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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惊了一瞬,二夫人惊愕出声:“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嫂为何,为何是这般模样去了?”

荀氏哭着道:“因着昨日松涛苑那边的事母亲受了惊,这两日我与李姑娘一直在劝慰。但是一到晚上母亲就有些疑神疑鬼,一个时辰前我给母亲喂药的时候,她突然又发了脾气,将汤药全部撒到我身上,我便回去换了身衣裳。”

说着抬起手给张幺幺看了一眼,果然右手手腕和手背上烫红了一片。张幺幺顺势打量了眼她的穿着,果然是一身新上身的暗云纹的茶白色对襟衫子,下摆处缀着一片茶色的缠枝莲纹,清雅简单。

荀氏又道:“我来的路上听说松涛苑那边闹鬼的被抓住了,当时就担心母亲,赶到的时候李姑娘几个却都站在外面,神色焦急。我上前问,她们才说母亲知道松涛苑又闹鬼了,又发了脾气,后来更是将她们都赶了出来,我担心母亲,便进去看她,谁知一进去就看见母亲一动不动的盯着什么,突然特别凄厉的尖叫了一声,之后便倒在了床上。等我上前,却发现她已经……呜呜……”

听这意思,竟是被吓死了。

张幺幺极快的四处看了眼,没发现什么异样,二夫人三夫人已经大哭了起来,张幺幺拿帕子半捂了脸到荀氏身旁跪下,媳妇婆子们也都扯开了嗓子,霎时这一片就哭声震天。

哭了片刻,张幺幺红着眼睛对二夫人三夫人道:“您二位毕竟是长辈,母亲的仪容如何打理,身后事如何安排,还需要您二位领头啊。”

二夫人还有些犹疑,张幺幺见此又说了一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曹家人看见母亲是这幅模样去的,否则只怕到时要翻了天的。”

本来曹氏就去的突然,曹家必然是要疑惑的,这幅模样一看就不是自然死亡,到时只怕更难说清。

三夫人撑着下人的手站了起来,悲切道:“大嫂,你如何就这么突然的走了,弟妹如今也只能再送您最后一程了。”哭罢便吩咐清风阁的丫鬟婆子们将寿衣寿材找来,二夫人见了也忙站起来去帮忙。

张幺幺便带着荀氏等人跪到了外间,突然又闻到了那紫檀木的清香味,比上次要浅淡些,但也十分清晰,她又闻了闻,又觉得有些泛苦。

她正要找那味道的来源,这时跪在她身后的李嫚哀声道:“小女才来伺候夫人多久,夫人竟就去了,这叫小女如何向曹家交代!少奶奶,若到时曹家来人,还请您为小女说几句话吧……”说罢哭得伏到了地上,揪着她的裙摆一声声哭求。

张幺幺道:“若夫人之死与你没甚关系,那自然是谁也不能拿你怎么办的。”另一个意思便是,若与你有关系,那也是谁都保不了的。

李嫚的哭声一顿,缓缓松开了手,跪起身来低头不语。

周围都是哭声,又有各色脂粉香味,张幺幺此时想要再去找那味道,已是消失了。

这时二夫人三夫人已经为曹氏穿戴好了。

众人磕了头,起身后三夫人道:“大总管何在?既然大嫂已经收拾妥帖,府里便都布置起来吧,再者,曹家一会儿就要来人了,外面接应的管事可都准备妥当了?”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对此张幺幺倒没什么反对的,只是道:“三婶,入殓的事就先缓一缓吧,毕竟母亲去的实在突然,想必曹家等会儿定会查探的。”

三夫人却瞧了她一眼:“正是如此,才更应该将大嫂早些装棺才是。”说罢意味深长道:“婶子这是为了你好。”

“三婶这是什么意思?”

三夫人搭着手走了两步,站在清风阁正房的台阶上看出去:“自从你嫁进侯府,大嫂便开始生病,一直不曾痊愈过,如今更是突然暴毙,”说罢回头看向她,眼底潜藏着一丝轻蔑和冷酷:“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命不好,克着了大嫂吗?若叫曹家人看到大嫂是以如此模样去的,你觉得他们会不会烧了你为大嫂偿命?”

张幺幺冷了脸:“三婶,之前世子就请了青云观的玄清道长为我看了相,又批了命,这也不过两个多月,怎么您就忘了不成?”

“玄清道长出山,我哪里敢忘,只是这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谁说道长就不能有算错的时候。”

张幺幺眸子微眯:“三婶,有些话可不是张张嘴便能说的。”

她的话音刚落,突然有人连滚带爬的跑进来,惊惶禀道:“不好了,侯爷方才醒了,知道夫人去了的消息吐了血,又晕过去了。”

三夫人冷笑连连:“你看,如今侯爷又被你克吐了血,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张幺幺却没有理会她,问那松涛苑的管事:“太医人呢?可看过了?”昨日临安侯发病,因有些凶险,看诊的太医便留在了府上,以防万一。

管事白着脸道:“太医看过了,只说有些凶险,这会儿正在施针呢。”张幺幺松了口气,吩咐一旁的大管事:“母亲这边你暂且照看着,我去瞧瞧父亲便来。”

大管事正要点头,三老爷竟从院外走进来,身后跟着好几个壮实的婆子汉子:“老三媳妇儿,大哥那边就不用你操心了,若叫你这个刑克六亲的人去了,万一再克着了……那可一切都晚了,如今你已害了三人,所到之处皆是霉运,为了大家好,不如现在就回你的院子好好呆着吧。”

瞧这情形,竟是想要软禁了她。

张幺幺看了他们夫妻一眼,淡淡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三叔三婶在背后指使。”

她此话一出,诸人都呆了,二房众人有些慌张的对视了一眼,不知该怎么办,下人们也都面面相觑,神情不安,三房面色微变,转而却冷笑地瞧着她,并不如何惊慌。

“三叔三婶倒是极能忍耐的人物,好不容易等世子不在府里,侯爷和夫人又都重病在床,竟然费劲心思安排了这一出出的连环计,想必,就是要趁世子回来之前害死侯爷和夫人,谋得爵位吧。可你们也不想想,等到世子回来,你们费尽心机谋划的这些又有什么用?”

三老爷负手冷笑:“你也说了林肃是名正言顺的世子,若我三房做出谋夺爵位之事,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我们又怎么树此大敌?便不是他,若叫外人知道了我们三房的所作所为,只怕再也没法在京中生存下去,又如何会做自断后路之事?况且我三房自来对大哥大嫂敬重有加,又怎么做出如此无情无义之事!”

“倒是你,如今是恼羞成怒了吧,所以才能说出这番颠倒黑白,诬蔑抹黑的话。可惜了,你此前诱骗林肃为你请来玄清道长看相,虽不知你用什么法子掩饰了你真正的面相,但欺骗就是欺骗,总有真相大白的时候,今日,我便叫你心服口服。”

说罢拍拍手,又从外面走进来一行人。

打头的正是已经几日不见的郁林诚,他身后是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物,再之后是两个畏畏缩缩,神情惶恐,普通百姓打扮的男人。

张幺幺一见那两个男人脸色便是骤冷,那管事上前朝二房三房主子行了礼,面向张幺幺时却恨红了眼,咬牙切齿道:“少奶奶,恐怕您不认识奴才,但您一定认识奴才的姐姐,她就是被你害死了的夫人身边的曲妈妈!”

“当初夫人派奴才前往云州府厦县柳树湾、少奶奶您的家乡打听,为的便是不叫世子和府中众位主子被别有用心之人蒙蔽,奴才也成功见到了柳家人,他们都是实诚人,告诉奴才,原来您自小便是刑克六亲的命格,头婚时,成亲的第一日就克得夫君摔断了腿,整整瘫痪在床两年!”

“奴才听后又怕又担忧,便带着柳家父子前往京中劝说,希望您发发善心,别再祸害咱们侯府。谁知船经琼海时,竟早就有您的人监视,察觉了奴才的意图,便妄想在海上害死奴才!好在奴才命大,被人救起,这才赶回来揭穿您的真面目!”

说罢已然泪流满面:“可谁知奴才到底晚了一步,您先是害死了奴才的姐姐,如今又害了夫人,眼看着又要害侯爷!这都是奴才的错……夫人啊……您死得冤枉啊……我可怜的姐姐啊……”最后竟哭倒在地。

三夫人一直盯着张幺幺,见她一直面无表情,并不如何惊慌,眸光一暗,指着那两个百姓打扮的男人对众人道:“这二位,就是咱们少奶奶的娘家父兄,我说的话,你们可以不信,但她亲身父兄的话,众位总可以相信的吧。”

柳家父兄自进门来便一直低着头,此时抬头看来,他们是典型的乡下人,模样粗糙,神情畏缩,女眷都抬手半遮了面容,因而张幺幺就这么落进了他们父兄眼里。

然张幺幺已经变了,气质迥然不同,如今也只剩三四分柳幺儿的模样,柳父瞧了半晌才确定像是自己女儿,勾着腰上前两步劝道:“幺儿啊,富贵虽然难得,可咱们不能害人啊,你自小命就不好,你头婚的丈夫如今还不能行走呢,现在又作了孽,哎……幺儿,咱们不要眼红这京中富贵了,且随爹回家吧,家里虽比不上京里,但咱们不丧良心,便是过得辛苦些,也能睡个安稳觉啊。”

若不是张幺幺离开厦县之前曾在酒楼亲眼看见这父子二人为了二百两再卖了柳幺儿一回,如今这番苦口婆心的劝诫,只怕她都要感动了。

多么实诚又善良的人啊。为了别人,不惜当众贬损、揭穿女儿的伤疤,当真是无私极了。

只不知,今日的这点儿高尚情操,又是用多少银子换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柳幺儿是个命苦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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