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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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你为什么那么……”雪芙话到嘴边,没有说出来。

为什么那么在意两个人有没有一起行动？

因为不放心她吗？

可这只是个游戏，不会死人,也不存在真正的危险。

“执着？”靳展行用了一个比‘在意’要恰当的词语，然后低声笑了，“游戏不是要一起玩才开心吗？”

别看巴尔扎克老爷平时没个正形,这句挂在嘴边的话却完美道出‘游戏’的真谛。

雪芙心里忽然闷闷的，有些失落，“可你没有时间……”

靳展行思路清晰得可怕：“所以我也说了，保持连线，提供技术性支持。”

“你的意思是,给我做智能助手吗？”那她还真愿意体验一下。

靳展行听出她话里把自己当工具人使唤的跃跃欲试，看了眼手腕上的机械表,给她准确的回复：“考试还有20分钟结束,在我回到公寓之前,你抓紧时间——物尽其用。”

一股热流从雪芙的脚底板往上窜，瞬间充满她的身体，再化作多余的热量,从她扩张的毛孔里向外放肆释放。

热得冒烟……

热得，她能一口气干掉三罐冰可乐！

物尽其用什么的，亏你说得出口！

比起任务究竟是一个人做或者两个人一起,雪芙更在意靳展行的根本目的。

如果今天不是她进传送门，换做巴尔扎克、花无情或者公会里的其他人，正在给预备驾驶员们监考的他还会坚持用通话的方式参与进来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她是没谈过恋爱,但也不傻……

奈何教官思维缜密，行事说话滴水不漏，不管做什么都能给人一种‘实在好有道理’的信服感。

雪芙稍微试探了一下，没听到期望的回答，也只好逆来顺受了。

将装备和随身补给检查完毕，她对通话中的他道了句‘我进去了’，指尖轻触到门的表面，都没有用力，实心的木门宛如苏醒了一般，由两端自外缓缓打开——

*

眼前被重重白色的迷雾填满，什么也看不见，那些雾也不会流转，僵硬的静止在那儿，仿佛被时间遗忘了许久许久。

雪芙定定做了个呼吸，抬步跨进去。

身体破开迷雾，将它们稍稍挤开，旋即，被更多更浓的白雾包围。

她下意识回头，传送门消失得悄无声息。

这个空间听不到丝毫声音，安宁得近乎祥和。

天空是白蒙蒙的一片，看起来和周围差不多，有点儿难以区分的意思。

感受不到温暖的阳光，却也没有想象中不友好的冷意。

“教官，听得见我说话吗？”雪芙先确定通讯。

“听得到。”靳展行的声线很松弛，夹杂着不明就里的愉悦。

就好像，他不是在给她提供技术支持，而是在享受对她远距离的遥控？

雪芙：“……”

想法过于危险！

她表情轻微的凝滞，握成拳头的手在脑袋上敲了两下——给我正经点！

好在只是通话，靳展行看不到她傻了吧唧的举止动作，只是问：“门里面环境怎么样，接到任务了吗？”

“还没有。”雪芙将四周简单描述给他听，右手握着弓形态的破境，一步一步试探着前行。

虽说是前行，却没有方向。

置身乍看平和的环境里，雪芙的警惕性反而比平时更高。

因为这种情况下，她完全处在被动境地，说不定从踏进传送门的一刻就置于某个不知名的boss眼皮底下了。

弓形态的破境防御力比另外两种形态要高，关键时刻能挡住突袭。

这些都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走了一会儿，无事发生，但雾气明显淡了一些，眼前出现一条平缓的小溪。

雪芙在溪水前顿下脚步，“教官，你还在吗？”

靳展行耳朵很尖，“我听到了水流声。”

“嗯。”她点点头，半蹲在溪水前描述道：“溪水清澈见底，里面铺了很多五颜六色的小石头。”

她再顺着溪流两端略作打量，完了，视线越过约五、六米的宽度，向对岸眺望，“无法判断源头和尽头，对岸也被雾挡住了。”

又是一个和上次差不多的、故弄玄虚的境遇。

最大的区别是多出一条仿佛从童话里照搬出来的溪流，而最让雪芙放心的是这次不会再有个史诗级的bug一言不合就秒掉她。

靳展行轻轻‘嗯’了一声，思量道：“用‘乾坤’看看附近。”

潜行者的初级技能‘乾坤’，发动后可看穿自身范围25米内隐身目标，持续时间17秒。

雪芙照做，结果一无所获。

靳展行又道：“再试试‘审度之眼’。”

她便露出难色：“没有目标……”

这是个中级技能，属于单体辅助，可查探任意一名敌方对手的等级、血量和所有增益减益状态。

最开始在冰岛的黄金瀑布，雪芙就是用这个技能把魔王的状态窥探得一清二楚，而后才把他杀得措手不及。

“让你试试。”靳展行坚持，“随便找一个方向，放空都行。”

雪芙开始对这位临时上任的智能助手产生质疑，“你确实不是在故意消耗我的蓝吧，教官？”

“我是教官，听我的。”

“……”

果然在远距离遥控她啊……

雪芙总算意识到关键性问题，然后开始寻找反扑点，“这不对，我在游戏里我为什么还要一口一个‘教官’叫得那么殷勤？”

建立平等的关系，从改变称呼开始！

靳展行乐了，“你想怎么叫？”

现实里他们是师生关系，虽然阳城大学没有哪条校规强制规定禁止师生恋，但总归做老师要有对学生负责的自觉，教好他们才是己任，而不是跟他们谈恋爱。

靳展行始终顾虑着这个层面，所以仅限于每周固定在周五的课上见面，私下没有进一步邀约。

上次去餐厅吃饭算是例外，爬山途中让她选择称呼，也是想借机看看自己被她摆在哪个位置。

教官……

这个称呼如何都是不尽他意的。

游戏里就不一样了，夏亚和雪芙是全世界玩家都知道的官方cp，他对她的态度也就能够稍微随心所欲一点。

眼下，游戏里的她要跟身处现实的他重新计较，界限瞬间模糊。

不管是作为傅雪的她，还是作为女潜行者雪芙，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靳展行也并不打算提醒。

雪芙认真的琢磨了一会儿，冷不防气势如虹地：“老夏！”

靳展行：“……”

以及身体里的夏亚大魔王：“……”

本尊还没提出异议，雪芙噗地笑场：“算了算了，这个称呼还是留给巴尔扎克老爷专用吧。”

靳展行哭笑不得的问：“我名字不好听？”

“不啊，挺好听的，姓氏冷门，名字也不常见。”雪芙中规中矩的夸完了，感到麻烦的蹙起眉，“可是直接叫你的名字感觉有点违和，因为我在游戏里的原因吗？但在学校里撞见好像还是‘教官’比较合适……”

话到末尾，变成自言自语……

靳展行折中道：“我们私下相处时，可以叫我名字。”

雪芙：“……”

“我们私下相处过，比起师生更像朋友没错吧？”

靳展行目视前方，海纳百川的目光里是坐在驾驶舱专心答题的学生，字字点在要害的话语，只讲给一个小姑娘听。

“我也从没把你当自己的学生看待，游戏里的夫妻关系别说是你，最开始我也觉得古怪。可以直接忽略，你不是一直把我当并肩作战的伙伴么？这个定义我勉强可以接受。”

他早就想阐述一下个人立场了。

提问：下围棋的步骤是什么？

首先要有两个人，在棋盘前面对面端坐，一人执黑子，一人执白子，在记时钟的限制条件下展开对弈。

靳展行愿意执后手的白子，让雪芙执黑占先机。

叫他‘教官’，在游戏里以‘伙伴’相称，都是她先选的。

接下来，该他落子了。

“嗯，你说的都对。”到这一步，对于他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雪芙也意识到了，“但是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我根本不用做选择，或者非要定义什么。”

靳展行冷峻的面容露出一丝意外。

雪芙狡猾的笑着道：“因为不管在何种场合，现实或者虚拟世界里，只要我跟你说话，你就会知道，我只是在跟你说话。”

称呼什么的，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的是，我们选择说话的对象是谁，仅此而已。

“你的解题思路很灵巧，所以——”靳展行点到即止，“放个‘审度之眼’试试。”

闲扯了一小会儿，雪芙神清气爽的站起来，向溪流的正对面空放技能——审度之眼。

顿时，雾气层层消失，在视线尽头出现一个巨大的轮廓。

准确地说，那是颗树的形状，参天之姿，枝叶繁盛得不可思议！

雪芙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这么高的树！

更让她惊讶的是被自己使用了无数次的职业技能，居然还有这种神奇的功效？

“看到了么？”耳麦里传来靳展行四平八稳的询问，已然料想到她有发现。

雪芙呆呆的点了个头，心悦诚服地：“我还是叫你教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