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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跨出院门,丝丝密密的雨便落了下来。
顾少白撑着伞,蓦地觉得有些冷。
从前做灵体时无知无觉,炼气凝神后,五感六觉渐渐回笼,如今有了肉身,感知愈发敏锐。
然而修仙之人自带钟灵之息,即便是气境也不例外。灵息护体的同时也阻隔了一定的冷热痛觉,并不会被寻常寒暖过分惊扰。谁知这会儿被海风一吹,竟从骨子里漫上一股阴冷湿意,倒是让人颇感新鲜。
看来真是冷得狠了。
眨眼一旬过去,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流火授衣的时候。
一路行去,村人们脱去褂衣,换上厚袍,鲜少有光膀露腿的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说得着实不错,可顾少白还是觉得在这座村子里,日子似乎过得太快了些。
本以为天色还早,等出来之后,才知是雨天的错觉。
黑压压的乌云从海天相接处一路蔓延到头顶,阴得能滴出水来。
细雨织连天地,晕开一片朦胧水气,仿佛还没破晓。细看才知村中屋舍炊烟袅袅,都到了煮饭的点儿。
走着走着,前头吵吵嚷嚷。锣鼓的咚锵伴着唢呐的吹鸣,不由分说地钻进耳中,虽稍显嘈杂,倒也有振奋人心之效,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雀跃。
顾少白眼睛一亮,定是海神祭开始了!等跑上前,祭祀的队伍早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他这副躯壳生得矮,比不得五大三粗的渔人们,更遑论还撑了把伞,压根挤不进人堆。
抬案上纸扎的祭品走马观花,轮换而过,急得顾少白直跳脚,饶是如此,也只能瞧见舞龙头上两个小小的龙角尖儿。
怎么从前就没发现村子里有这么多人呢?顾少白叹气,正懊恼没和宁湖衣学个隐身术什么的,忽地被人扯住衣角。
是一群孩子,和顾少白一样被挡在外面,围着顾少白,嘴里“神仙哥哥、神仙哥哥”地叫着,很快引起村人的注意。
村人哗然,连连后退,自觉地给顾少白让了条道儿出来,直通队首。
领头的是村长,看到顾少白,眼睛一亮,连忙上前,让出祭师的位子,请顾少白代为主持祭典。
顾少白拿着面具一阵为难。
本只是凑个热闹,不想竟被如此礼遇,颇是受宠若惊。可他一个外人,又是个假神仙,哪好意思喧宾夺主,犹豫间,被村人热情地推到中间。
礼乐又响了起来。
人们众星拱月一般围着顾少白,手舞足蹈地朝拜。
顾少白不自在地用伞挡着脸,亦步亦趋地跟着人群挪动。
仓惶间,伞不知被谁抢了去,眼前陡然一黑,罩下一个什么东西。取下一看,是个漆木鬼面,削脸高颧,凸眼獠牙,直似夜叉,除了额上一对漆黑的长角,皆是起起伏伏的蓝色波纹。
这就是村人崇拜的海神?顾少白握着面具,稀奇地看了一阵,末了往脑袋上一套,觉着不偏不倚,大小正合适。
许是脸被遮住,也不那么羞赧了,自此入乡随俗,学着周围人的动作一同跳了起来。
良久,队伍渐渐缓了下来。
顾少白见围观的村人纷纷转身往后涌,便也回头去看。
只见四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抬着一座步辇,风风火火地往他这处来。直至近前,利索地卸了胳膊,“嘭”的一声将步辇放下,而后横步一跨,单膝跪下,请顾少白上座。
人群开始起哄。
顾少白连声推脱,见跪着的人始终纹丝不动,无法,只得抬脚爬上步辇。
待坐稳,顾少白偷偷捏了把汗,见周围人兴奋不已,便福至心灵地高喊了几句“风调雨顺”、“海神保佑”之类的吉利话,
人群静默一瞬,很快爆发。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海神金口玉言神恩典滔天”,霎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仿佛炸开了锅。
步辇上的顾少白也被热烈的气氛感染,不断朝座下挥手。如此许久,激动的心情渐渐平息,无意中瞥了一眼近旁,猛地一骇,宁湖衣什么时候也坐上来了?
的确是宁湖衣没错,那份到死都不改的气定神闲只消一眼便能认出。可你来就来了吧,也不吱一声,不理不睬,只顾装模作样,又想拿他寻什么开心呢?
海神本尊亲临,想来方才如潮的欢呼也是冲着身边这位大神去的,压根没自己什么事。顾少白顿觉尴尬不已,转头瞪了宁湖衣一眼,宁湖衣却一无所觉,惹得顾少白越发着恼,恨恨地砸了一下扶手,以为这下对方总该回神,不想宁湖衣依旧两眼空洞地盯着前方,全然视他为无物。
难不成跟自己一样高兴懵了?顾少白挑眉,抬手在宁湖衣满潜挥了挥,见他一动不动,这才觉出不对劲来,凑近一看,忽地一惊,这哪里是宁湖衣,分明是个栩栩如生的纸人!
这纸人和真人一般大小,将本尊的身量拿捏得极其精准。
它内部并非填实,而是和寻常纸人一般用竹篾支撑。稀奇的是躯体连接的部位,诸如手、足、肩等处竟也做得连贯如常,寻不到一点突起的棱角,而且除了假发和道袍,外露的皮肤一点褶皱也无,白皙滑溜得跟人皮似的,与其说是纸扎的,不如说是吹气而成,然而摸上去却还是纸张的触感。
再看那脸,模样相似自不必多说,就连微扬的眉梢、微蹙的眉头和轻抿的薄唇都做得像极。若只五官相像还不至于让人认错,配上这神韵,就有些像得可怕了。
想宁湖衣进村后一直不苟言笑,更不曾与人频繁接触,不知哪位巧匠竟有这等功夫,寥寥几眼便将纸人做得如此精巧,真是出自凡人之手么?
顾少白扯了扯领口,越想,越毛骨悚然。
这群人让他坐在纸人身边是什么意思?若没猜错,这神案上抬的都是祭祀过后要烧掉的祭品,难不成要把他和宁湖衣一起烧了?他还没忘了自己如今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纸人……
倒是顾少白多虑了。
祭祀的队伍绕着村子转了三圈,在村外的一座祭台前停下,跟着,顾少白就和那尊纸人宁湖衣一起被请下了辇。
村长指挥村人三拜九叩,恭敬地将纸人宁湖衣抬到祭台上供起,又请顾少白上座,代为主持祭典,被顾少白婉言拒绝。
村长不敢多劝,戴上面具开始主持祭祀。
说是祭祀,无外乎跳大神、耍大旗之类,并不新鲜。
顾少白看了一会儿,很快腻味,倒是对那具以假乱真的纸人十分感兴趣,于是溜到一边,随手抓了一个村人过来,指着祭台上的宁湖衣问:“那纸人是谁做的?怎么这么像?”
村人看是顾少白,有些激动,指手画脚道:“肖师傅,是肖师傅做的!他半年前来了村里,手艺好得很,村长让他留下来专给海神扎纸人!”
顾少白奇怪,“肖师傅?我怎么没听说,也没见着他出来啊?”
“他呀,这里、这里有毛病。”村人挤眉弄眼,哀道:“他命苦哟,娘胎里带来的毛病,听说为着这个吃了不少苦头,要不是村长收留,啧啧……手艺是顶好的,就是人怪了点儿,不爱说话,不爱出来,也就是赶上海神祭才能见着他几回……”
这人说话颠三倒四,顾少白听得云里雾里,想着干脆亲自去寻一趟算了,于是打断村人的喋喋不休,问:“他在哪儿?我想见见他。”
“诶,诶!”村人击了一掌,指着村子的方向殷勤道:“他就在村尾的槐树底下呢,每逢下雨,他都在那儿扎纸人,您现在赶过去保准能见着他!”
“哦。”顾少白了然,又想起一事,疑道:“对了,他扎的纸人怎么不怕水的?淋了半天也没见湿……”
村人懵懵懂懂地挠头,“这俺就不晓得了……”
看村人确实不知,顾少白也不为难他了,穿过人群,悄声无息地离开。
人全都涌到村外看海神祭,村中一时静得出奇。
破败的屋舍配上阴惨惨的天气,有那么点儿瘆人。
雨倒是不下了,凉意依旧透心。
顾少白负手前行,一路往村尾行去,不多时,已能见着朦朦胧胧的树影了。
他加快步子近前,树下还真坐着一个人。
那人低着头,看不清具体形貌。背后槐树枝繁叶茂,树丛中星星点点,扎着不少白绸。
许是什么祭祀的风俗吧,顾少白暗道,定睛一看,悚然一惊。
这树上挂着的哪里是什么白绸,分明是一具又一具被勒住脖子吊起来的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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