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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婧姝并不知晓江忻涟是如何打算的,归根究底,能说的她也都说出去了,剩下的,忻涟一个姑娘家也做不得主,只能看江家怎么决定了。
“对了,晓雅,你家中的事情可解决了?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们开口。”
江忻涟只是微微失落了一瞬,便将此事抛诸脑后了,转而问起了何晓雅,这失落倒也不是说真的对郑渊生出了多么深厚的情谊,只不过,那人的皮相,倒还是蛮符合她心意的。
也正是在三位姑娘家齐聚沈家闲聊小聚之时,沈文晖也一路被内侍引着到了御书房,崇光帝跟前的总管大太监福顺推开门,做出“请”的姿势,笑道:“沈大人,圣上在里头等着您呢。”
对方已然爬到了宫中太监能得到的最高的地位了,也因着是圣上身边的老人儿,饶是三品大员见着了也得客气地喊上一句“福公公”才是,如今却对着沈文晖却透出这样温和的态度来,除了圣上的缘故之外,不作他想。
便是沈文晖自己也是愣了一瞬的,当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虽不至于态度有多么巴结,他也不至于当真像那等清高之辈,摆出一副瞧不起阉人的姿态来,自是微微颔首道:“多谢,有劳公公了。”
既不阿谀奉承,也不故作姿态,倒让福顺心底怔忪了一瞬间,面上却是很快反应过来,比方才的温和之余也略微带了点儿笑意地道:“沈大人客气了!”
崇光帝正在看奏折,瞧着一本本折子上的话,尽是些无用之语,便不由得气恼起来,听见门口的动静,抬眼便瞧见沈文晖进来了,这才暂且将一堆烦恼事儿撇开去。
沈文晖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便听着上首的人道:“耀之可算是来了!朕正巧有些事情寻你。”声音里的冷硬已然比平日褪去了几分,捡起了先前对沈文晖的称呼,更显出几分非比寻常的亲厚意味。
“不知皇上召臣前来有何要事?微臣愚钝,还请皇上示下。”一听这话,沈文晖也就反应过来了,侍讲一事,必定有皇上手笔,不过是上位者随口找的一个比起下诏宣入宫中而言,更加不引人注目些的理由罢了。
“此届恩科殿试之题乃是湖州水患一事,在你们这些新科进士之中不乏有些出彩的点子,其中便以耀之的文章为最,过后,朝堂上工部尚书于爱卿便结合了几位出彩之人的想法,提出了治水之策,因他说得信誓旦旦,朕便允了,让户部拨了银款下去。
只是前些天,朕却接到密折,言说银款被湖州刺史大半揽入囊中,用于赈灾治水的寥寥无几,更巧的是,朕这几日接到他的奏折,说是此法依旧只能疏通不能根绝。
你说,朕究竟是该相信哪一种说法呢?”崇光帝说到这儿,语气尽是似笑非笑的意味,却比全然严肃的语气,更让人察觉出几分危险来临时的前兆。
沈文晖心下有了底,无须去深想这密折是何人呈奏上来的,总之,不管谁的说法对,崇光帝实则心中已然有了偏向,否则便不会有他今日进宫之事了,他要的,只是事情的真相,以及水患之事的妥善解决罢了。
“微臣不知,相信圣上心中自有定断,只是,以微臣拙见,哪一种说法想必都是各有道理的,既如此,圣上不若差人便宜行事,悄悄前往湖州,一探究竟?”
饶是御书房之中只有他们二人,沈文晖笃定今日这番谈话绝不会被传出去,他的言语之中也并无任何不妥当之处,须知,圣上要的,并不是他来帮着拿主意,他作为臣子,提一句中肯的建议,表明自己并不是敷衍了事的作态,便足够了。
坐在上首的崇光帝微微眯了眯眼睛:“那不如,便由耀之前往吧?”虽是疑问的语气,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笃定感。
沈文晖自然知晓,崇光帝这并非在与他商量,而是通知罢了,当然,这份儿人情他还是要领的,要知道,朝中能人无数,比他合适的人选不是没有,可崇光帝却能想到他身上来,可不就是想方设法为他谋划功绩嘛。
“微臣领旨,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协同湖州官吏做好水患赈灾一事。”也就是沈文晖说这话时并未抬头,否则便会看到崇光帝在听到后半句话之时,眼中闪过的那一丝满意的神情。
身为臣子,最要学会的,便是闻弦而知雅意,若是什么事情都要皇帝挑明了来说,朝中每日这么多事务,任哪个皇帝也不可能长命百岁的,很显然,沈文晖便属于崇光帝看好的那一类,聪明人。
当然,对方若是真的有那么大的胆子吞下赈灾治水款项的话,可见在湖州怎么着也是地头蛇一般的人物,崇光帝还指望着沈文晖继续在朝中“发光发热”呢,怎么也不可能将他好容易看中的臣子就这么折进去。
因而特意给了他一道密旨,封他为钦差大臣,只要向驻扎湖州的武官将领表明身份,见圣旨如见御驾亲临,便可调动其人手,哪怕湖州刺史府上豢养了私兵,也是丝毫不惧的。
此外,还专门派了一小队精兵护送他去湖州,就是沿途的驿站也是少不了交代行些方便的。
“对了,还有‘松墨纸’一事,朕如今已不便掺和进去,不过该与你的分成还是少不了你的,每月掌柜自会将分红送至你府上的。”
默了片刻,许是终于想起来沈文晖还是个才新婚不久的年轻人呢,他这么着便将人派到湖州那般远的地方去了,便半是许诺地道:“等你此行回来,虽不方便这么快给你升官职,但这些功绩给你家夫人请个诰命还是足够的。”
由此便可见,崇光帝现下已是深谙御下之道了,一根胡萝卜在前面巴巴地吊着,驴子能走得不快吗?最起码,便是沈文晖方才,因着要跟小姑娘至少分别三个多月的那些憋闷心情,想着小姑娘有了诰命以后,可能会有的笑脸,也多少消散了些许。
不过,即便如此,回府之后,沈文晖还是在院子外头徘徊迟疑了一瞬间,这才进门了,只是这一瞬间很是短暂,短暂到连紧跟着他的小厮竹叶都未曾发觉过。
陈婧姝自从嫁入沈家以后,长辈都是和善人,夫君又疼爱着,小姑也是好相处的,只觉得再是顺心不过了,饶是如此,因着今日同两位许久不见的好友的小聚,她的心情还是肉眼可见地比往常要更好上几分。
见着她一边哼着软糯的江南小调,一边极有兴致地修剪盆景,脸上笑眯眯的模样,一看便是心情极好,沈文晖便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白日沈文晖不在家,因而只有晚饭是一家人齐聚在一起吃的,两人一道往祖母的院子里去的时候,沈文晖依旧没有想好该怎么开口,便显得比往日沉默,或者说心事重重了些。
只是,陈婧姝却是急于分享今日好友所言之事,一双眼眸显得亮晶晶的,一派极为鲜活灵动的模样,也就未曾察觉到他今日略微的反常之态:
“晓雅外祖家那些人现在就想着要她嫁给她那个表兄,据说那人不学无术,后院里早就有了好些个通房姨娘,只因着是家中独苗,长辈们便都溺爱着,晓雅若是嫁给这样的人,下半辈子岂不是毁了?”
小姑娘说起来还有些愤懑不平之色,也是,好友和一个素不相识、人品低劣的男子,究竟偏向哪一个还用说吗?不过,之所以还在跟那些人周旋,还是因着时间久了,连何夫人自己也想不起来,究竟有没有应承过“儿女亲家”这回事了。
“夫君,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似是瞧见沈文晖的失神,陈婧姝略带不满地扯了扯他的衣角,语气里细细听来还带了些撒娇的意味,在外人看来或许不够庄重,不该是作为大家主母的做派,可沈文晖心下却是只有欣慰的份儿。
好容易,小姑娘脑筋才转了弯儿,从那副端着的、时刻想要做个贤内助的做派,变成了今日这般愿意跟他软软地撒娇的模样,可以说,其中大半都是沈文晖自己惯出来的。
自然,现下沈文晖也就只有好脾气地笑笑的份儿了:“听着呢,何姑娘若是嫁给这么个人,确是可惜!”
得了预想中的回应,小姑娘满意地笑了笑,宽大的衣袖下却是悄咪咪地勾住了他的一根手指,饶是身后的两个丫头不大可能看到,即便看到了也不会说出去,可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在外头做出来这般“不庄重”的举动。
想到这儿,陈婧姝抬眼瞄了一下沈文晖,低头便忍不住笑了,像个偷腥儿的猫似的,耳朵处也悄然爬上一缕红晕。
瞧见她这副模样,沈文晖也不由得被感染上了几分好心情,唇角勾了一下,反手便握住了她的手,还故意使坏一般的,伸出一根手指在她掌心挠了一下,仿佛羽毛轻轻拂过似的。
陈婧姝好似触电一般,正想收回自己的手,却发现已经被自家夫君紧紧握住,挣脱不得了,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在宽大的衣袖下,落樱和落夏两个丫头竟也毫无所觉,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半是羞怯半是嗔怪地瞥了自家夫君一眼,心里头却是只有高兴的,若说她成婚之前还有几分少女的青涩感,如今却已渐渐蜕变成了年轻女子的娇媚,沈文晖看在眼里,眸色不由得更加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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