那个时刻。而现在你要改变邹亮死亡的状态。

“你应该知道这点，改变过去，势必会影响会未来。邹亮如果在2017年没死，那时间线就会发生异变，跳跃到另一条线上，这条线我们叫它b线。

“a线和b线就像是树状图的两个分支，会发展出两种不同的事件走向。因此，你将a线扭转成b线后，很可能，所有关于周凉的一切都会消失掉。”

谢遇安听到莫熙的这个分析，顿时心里一沉，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

他嘴巴颤抖着，手指紧紧抓住身边的周凉。深怕一撒手，周凉就会如莫熙所说的那样，消失不见。

周凉微微一笑，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不安，回握住谢遇安的手，对人微微一笑。

“但是我会记得a线发生的所有事，这样不可以吗？”谢遇安求助般向莫熙问道。

“问题就在这，”莫熙保持着冷静，继续分析，“我们现在不知道的是，如果你真的将a线扭转为b线，时空开始逆转后，周凉会不会就此消失？你还会不会留有周凉相关的记忆？你要知道穿越的必要条件之一，就是心存执念，如果你忘记了周凉，那这个条件就不复存在了。你就失去了穿越的条件，就无法进入游戏。”

最后，莫熙神情凝重，并不乐观地表态：“我们人类对于宇宙是多么渺小，你要做的可是与时空去对抗，你真的以为你的记忆不会随着时间线修正而消失吗？谢遇安。”

听了莫熙的这一席话，谢遇安像是被雷劈中般定在原地，迟迟做不出反应。他原本清晰无比的大脑，此时被搅动到混乱一片，令他头皮发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谢遇安一直沉默着，没能拿出一个决定来。他转向身旁的周凉，周凉感受到他的目光，也回头凝望着他。

周凉的目光淡薄如水，内里见不得一丝一毫的波动。

这家伙！谢遇安顿时来气了，周凉压根就知道可能存在的风险，结果却什么都没跟自己说。

“这样，关于这件事，我跟周凉商量一下再做决定。”谢遇安转过脸，对莫熙嘱咐一声。

他对周凉比了个手势，要周凉和他进屋聊。

两人一进屋，谢遇安就气汹汹地问：“你知道。”

周凉并未做声，但他俩老夫老妻，就单单一个微动作，谢遇安就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谢遇安气急攻心，抓住周凉的胳膊反讽：“我过去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有大局观呢？你不是个只会计较利益得失的家伙，怎么了？转性了？居然要冒着牺牲自己的风险成全别人？”

“阿圆……”周凉被他咄咄逼人的问法弄得有些窘迫，只好示软叫了他一声。

谢遇安甩开了他的手，在房间里没头没脑转了几个圈。他心中的气无处发泄，只好选了个位置背对着周凉坐下。

“阿圆，你心里很清楚。从理智上来看，从2017年切断轮回才能彻底修正错误的时间线。”周凉坐在谢遇安身旁，耐着性子循循善诱，“你现在虽然劝住了另外四人，但你能保证那些人以后想法不变吗？

“这四人已经知道通过烂尾楼可以实现时空穿越，这就是个潜藏的隐患。这个隐患一天不根除，总有一天会反噬到我们身上。你忘记了在2017年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吗？那个宿命悖论……无论我们做出什么行动，宿命都会把我们推到那个命运点，难道你还想再体验一次吗？

“我不是单单为了逆转那十个人的命运，更是想把一切修正，让我们跳出那个宿命的轮回。现在大家的命运都牵扯在一起，牵一发动全身，那不如从源头彻底解决问题，把悲剧从苗头就掐断。”

对周凉的解释，谢遇安一声不吭。

谢遇安自然知道周凉说的有道理，他也知道周凉不是单纯圣父心。

周凉刚复生回来，过去的记忆都是通过自己口述强行灌入。周凉对自己的感情还没有恢复到过去的状态，以周凉的性格，自然能理智到以上帝视角去运筹帷幄。

但正因为理智上知道它是正确，才让谢遇安感情上更加接受不了。

周凉顺着谢遇安的肩膀望去，只见他背脊微微颤动着，似乎在克制什么。

“周凉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我是个挺正能量的人。但我最近才发现，剥去警察的外壳，我其实也挺自私的。”许久后，谢遇安的声音从背部闷闷传来。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比起其他人的幸福，比起修正时间线，我更在意的是怎样保住你。

“这次穿越前，我大义凌然地劝阻另外四个人不要自杀。但其实我内心深处是有私心的，我想保证穿越中没有阻碍，因为我要回到游戏里把你接出来……

“我知道回到17年阻止邹亮死亡是最好的办法，这样我能救下来的不止十个人，并且他们的命运都会有新的转机。这是大义，我都明白。只是我……我不想在这与你之间做选择，做一个这么残酷的选择。”谢遇安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起来。

“我现在总算懂了，你当初为什么执意要把我从轮回里择出来。你也怕我在选择时候会犹豫，会痛苦，对不对？

“你总能提前一步洞晓一切，却从来不跟我坦诚相待……你总是做这种事情…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你知不知道再次见到你，我有多开心？我真的……很害怕，莫熙嘴里说的……把你彻底忘了……”

谢遇安说不下去了，他咬住唇压抑住喉咙间的呜咽，双肩抖得更是厉害。

周凉的手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反应。还未等他反应些什么，谢遇安猛地转过身来，将他紧紧抱住。

谢遇安将头埋进他的肩窝，狠狠地咬住周凉的肩膀，他一边咬一边凶巴巴地对人嘶吼：“你这个家伙就是这么讨嫌！我为啥偏偏看走了眼，喜欢你这混蛋！”

周凉的颈侧沾染着湿气，他不由轻笑出声，拍了拍谢遇安的背脊：“对不起，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

“还以后？”谢遇安从他怀里起身，“如果我这次任务失败，那还有什么以后！”

周凉按住他的后颈，把他带入怀中：“阿圆，你之所以能和我相见是因为什么？”

谢遇安靠在他的胸口上，聆听着周凉结实而有力的心跳声，身体突然一滞，他脑子里灵光一现，好像想到了什么。

“阿圆，让我们再相信一次奇迹吧。”周凉轻轻抚弄着他的发茬，声音舒缓流淌进他的心怀，“让一切回到正轨，去做你觉得正确的事。”

谢遇安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着几句话。待他重新睁眼，刚刚的犹疑与纠结已然消失不见。

“去做正确的事。”谢遇安重复念了一遍，眼神坚定起来。

几秒后，两人从房间出来，视频那头的莫熙还没走，似乎在等待着谢遇安的答案。

“我想好了。”谢遇安与周凉十指紧扣，目光如炬，“我要回到2017，从根源处修正时间线。”

莫熙对他俩点了点头，似乎对他俩的选择一点不意外。

他朝两人微微一笑，目光带了几分欣赏与敬意：“那么就看你的了，谢遇安。这次回到2017年后，如果你还没忘记a线的记忆，别忘了找到2017年的我。那时的我，待在中昌市研究所里，电话号码是xxxx。”

“好。”谢遇安干脆地答应，伸出拳对着屏幕比了下。

莫熙面露欣慰，对人笑了笑：“谢遇安，还有周凉，祝我们在2017的新时间线相汇。”

随后，莫熙挂断了视频通话。

谢遇安心想着莫熙嘴里所说的话语，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但心中依旧忐忑而惆怅。

周凉伸出手拉住他的手，捏了捏他手指：“身上赌了十个人的命运，是不是很紧张？”

谢遇安反向捏住周凉：“那倒没有，只是觉得这次还是没能带你出去，有点遗憾。”

周凉低头浅浅一笑，凑近过来在他额头上印上一个吻：“那这次就别让我等太久。”

谢遇安冲着周凉重重地点了点头，他走到电梯口，准备上三楼去八号门处，结果却又折了回来。

周凉纳闷地看着他：“怎么了？”

“等一等。”谢遇安目光投落在公寓大厅的那个沙盘模型上。

在周凉诧异的目光中，他步履如闪电般来到沙盘面前，猛地一扯，将那沙盘整个拆下来。

“去他妈的！”谢遇安怒骂一声。

他双臂高举着这个死亡沙盘，猛地把它摔在地上。随着一声剧烈的声响，沙盘摔落在地，瞬间四分五裂。当中的小瓷人也滚落出来，碎得七零八落。

这代表着死亡与恐惧的象征，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瓦解。

“出发前，先让我来打打气！”谢遇安长舒一口，对周凉俏皮一笑。

周凉将他送到三楼，两人在八号门前不舍告别。谢遇安感受着他给予的力量，深呼吸一口，打开了八号门，再次进入到时空之门中。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