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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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芙没想到自己会在暴风雪中获得平静且踏实的睡眠。

作为傅雪的那个她，亦然。

一觉醒来,先是意识自然复苏,她随之睁开了眼睛。

光线很柔和,入目是一片纯黑底色的衣料,质地柔软,边缘和领口处有精致的暗金烫纹，像一句晦涩难懂的法术铭文，径自蕴含着神秘而强大的力量。

80级的魔导师专属橙装。

克里斯托弗说过，这身装备的外形犹如为夏亚量身定做,别的法师一定不愿意和他撞衫。

雪芙也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出于少女的矜持,她从未用言语肯定。

想来魔王也不是过分注重外表的人，尤其经过昨晚那番关于战场成败的对话。

对了，现在应该是8月25号早晨了吧？

做任务的过程连贯的留存在脑海中,每个细节都很清晰。

暴风雪不知持续了多久,此刻，周遭温度恢复了这个季节本该有的温柔，冰雪融化露出泥土，青草和野花钻了出来，跟随微风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芬芳。

远处的海面上，浮冰在海浪的作用下互相推搡,制造出考验听觉的声响。

海鸟在阳光下坐着舒适畅快的低空飞行，鲸群浮出水面，呼吸间或许会制造出一道彩虹。

时间之神的惩罚结束了，本次任务也接近尾声。

雪芙稍抬起头看向夏亚,不管他和自己一样睡着了，还是保持在待机状态……该出发了。

视线才是来到男人流畅的下颌骨线条，猝不及防的，记忆忽然被触发。

她怔了怔，紧张的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张望了无数次的面具，怀疑、探究，还有打量。

心里很清楚，他是夏亚，他们在全息游戏《世界大陆》里。

这款游戏最大的特点是通过卫星扫描1：1复制了地球，核心玩法为三个月变更一次信息的攻略战。

她是首批不删档内测玩家，77级的女潜行者。

最近设计师为世界大陆注入了新的血液——先驱者。

她有幸成为其中之一，和夏亚一起。

目前位于北美洲，加拿大的极北地区，八月末气温也在0度上下的北极圈内。

创建公会的连锁任务进行到‘帮助善良的精灵’，因为他们使用星辰怀表改变时间，遭到了时间之神的加倍惩罚！

暴风雪真是太吓人了，无休止的残虐削刮，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相似的情景，她经历过。

那时也有个人陪伴着她，整夜将她拥在怀里，对她说：“别害怕，会过去的，都会好起来的，我们一定能离开这儿，我保证！”

可是到最后……结果却是不尽她意。

雪芙就这样盯着男人那张没有任何修饰的、纯白的面具。

往事在脑中翻涌，驱使她抬起手将面具摘下。

她要看清楚他的脸容，触碰他的皮肤，感受他由内渗出的温度，还要确定他的鼻息……

就在这时，夏亚忽然睁开眼，目光笼在她昂起的脸上，先是不解的微蹙起眉，最后很快洞察她神色中全部的不安。

面具掉落在侧，雪芙只是愕然无措，一时间失去反映。

于是他从容的眸光变成单一的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责怪她未经同意擅自摘下他面具的举动，他只是在无声中，用默许的态度告诉她：我可以为你排忧解难，只要你说出来。

“就是……cr持恒系统……”她思维有些混乱，拧起的眉头快打出死结，显然她也意识到这一点，艰难地对夏亚挤出个笑，努力完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发生过一起事故，和cr持恒系统有关。”

那时她几岁呢？

现在再去回溯过程，竟然有很多细节和画面都变得模糊不清。

可是那段被她刻意遗忘的过往，无论她是深刻的记住还是用力去淡忘，都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夏亚用手托住她的后颈，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一下一下的、安抚的轻拍她的背。

她渐渐平静下来，心底那团名为‘恐慌’的阴云逐渐淡去、散去。

然后从过往中抽离出去，她站在了旁观者的位置，轻言浅语的讲述起来——

“我父亲，他是一位了不起的天文学家，性格很乐观……”

“不，应该说，过于乐观。”

“他喜欢尝试一切新的事物。”

“受他影响，我也是。”

“在我小时候的某一段时间，沉迷于无尽的宇宙，那时我相信宇宙中一定有许多个不同的我。”

“一个我是拥有一整颗星球的公主，还有一个我是守护爱与和平的使者，其中一个我是一团小小的、漂浮在宇宙某个角落的星云，甚至有一个我是只会说人话的猫……”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叫‘平行宇宙理论’。”

“父亲从来不打破我的美梦，不跟我将理论，他陪我一起做梦。”

“cr持恒系统和现在的持恒系统都不一样，它需要时刻与主机相连，将每时每刻观察到的人体各项数值传回中心，经过复杂的运算，反过来控制胶囊仓的供氧、休眠频率等，尽可能延长休眠时间。”

“使用了它，相当于将性命交给一台庞大的机器。”

“我们就是用这个系统开启银河之旅。”

“我很喜欢天王星，从望远镜里看，它是一颗纯粹的蓝色星球，也是我们的第一个目的地。”

“那天我在那颗星球上模仿花样滑冰选手，父亲搭起帐篷，用火炉煮咖啡，给我烤华夫饼。”

“我们玩得开心极了……”

“天王星上只有我和父亲，我成为了拥有一整颗星球的公主。”

“后来，一切变得不太对劲。”

“先是起了风，然后开始下雪，我感到越来越冷……”

“帐篷被风卷走了，暴雪比昨天经历的那场还要疯狂，我们被困在里面，困在虚拟的天王星上。”

“父亲把我紧紧抱在怀里，轻松的给我讲各种故事，他让我不要害怕，发誓说离开胶囊仓后，一定要到cr系统的总部，狠狠教训开发工程师。”

“我听着他的声音睡了过去，再醒来时，风雪停了，他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雪芙颤抖的呼吸，强迫自己与夏亚直视，“那年，七月中的那一天，‘cr持恒系统事故’导致全球671名用户死亡，我父亲是其中之一。根据事故调查报告，父亲在仅有的操作权限下关闭了自己的数据传输，并将他那部分维持生命体态的供给连接到我的cr系统上，我因此，活了下来。”

故事说完了，干涩的双眼在眼泪的滋润下逐渐模糊。

雪芙别开脸，用手在脸和眼角湿润的地方，轻描淡写的抹着，话语坚定：“不管怎么说，谢谢你还活着。”

她不需要安慰。

在许多无可改变的残酷事实面前，任何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她也早就接受现实，努力踏出阴霾，向前看。

只是有些触景伤情，也还好的。

一只宽厚的手掌轻飘飘的落在她的脑袋顶，旋即，不怎么擅长的拍了两下，停顿住，继续多拍了两下。

“你在干嘛？”雪芙转回脑袋正脸对他，眉眼间溢出烦躁。

“安慰你。”夏亚没什么表情的说。

她讶异得只剩下本能反应，直率道：“对不起我必须让你知道，这么安慰没有任何效果，有必要的话，你最好向巴尔扎克请教，前提是别告诉他我的事。”

“没用吗？”夏亚将手收回，考量的望住掌心繁复的纹路。

雪芙顺势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褶皱，检查腰包里的任务道具‘贻贝’。

能说出来就代表没事了，她的心情也在数秒间重新整理，生活和任务都要继续，距离老爷子断电拔网线还有六天！

魔王带回面具跟着起身，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雪芙注意到他的不同寻常，“你想对我说什么？”

“拍头安慰法是巴尔扎尔教我的，显然，没有用。”夏亚先做了澄清，接着按照自己的方式，“我也必须让你知道，你父亲为你做的一切令我钦佩，而你很勇敢。”

一板一眼的夸奖，或者说肯定，非常的夏亚式了！

雪芙欲笑不笑的盯着他看了半响，“我觉得……”

夏亚侧了侧脸，“什么？”

话到这里，伊万洁琳把雪橇车当跑车开，顷刻停在两人跟前：“你们没事吧？刚才那场暴风雪太可怕了！足足持续了三个小时，我真担心你们迷失方向！”

“才三个小时？！”雪芙目瞪口呆。

被暴风雪困住的每分钟都漫长得可以用‘世纪’做单位记，就算如此，这体感也太夸张了！

听她的语气，伊万洁琳心颤颤的笑道：“你觉得惩罚时间短了吗……”

“不不不完全足够了！感谢时间之神，让我明白了时间的宝贵与可怕。”雪芙连忙改口，胡乱的做着恭维，反手在腰包里抓出贻贝，放进她的手心里，“给！这些够吗？”

伊万洁琳垂眼看去，感激得泪光闪烁：“够了！足够了！两位大人，我该为你们做点儿什么，表达我的谢意？”

【系统提示：勇敢的先驱者，恭喜你们完成任务‘帮助善良的精灵’。】

【系统提示：获得金币200枚，获得6000经验，获得‘极寒之地的水晶’x3，获得……】

【系统提示：连锁任务‘战胜强大的精灵’、‘捕获逃跑的精灵’，请在规定10小时内做出选择。】

【系统提示：任务选择关系到公会神将的属性，请谨慎对待。你们离成功不远了，愿众神祝福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