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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唯有六殿长老才能催动的急召符,与普通传音符不同,它能击溃临渊地界内所有结界,通音传信如入无人之境。

见符如长老亲至,何况传符的还是分神初阶的禁地长老寒朔,即便掌门在此,亦不敢怠慢。

五名上浔弟子当即一震,迅速起身伏拜,口道:“拜见长老。”

宁湖衣没有动。

吐哺的灵力已被收回。

他眉心微隆,薄唇轻抿,面上似乎现出一丝不悦来,细看之下,又无从寻觅了。

“你们起来吧。”宁湖衣代他的亲传师父免了几位小弟子的礼节,而后食指微动,低喝一声:“收。”

掌心金莲应声闭合,瞬间将鲛珠吞没,再散开,已不见珠子踪影,只留丝丝金线,如灵蛇吐信,飞入宁湖衣袖中,牢牢缚于腕上。

几人还没看够,奈何长老急召非同小可,不敢阻拦,只觉惋惜,想着能多看一眼是一眼,便盯着宁湖衣的右腕直往他袖子里钻。

“师尊急召,恕不能招待。灵心灵音,代我送客。”宁湖衣收去金符,起身放下袖子,吩咐两小童善后。

他口中称歉,面上无有愧色,仿佛从未把人放在眼中,跟着避也不避地走到一边,伸手向腰间虚虚一抹,抽出一把玉刃当空斩下。

因着这一斩,本是完好的空间被生生劈出一条幽黑的裂缝来。

宁湖衣做了个收刀的动作,玉刃随即消失不见。他抬脚踏入缝隙之中,待身形完全隐没,黑缝又如从没出现过一般闭合了。

此刃名为“劈空”,原是一对,似子母青蚨,执刃双方无论身处何地,都能劈开空间,穿梭到另一柄所在之地。

派内弟子都知道这是寒朔长老的独门法宝,没想到竟将其中之一赐给了宁湖衣,可见厚爱。

上浔弟子虽为内门弟子,素来不受重视,接长老急召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算来几人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宁湖衣使出这招,都直愣愣地看呆了,直至两小童步到跟前,这才回过神来,离开落池居各自回去了。

夕照潭边,一间不起眼的草庐内,宁湖衣从黑缝中踏出,拂了拂靛青长衫。

草庐由竹子所搭,茅草铺就,破落地立在潭边。庐内地方逼仄,陈设亦是简陋。若非地处临渊界内,定会让人误以为是哪家农户猎人居所。

寒朔负手立于堂中,一身素黑长袍,无任何坠饰,只额上系着一条墨黑锦带,鸦青之色衬得两鬓愈发斑白。

他面上沟壑纵横,双目浑浊,浑身透着一股灰败之气,看上去不像驻颜有术的修士,反似俗世历尽沧桑的耄耋老人。

寒朔不动。宁湖衣现身自在他意料之中,倒是把一旁两个正襟危坐的弟子吓了一跳。

“……大师兄?”两人先是一愣,待看清来人,连忙爬起来朝宁湖衣行礼,面上讨好之色溢于言表,又隐约有一丝尴尬。

宁湖衣没有理会,拂袖直直向寒朔拜了一拜,口中恭敬,“湖衣见过师尊。”

自从寒朔出关,如此情形已被他撞见过许多回。

弟子们的心思很好猜,无外乎看寒朔从前不问俗事,如今却大张旗鼓地现身,还破例收宁湖衣为徒,想着自己或许也能如宁湖衣一般得长老青睐,纷纷削尖了脑袋,赶紧来寒朔面前混个眼熟。

放眼整个大陆,分神期的修士一只手数得过来,寒朔便是其中之一,不然千年前也不够以一己之力撑起摇摇欲坠的临渊派。

成为分神期修士的徒弟该是何等的风光?看宁湖衣就知道了。加之寒朔虽不苟言笑,对弟子们却爱护有加,无论求教抑或论道,统统来者不拒,怎能不让人趋之若鹜?

派内盛况一时,让至今尚未结婴的掌门颇有些落面子,甚至有人私下揣测长老如此这般,许是想和掌门争权。

对此,掌门的态度也十分耐人寻味,月前将教务交托给宁湖衣后便自闭关,也不知是避其锋芒还是其他。

堂中一番考校其实早就结束了,两弟子浑然不觉,还想多得些长老的指点,便一直赖着不走,眼巴巴地望着寒朔。

宁湖衣心下哂然,就听寒朔吩咐:“我与湖衣有事相商,你们两个先出去吧。”

“是。”两人瞥了宁湖衣一眼,眉宇间甚是不甘,也只得领命,匆匆退出草庐。

直至庐内没了外人的气息,宁湖衣不等寒朔免礼,兀自直起身,张口念出一串咒文,直至最后一字吐出,低喝一声“封”,金光如捕网般铺洒而下,将两人笼罩于内。

寒朔修为高深,于封印结界一道却是不精,比之宁湖衣更是差了许多。倒不是宁湖衣不信寒朔,只是隔墙有耳,他又太过羸弱,不得不防。

待最后一丝金光落下,寒朔转身,屈膝朝着宁湖衣一跪而下,双掌贴地,深深一拜,“弟子寒朔见过老祖!”

“无需多礼。”宁湖衣抬手免礼,又问:“急召本座前来,可是炙鬼外逃之事有了眉目?”

“这……”寒朔起身,垂下眼睑,目光游移不定。

炙鬼一族非先天魔物,只是半魔,修为普遍不高,却诡谲多变。

如今老祖归来,鬼王随之苏醒,知老祖修为尚浅,虎视眈眈,座下小鬼亦是蠢蠢欲动,月前更有一只趁着月中阴气大盛之时逃离了禁地。

临渊派有老祖所下禁制,那炙鬼仅凭一己之力自是无法破开,又怕回去受老祖责罚,便在派内游走逃窜。老祖命他搜寻,至今查不到半点眉目。

寒朔默然不答。

宁湖衣以为他因办事不利心中有愧,宽慰道:“罢了,炙鬼狡猾,即便是你也拿它无法,不必过于自责了。不过本座今日倒是得了些端倪。”

寒朔低头,“老祖直言。”

宁湖衣道:“今日本座召上浔弟子观瞻器灵,你可看清楚了?”

“是。”寒朔颔首。原来劈空并非只是件单纯的传送法器,亦有探查执刃双方一举一动的作用。

“云睢有古怪。”宁湖衣断言:“即便有鬣兽血统,按他的修为,应该还察觉不到锁魂笼上的晦气。若非一早被晦气感染,那便是炙鬼作祟。”

寒朔老脸一红。难怪宁湖衣今日要请上浔弟子前往洞府观瞻器灵,原来早就怀疑云睢。然而他却因为某些缘故,将神识全都放在了器灵上,愣是没看出云睢的异状,如今想来,不正和那群毛头小儿一般模样?

寒朔咳了一声,道:“老祖,那您……”

“云睢是个好苗子,如此放任不管,未免太过可惜。”宁湖衣摇头,话中颇是遗憾。

他不担心炙鬼作祟,只怕派内弟子因炙鬼感染上魔域晦气,届时不仅有性命之危,一身修为也便到了头。

炙鬼出身魔域,以世间浊气为食,炼化出魔域晦气为己所用。因人身太过脆弱,经不起炙鬼夺舍,它们并不行鸠占鹊巢之事,又偏偏见不得修士安生,常以七情六欲惑之,对心性坚定的修士来说无甚大碍,至于那些道心不纯或是入门尚早的人,很容易被炙鬼蒙骗,自引晦气入体,进而走火入魔、六根皆废。

如今临渊衰微,寒朔已老,弟子一代不如一代。奕承以一己之力将掌门的担子扛了千年,不知还能支撑多久。举派上下,也就云睢勉强能入他眼。

此子悟性尚可,难得不朝秦暮楚,始终坚守一道,除开出身粗鄙,行事稍显拘泥之外,堪称佼佼。哪知炙鬼一事,症结竟是在他,让宁湖衣颇感意外的同时,如何不惋惜。

宁湖衣叹了一声,道:“我本有意让弈承将云睢收下,好生教导,而今弈承冲击婴境正是紧要关头……罢了,还是你多多上心着吧。寻个机会,从旁提点几句,就说他心魔已生,小心修炼,他应当懂得。余下之事待本座得空,再慢慢和那小鬼结算。”

炙鬼于隐匿行迹自有一套,附于人身时,寻常法术均难使其现形,驱逐更不是简单的事,因此即便有疑,也不敢过于打草惊蛇。

寒朔拱手应下,又得宁湖衣吩咐:“在此之前,本座要闭关。少白结灵还需四十二日,正巧来了你这儿,过后随意寻个由头,罚我入思过峰思过吧。那处灵息和少白相合,有助他固灵。”

宁湖衣一连串布置如行云流水,末了想起一事,道:“哦,对了,今日你召本座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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