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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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2日，今天是我的生日。哈莉把自己打扮成我最喜欢电影角色,为我唱生日歌。我悄悄问她,能不能请摩西先生去看看沙是一片海先生,他们在现实中是朋友,平时应该会保持联系。哈莉让我别想太多,我猜她知道些什么。我很担心沙是一片海先生，他不会对我不辞而别的。”

“9月30日，9月的最后一天，营地里的质疑声越来越多,我按照沙是一片海先生教我的话回答他们——如果你们是为了看到我才留在绿洲,那么现在就可以离开了，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陪伴，你们应该为自己做点儿什么,享受游戏,而不是为了我。仔细想想，沙是一片海先生早就预料到这一天，我真害怕他再也不会出现……”

“10月25日，自从沙是一片海先生不再上线的消息传开后，来绿洲的冒险者明显少了许多。他们不会长久在这里停留，往往呆上三五天,为自己的助手种下几棵树便再度启程。我迎接他们，再送走他们。我，很羡慕他们……”

“11月17日，营地的冒险者相继离开。入夜后,这里不像往常那样热闹，交谈声也寥寥无几，我站在营地外看着那几簇孤零零的篝火，忽然感到很寂寞。”

“12月27日，今天送走了最后俩位冒险者，他们是最早的成员之一，已经在绿洲呆了两年零四个月。道别的时候，我们相对无言，他们看我的眼神太过怜悯，我很想说我没事，但我说不出口……我真的没事吗？”

“12月30日，精灵出现在我面前，说一直在观察我，很受我的坚持打动。她收集了绿洲大约三分之二的树木的灵气，把它们全部赋予了我，从此刻起，我就是一名绿精灵了。”

“2064年，1月2日，今天我做了一件相当大胆的事情——离开营地。我从没有走那么远，天明时分向西南放心出发，一直到正午，走到纳米比亚的边界。我结识了几位光灵的冒险者，和他们一起呆到傍晚，听他们聊精彩纷呈的冒险经历，我想，沙是一片海先生此刻也在线下的某个地方，进行他的冒险。愿他平安。”

“1月16日，我把营地从里到外打扫了一遍，收拾起多余的帐篷、椅子还有折叠床，剩下的物资整理归类，留下一小部分，多余的寄给在论坛上哭诉游戏艰难的新手玩家。沙是一片海先生肯定会支持我的决定，他一直是个富有同情心的善良的人。”

“2月7日，今天是中国传统的除夕夜。沙是一片海先生是中国人，前两年的除夕夜，他都是在线上和我一起度过的。他说他在现实中没有家人，而我就是他的家人。他一定不会忘记我还在这片绿洲等着他。眼下，我更希望他只是忘了我。”

“3月12日，营地里来了两位特别的客人：摩西先生和我亲爱的哈莉。我兴奋得出了不少洋相，因为我知道，摩西先生可以解答我心里迫切的等待那个答案，然而没等我说什么，他先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一起离开绿洲，那个瞬间我似乎明白了，沙是一片海先生不会再上线了，永远不会……”

“3月13日，摩西先生和哈莉也离开了，我微笑着目送他们，在那一刻决定永远守候在绿洲，我仍然相信，沙是一片海先生一定会回来的！”

“4月……”

“5月……”

“6月……今天很热，今天是几号呢？多久没有冒险者来营地了？我好困……好累……”

“沙是一片海先生……”

……

日记停在去年6月的某一天。

随着石雕书上的光幕消失，雪芙从尼姬的日记里艰难的抽离出来，难受得别开脸，在眼眶中萦绕许久的热泪夺眶而出。

她连忙用手抹掉，克制着抽噎的呼吸，努力平复情绪。

“太可怜了，在遥遥无期的等待里化成枯枝，从看不到希望到放弃希望，美好的世界大陆上不允许悲剧发生！”克里斯托弗眼泪汪汪，不甘心的打开操作面板，疯狂搜索有关‘沙是一片海’的一切，“我要把他找出来，带到尼姬面前！”

尼姬……

雪芙侧眸看向悬浮在石雕书上空那根枯枝，此刻她心里的想法并没有那么简单。

“没事吧？”夏亚挪到她身旁，问得很轻。

有事无事，一眼就看得出来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得那么……废话？

雪芙用力摇头，挺直了背脊，深呼吸之余，抬起手肘暂时挡在脸上。

“没事，就是觉得有点窘，还有点难过……”她闷闷地说：“我没那么情绪化的，给我五分钟就好！”

她没忘记自己在任务中，正因为带着这重目的来到这里，被颠覆的不仅仅是对智能助手的认知……

尼姬的日记具有震撼人心的感染力，倘若将此作为任务给他们完成是pioneer设计师的意思，那么，设计师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的？又是基于何种缘由，将尼姬定义为‘枯萎的精灵’？

难道pioneer设计师还有后台所有相关人员，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尼姬在等待中慢慢枯萎，为她做的仅仅是派npc帮助她也变成精灵，让她成为世界大陆上一个凄美的任务故事？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个游戏就太残忍了！

夏亚也抱有相同的质疑。

但相比雪芙和克里斯托弗，军人的现实身份促使他更冷静的看待目前他们面对的问题。

毫无疑问的是，‘枯萎的精灵’这个任务篇章，已经超出游戏乐趣的范畴。

“我先联系摩西，看看他那边怎么说。”夏亚说完没动，望着面前持续挡脸不露出表情的小姑娘，不放心的问：“真的没事？”

显然，这又是句废话。

但除了这句，他实在找不到更合适场景的话语。

人生二十余载，难得出现这种手里连个基本应对方案都拿不出的时刻……

雪芙只顾着整理被感染得厉害的情绪，完全没察觉魔王那一丢丢不知所措，甚至还回避的侧开身形，大而化之冲他摆手，“我没事，真的没事！等下我过来找你！”

见是这个情况，夏亚只好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找片林子联系摩西去。

再一次确定：是个‘害怕给人添麻烦’型的努力型。

*

时间有限，雪芙不允许自己难过太久，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这次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任务，她不会按照pioneer设计师的想法来，哪怕失去成为先驱者的资格！

在银杏林里找到夏亚时，对方正坐在这片林子最繁茂的那颗树下，安静的沉吟。

他好像任何时候都能保持冷静，不至于感情用事。

这需要强大的自制力，雪芙是有些羡慕和钦佩的。

默默做了个呼吸，来到他的面前。

夏亚察觉的抬起头，两人隔空做了个相较寻常要稍微复杂些的对视。

雪芙不自然的愣了下，主动道：“我在石雕书的后面找到那袋树种，试种了一颗，那组数字跟着起了变化。”

从37798变成了37799。

然后呢？

雪芙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并不愿意为此欢呼雀跃。

“我想这次的任务应该是种树。种满99999颗大概就能唤醒枯萎的精灵，也就是尼姬。从那组数字来看，目前这片永恒绿洲有37799颗树，且不论我们能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你……怎么想？”

说完推断，她试探的问夏亚，抱着来时心里就做好的决定。

“摩西不在线，我给他发了邮件，让他看到后尽快与我联系。据我所知，他在现实中是一名宝藏探险家。”夏亚先说完自己这边的情况，稍作停顿，换了个更贴近常人的、有温度的语气，“我想弄清楚事情真相，找出沙是一片海不再上线的原因，至于任务完成与否，不重要。”

听了他的回答，雪芙大松一口气，笑着蹲到他面前，“太好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相信沙是一片海一定在现实中遇到了什么事才导致他对尼姬不告而别。而pioneer设计师居然把他们的故事做成任务，让我们当挑战完成，我感觉自己受到冒犯，更为沙是一片海和尼姬气愤！虽然游戏的初衷只是消遣，可在这个过程中付出的感情是真实的，尼姬对沙是一片海的等待也是真实的……你、笑什么？”

话到尾声，雪芙发现斗篷男的眼里依稀流露出笑容，冷冰冰的面具都藏掩不住的温柔。

她纳闷的凑近过去，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夏亚将面具摘下，适当让自己那张俊美的面容透透气，“笑你说真话的时候语速很快，表情也很丰富。来之前就决定好了，为什么还问我怎么想？”

其实我的表情丰富对你来说是一眼勘破的容易吧……

雪芙像个不倒翁，双手怀抱膝盖，往后微扬了些，拉开与他对视的距离，心虚道：“就、怎么说呢……毕竟我们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我的放弃会影响你的游戏体验。”

并肩作战的伙伴……

夏亚克制颔首，算是接受了她目前给的设定，客观道：“玩弄玩家感情的游戏，同样让我很不爽。”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碎碎念——

被自己那句“虽然游戏的初衷只是消遣，可在这个过程中付出的感情是真实的”感动到，你们有为什么游戏真情实感的投入过吗，聊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