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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久未曾修缮过的门发出“吱呀”的声响,正在小心翼翼地往树下埋着什么东西的老人转过身来,那张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很熟悉的面孔,依旧布满了温和的笑意:“来得挺早的,先坐吧,茶已沏好,自便吧。”
沈文晖还算是能摸得到几分这位满打满算相处了一年多的恩师的脾气,坐在石凳上,动手倒了两杯茶。
程勉进屋去洗了手,这才出来也坐在石凳上:“老夫已从怀启那里了解过你的情况了,说实话,以往给天字班和地字班的学子上课的时候,我也是注意过你的,很显然,相比之下,你的年纪比同窗们小一些,这足以印证你的天分。这一点老夫绝不否认,毕竟能让怀启推荐过来的人必有其过人之处。”
沈文晖知道怀启就是何先生的字,显然两人之间交情匪浅。
程勉接着话锋一转:“只是,老夫这一生阅人无数,见过的有天分的孩子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天分并不能决定你走得多远,这一点你能明白吗?”
“学生知道,自小受家父启蒙教导,一路至今,学生一直觉得,能支持自己走到今天的,并非这听起来玄妙的天分,而是‘勤’之一字。”
程勉捋着自己的胡子,并未说这个答案究竟是否合他心意,直接开始问了《春秋》中的一句话。
沈文晖很快反应上来出处,并解释其意,还说到这句话若是出经义的题目应当如何作答。
两人来来回回,从最简单的墨义、帖经一直考到策问、经义,虽然沈文晖皆是对答如流,可程勉的脸上带着的仍是那丝温和的笑意,似乎并不在乎他能否答得上来似的。
沈文晖在这一问一答之间,反而心中大定,并不似来之前的忐忑,无论结果如何,“松山书院院长关门弟子”这个名头对他来说,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他如今的尽力而为,不仅是不想辜负何先生的一番美意,也是想尽可能与老师再续师徒之缘。
约摸半个时辰过后,程勉终于停下来了,品了一口杯中的云雾茶,虽然早已凉了,可他丝毫不在乎,点头道:“不错,看得出来你的基础学得很扎实,不是个读死书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读的书还不够多。”
“是,学生平日能够接触到的便是书院的藏书阁了,寻常些的都能找到,古籍孤本之类的自然是没有的。”
程勉自诩看人有几分眼光,他也并非一味以学识来评定学生之人,看眼前的学子眼神清明,以他的年纪能有如此学识已然当属同辈中的佼佼者,又是自家书院的学生,当下也多了几分亲近,听闻此话,笑骂道:
“好一个贪心的小子!藏书阁的书都是我多年来收集的成果,其中不少书上还难得地带有前朝大儒批注,在你口中倒成了寻常之物?至于古籍孤本,那是何等珍贵,传承百年的清贵世家,哪一个不是靠着这些东西立足的?你竟还打上这些东西的主意了?”
沈文晖前世和老师相处久了,自然也清楚他并未生气,方才年少老成的脸上带了一丝微笑:“学生受家境所限,自来到书院之后方才开了眼界,也就更向往一观这古籍孤本了。”
程勉见他说起“家境所限”四个字来语气平淡,并未因着在旁人面前提起这桩事而有所羞惭,心下暗叹,倒是个心思通透的人,于是道:“学识这一关你算是过了,老夫只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为何读书?”
沈文晖沉吟片刻,起身作揖行礼道:“学生沈文晖,天启八年生人,十二岁进书院求学,十五岁中举,得先生赐字耀之,家父沈明泽,身负秀才功名,沈家祖上曾出过一位官至五品的工部左侍郎,学生自小受祖父教导,读书为的是光宗耀祖,为的是功名,为的是做官。”
程勉的眉头紧皱着,他创办书院这么多年以来,见过了那么多学生,刚入学的蒙童也有,已经有了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也罢,旁人都好歹掩饰一番自己的功利之心,这还是第一次有学生毫无遮掩地把“读书是为了做官”摆在他面前来说,倒是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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