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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林肃,你休要太猖狂!这里是侯府,不是你的锦衣卫,别把你锦衣卫的那□□到侯府来。”临安侯大怒:“本候方才还在说,一家人自当守望相助,你倒好,转身就打本候的脸,还想在府里动刀动枪,你是不是不想呆了,不想呆就给本候滚出去!”
郁林肃寸步不让:“父亲,是有人先对我们夫妻下毒手,想害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人家有把我们当一家人吗?都打到儿子脸上来了,难道还要我把另一边脸凑上去也给他打才叫和睦吗?”
“你——逆子,逆子!”临安侯气得浑身颤抖,险些坐不住,曹氏忙上前宽慰。
这时不知谁嘀咕道:“妻贤夫祸少,才嫁进来呢,就闹得家宅不宁,果然能克人……”
郁林肃冷冷看向三老爷手下的郁林诚,郁林诚忙闭上嘴巴转开头,不敢与他对视,神色却不逊。三老爷脸色一变,正要斥责,曹氏却高声开口:“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吵,当真要把侯爷气病了才满意吗?”说着冷冷的目光朝众人看去,各房都禁声低头。
张幺幺冷眼旁观,只觉曹氏在侯府的威信竟也不输临安侯。
曹氏的目光转头就落在她身上,淡淡道:“柳氏,虽则你是受害者,但具体情况如何还待调查,然林肃为了你却公然顶撞他父亲,若叫御史台的官员知道了上参一本,凭他是圣上新贵,也不能忤逆不孝,到时定会受到责罚。你作为他的妻子,虽出身低微,但毕竟也学了好些日子的规矩,难道就不懂这个时候应当劝诫着,难道真要等他因你之故受到处置才甘心?”
这话听着没甚问题,但细究起来,却将所有责任都推卸到了张幺幺身上,且还可能因此离间他们夫妻二人。
郁林肃当下便冷笑,正要说话,张幺幺拿手附上他的手背,安抚的拍了拍,郁林肃便当真不动了,见张幺幺要站起来,忙扶了她一把,众人看见,又是一番眼色。
张幺幺先是向临安侯行了一礼,温声道:“还请侯爷息怒,您也知道夫君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他虽的确不该冲撞您,但说起来,他也不只是为了妾身,也是为了整个侯府好。”
临安侯忍不住打量她,一身洋红对襟织金白头富贵团纹的大衣裳,头戴金线梁冠,饰有翠叶红宝玉花,插一对金簪,戴红宝耳坠、红宝戒子,缀各色宝石的璎珞金项圈。
一身装扮简洁华贵,沉稳端庄,喜气洋洋,只是脂粉也挡不住脸上的病色。
但她气质温和沉静,丝毫不见怯懦局促,却也真不像是乡下来的女子。
临安侯是第一回认真看了两眼这儿媳,心中倒有些诧异,但见她只一个动作就将那混账儿子治得服服帖帖的,又有些复杂难辨。沉声道:“他在府里猖狂,竟是为了侯府好?这又是什么道理?”
张幺幺道:“儿媳虽进府时日尚短,但听了您的一番话,也知道您全心全意为着整个侯府着想。因而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家一团和气才是最好。如此,便是儿媳受些委屈也是没什么的。”
“但俗话说,树欲静而风不止,您想着让侯府这棵参天大树长长久久的矗立着,但只有所有人与您同心同德,它方能屹立不倒。平日里折些枝丫对这树来说倒也无伤大雅,可若根都开始腐烂了,您觉着,它还能屹立多久?”
她这番比喻十分直白,但又直达核心,临安侯忍不住凝眉。
却有人冷笑道:“不过是家人之间偶而有些冲突罢了,平日里说句话牙齿都还能咬到嘴唇呢,又哪里就会烂了跟,推倒了什么大树?哼,不过是自以为是的妇人之见,简直危言耸听。”
却又是郁林诚,三老爷见此险些气晕了过去。张幺幺笑:“这树木烂了根就如同斩断了人脚上的经脉,您觉得如此还无所谓?”
郁林诚脸色涨红,嘴唇张阖着想要反驳,却发现一时想不出什么词来,心中却并不服气,冷哼道:“随你花言巧语,我不和一介妇人一般见识。”
张幺幺不以为意,笑道:“便是不说这些道理,想必大家也比妾身更了解夫君。即便现在不准他弄清楚,但私底下,谁又知道他会怎么做呢?倒不如趁大家都在就敞开了查个明白,如何处置大家也一起商量个结果,免得到时夫君自己查了,拿了人,当真送进了锦衣卫……那才真是伤了和气。不知各位以为如何?”说着便朝众人看去。
眼见她一个乡下来的新妇在新婚第二日就敢当着众人的面指点江山,又是讲道理,又是威胁的,大家只觉可笑,根本懒得理会。
个个老神在在的坐着,要么不屑冷笑,要么闭眼假寐,且临安侯也默不作声,都想着看她的笑话。
张幺幺见此勾了勾唇,转头去看郁林肃,郁林肃见她唇色发白,头上冒汗,不由皱了皱眉,边扶着她坐下边柔声道:“这里有的是老少爷们儿,他们都不操心侯府的未来,你一个新嫁娘操的哪门子的心。且坐下好好歇着吧,剩下的事交给夫君便是。”
张幺幺微笑颔首,郁林肃环视一圈道:“既然讲不通道理……”
“虽柳氏的话有些言过其词,但也不无道理,既如此,那便查一查吧。”却是临安侯突然截了郁林肃的话,郁林肃见此笑了笑,却也果真不再说。
室内一静,众人不由面面相觑,二老爷虚笑道:“大哥,这就是一介妇人之见,听听罢了,何必大动干戈。再说不是已经找到传闲话的婆子了么?若是老三夫妇气不过,打出去便是。”
临安侯看他:“传闲话的找到了,那丫头下那药又是怎么回事?”
“这……”二老爷下意识看了眼郁林肃,见他一脸的似笑非笑,尴尬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您也想想,咱们府里这些年不都好好的,怎老三媳妇儿一嫁进来就被人多番针对,莫不是她自身不正,在外面惹了什么官司?倒也不见得都是咱们的问题不是?”
三老爷颔首附和:“二哥说的是。”
其他人,尤其是张幺幺的几位妯娌也道:“是啊,毕竟外面来的,不懂京中规矩,说不得无意间得罪了谁呢。”“原来是她自己的问题,反倒还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什么‘烂根’,真是可笑。”“三叔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人物。”
嗡嗡声响中,张幺幺八风不动,气息都未变一下,临安侯忍不住又扫了她两眼。
眼见张幺幺在她们嘴里愈发不值什么,郁林肃笑道:“我看,还是彻查的好,正好也查一查咱们这府里到底有没有我媳妇儿说的‘烂根’,只希望到时候结果出来了,各位还能讨论得如此热烈。”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毕竟高门大户里,谁家没点阴私?
临安侯忍不住又气,这时曹氏身后的曲妈妈却走出来在临安侯面前跪下道:“还请侯爷恕罪,少奶奶被下药这件事,奴婢知道些缘由。”
“曲妈妈?”却是曹氏,极为惊讶的模样,似是对曲妈妈此举并不知情,其他人也吃惊不已。
临安侯沉声道:“你知道?”
“是。”曲妈妈叹了口气道:“今早团儿暴毙的消息传来之后,奴婢担心于嬷嬷,便去看了她,之后就从她那里得知了缘由。团儿之所以给少奶奶下药,并无任何人指使,起因乃是之前少奶奶在二王府被误会推了宝灵郡主下水,而被宝灵郡主的侍卫打伤一事。”于嬷嬷便是团儿的干娘。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便是张幺幺和郁林肃都对视一眼,有些意外。
曲妈妈道:“因为那侍卫是于嬷嬷的侄儿,一向对于嬷嬷十分孝敬。后来那侍卫死后,于嬷嬷十分伤心,团儿因受到于嬷嬷的教养之恩,想必因此对少奶奶生出怨恨,一时糊涂这才做下错事。”
有人嗤笑道:“果然是她自己惹了祸,反倒在这里狐假虎威,真是可笑。”
临安侯去看郁林肃二人,道:“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倒的确有些问题要问曲妈妈,既然是因恨作恶,为何给少奶奶下的是不孕的药?她既然敢把命都豁出去,难道不该直接下毒更解气吗?”郁林肃问道。
“这,奴婢倒是不甚清楚。不过团儿一向爱护她干娘,想必,若真是伤及了少奶奶性命,恐怕府里到时连她干娘也是不会放过的,因此这才退而求其次吧。”
“还真是想得周到。”郁林肃笑:“既如此,又为何要多此一举散播对少奶奶不利的谣言?”
“这……”曲妈妈沉吟片刻后摇头:“奴婢却当真不知道了,不如,您且问问这三位管事她们是从何处听来的吧,或者本就是她们嘴上不严自己胡乱说的。”
那三人本被遗忘了半歇,眼见郁林肃的目光又落到她们身上又吓得不行,其中一个忙道:“回世子爷,绝不是奴婢们说的,奴婢们都是听来的啊,是昨晚,昨晚团儿回去后特意整治了一桌酒菜叫上了奴婢几人,酒酣耳热之际,是她亲口说于奴婢们听的。”
另一人忙应和道:“是啊世子爷,就是这样,奴婢可以作证啊。”
郁林肃笑了:“你们的意思是说,那丫头还活着的时候就说,少奶奶会克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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