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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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凤歌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抬手揪住脑袋上的大猫后颈，将它拎下来，阴恻恻地朝它笑了笑。

“说吧，你想被清蒸还是红烧？”

大猫缩了缩脖子，无辜地对着林凤歌喵了一声，弱气的叫声里透着一股可怜兮兮的意味。

林凤歌手一抖。

这可是楚云岚的精神体。她默默提醒自己。要忍住自己的手。

片刻的愣神间，人群里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声。

原本昏迷倒地不省人事的男人不知何时从地上爬起来，眼球微微凸起，眼底通红一片，布满血丝，神情狰狞却木然，仿若无知无觉地朝最近的人爬过去。

“啊啊啊啊啊——”

离得最近的女孩儿尖叫起来，身后的人连忙退开，却没人想起来拉一把女孩儿，她站立不稳，跌坐到地上。

“花月。”楚云岚叫了一声。

大猫悄然从林凤歌手上挣脱开，一脚踩上男人的脑袋，龇着牙低吼了一声。

男人身形一顿，林凤歌已经一脚踹上来。

“噗通”一声男人跪倒在地，附近的人甚至听到了清晰的骨骼错位声。

见男人还要再挣扎着爬起来，林凤歌又干脆利落地踹上他另一条腿，折了他的胳膊。

灰狼扑上来，朝男人的咽喉咬去。

“林队！”

“林凤歌！”

刚刚挤进来的人惊叫起来。

原本踩在男人身上的大猫一抬爪子，拍开灰狼的脑袋，随即轻巧一跃，跳到了灰狼脑袋上。

灰狼被压得低下头，嗷呜一声退后了几步。

见证了惊险一幕的人不由松了一口气，随即看向神情冷漠的林凤歌，有些显见的怒意。

“你疯了吗，竟然放任自己的精神体去攻击感染者？！”

“这种专门拐带虐待小孩儿的人渣，死了也没什么关系吧。”

林凤歌眉头微蹙，转过头来时已经是一脸不耐，她抬抬下巴，示意刚刚到场的人将地上的男人拷起来。

“既然来了，就把人带走吧。这边可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来人看了眼周围聚集的人群，咽下了要争辩的话，皱着眉朝身后的人招手，一同将倒地的男人铐起来，拖上了路边的车。

林凤歌将目光转向另一边抱着小女孩儿的同伴：“颜舒，你跟他们一起带这个小丫头去医院，有什么情况直接联系老杨。”

颜舒点了点头，拍了拍怀里女孩儿的背，忍不住问道：“那你呢？”

林凤歌正看向人群外面，这片刻时间视线里已经搜寻不到楚云岚的影子，自己的精神体也消失无影，听到颜舒的声音，她慢了一拍才回神。

“当然是回去调查这个感染者。”林凤歌答道。

“那你的精神体——”

“玩够了就自己回来了。”

林凤歌轻“啧”了一声，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方向，不爽地自语：“糟透了。”

-

林凤歌是个哨兵，同样是级别最高的那种。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早在三年前就该回老家隐居了。

然而就在那期间，各地秘境病毒感染者陡增，感染者越发暴虐，若是放任不管，有些甚至会爆体而亡，引发不知名的黑洞，吞噬掉附近的一切东西，甚至包括无辜路人。

旧友三番两次上门，邀请她去风城参与新成立的小组。

——全称“哨兵向导对秘境病毒感染者应急处理小组”，因为名字太长且绕口，最后简化成了“秘境巡逻队”，挂靠在当地警局平行处理秘境病毒感染事件。

美其名曰“拯救世界”。

回忆起前情，林凤歌觉得自己那时候一定是太年轻，竟然被这种简单粗暴的中二宣言蛊惑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像玩闹似的小组真的在病毒感染事件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原本因感染者剧增而混乱的城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归于平和。

不过世事总难全尽如人意。

比如偶尔也会在陌生的城市里遇见讨厌的熟人，又比如日益焦躁起来而不得纾解的情绪。

也不知道是遇见楚云岚这件事更让她觉得烦躁，还是她本身就已经陷入了一个不得解的困局。

林凤歌靠在椅背上，抱着双臂仰头看着沾了尘土的天花板。

初夏的气温不断上升，轻微的声响都能成为燥热的来源，林凤歌试图睁着眼进入冥想状态，可惜身边的人并不准备让她这样安稳下去。

“啪——”

小组的直属上司许季商一巴掌拍上桌面，神情凝重地看向林凤歌。

“听说今天你又掀了人家桌子还放精神体咬人了？”

“我赔钱了。”林凤歌抬了抬眼皮，晃了下椅子往后挪了些许，懒懒地答道，“而且没咬到。”

“我们组里的规矩第一条就是禁止私自处置感染者！”许季商将一摞文件甩得啪啪作响，脸上凝重逐渐变成愤怒，“你自己数数看你这个月接收到多少条举报了？别以为你是队长就能为所欲为，连精神体都控制不了你骗鬼呢！”

前后摇摆着的凳子忽的一顿，凳子腿摩擦着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林凤歌闭上了眼，没有出言反驳。

这样的态度只让许季商觉得更加怒意高涨，抄起文件就朝林凤歌劈头盖脸地砸去。

“队长，那个女孩儿——”

颜舒一进门就见一摞文件飞向自家队长，再看许季商一脸怒火，当即就被吓得没敢再动弹。

林凤歌早在那瞬间就从凳子上站起身，偏了偏头，一抬手就接过飞来的文件。

她侧头看向颜舒，问道：“那丫头没事了？”

颜舒缓过神，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往里挪，一边点头答道：“嗯，外面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不过肋骨断了一根，还有小腿，需要在医院静养一段时间。”

光听这个描述就知道那个女孩儿伤得有多重了。

这也是林凤歌当时没忍住当众动手的原因——之一。

“啧，便宜那个人渣了。”林凤歌低声自语道。

许季商瞪了林凤歌一眼，后者识趣地闭上了嘴，将脸转向另一边，随意数着墙上的痕迹。

“杨哥那边大概调查了一下，今天那个感染者是个人贩子，专门拐卖小孩子给那些有特殊癖好的有钱人——隔壁警局里还有几起失踪案的档案，都是他做的。”

这话颜舒主要是说给许季商听的。

许季商被林凤歌气得头昏脑涨，在没犯什么错误的颜舒面前却不好发火。

压住怒火，再听颜舒的话，他也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

还好不是真的没有理由就突然发疯的。

许季商稍稍冷静了一些。

颜舒适时地帮林凤歌解释缘由：“是不是因为最近太累了？上周三个感染者，一直是队长在外面跑，队里向导又没办法给队长疏导，不然也不会控制不住。”

这个理由听起来倒是很合理。

许季商的怒火消减到只剩下一小撮。

说到底林凤歌能力太出众，本身又是个工作狂，总能做到常人难以做到的事。

时间久了就叫人觉得理所当然，却忘了她本来也是个人，自然也会有临界点。

更何况她还没有向导。

见许季商态度缓和，颜舒乘胜追击，继续提议道：“队里跟队长匹配度连超过20%的都没有，这也算是罕见的特殊情况了，能不能向管理中心帮队长申请一个匹配的向导？”

许季商眉头狠狠跳动了几下，沉思片刻之后一拍桌子做出了决定。

“不管怎么说你当街掀了人家店还差点让精神体咬到人是事实，这段时间你给我回家反省，什么时候找到可以给你疏导的向导什么时候回来。”

“你确定还想让我回来？”林凤歌挑了挑眉。

如果真的能那么容易的找到合适的向导，她也不至于沦落到像此刻这样，要被强制赶回家休息的下场了。

“我会跟管理中心去申请的。”许季商脸色微沉，“你到时候别推三阻四地拒绝就行。”

“当然不会。别看我这个样子，其实我也很希望找到合适的向导的。”林凤歌说着忽的想起先前见到的人，又顺口补充了一句，“只要不是楚云岚就行。”

“楚云岚？那个开发出剥离病毒系统的楚教授？你跟她有仇吗？”

林凤歌将翻完的文件丢回桌上，转了个圈回到凳子边，靠在椅背上，伸手将滑落下来的刘海捋到耳后，一边点了点自己的眉心，露出点不明的笑意。

“一点旧怨。说不定以后会让我失控的更严重哦。”

许季商盯着林凤歌的脸，试图在确认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我没记错的话，楚教授也是s级吧。”许季商若有所思，“你不说我差点都忘记了，说起来我好像听说她最近也来风城了……”

林凤歌脸色一僵。

什么叫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算是见识到了。

许季商看了眼林凤歌的神情，又说道：“不过她好像结婚了吧。看来你没机会了。”

“……”林凤歌假笑了一下，“那还真是让人安心的好消息啊，我会祝他们幸福的。”

颜舒看着莫名陷入对峙局面的两人，贴着墙不敢出声。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拯救了这片尴尬的沉默。

颜舒松了一口气，连忙转身开了门。

“请问这里就是感染者应急中心吗？”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哨兵向导对秘境病毒感染者应急处理小组’。”许季商下意识纠正道，随即才转头看过去，“这位小姐，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隔壁警局的人带我来的，说你们办公室在这里，我就过来了。”

闻言，就连原本不甚在意的颜舒和林凤歌也将视线转过去。

看清门外人的刹那，林凤歌的脸色就暗了下去。

滋啦一声刺耳的声音从她手底下传出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椅子捏碎了。

门外站着的除了带路的，剩下那个人赫然就是楚云岚。

年轻的女人一身疲态，风尘仆仆的模样，外面披着的事仿佛万年不变的白大褂，大概是从哪个实验室里出来之后忘了换掉，在外面不知奔波多久，衣角已经沾上了尘土。

大褂里面却不再是一板一眼的制服，而是普通的t恤和洗到发白的牛仔裤，脚上一双白底黑纹的板鞋，露出了一截脚踝。

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些常年不见光的病态苍白。

这让她看起来年轻许多——虽然本来她的年纪也不算大。

不过这时候看起来更像是学生，而不是一个刚刚入职的大学教授。

——就跟以前一样。

林凤歌最后才将目光移回到楚云岚的脸上，有些不甘地承认，这人几乎与几年前分别的时候没什么变化。

长发微卷，也可能只是疏于打理而显得有些凌乱，只铺到肩上。

五官明丽，天生一张笑唇却不怎么爱笑，琥珀色的眼瞳清澈明亮，却少有波澜。

唯有此刻眼底疲态掩饰不住，才显示出一点人气。

但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惹人讨厌。

林凤歌捏紧了椅背，没注意到自己打量死对头时有些过分的投入，直至另外几人朝她投来微妙的视线，她才警觉地回过神来，注意到其他的东西——

比如说，她的精神体。

先前随着楚云岚离开而一起失踪的灰狼这时候正站在门口。

不受控制实体化的灰狼似乎同样对自己的主人兴致缺缺，反倒黏在主人的死对头身边，仰着头吐着舌头拼命去蹭楚云岚的手背，尾巴摇得像条狗，就差没张嘴汪汪汪几声了。

这时候事情的前因后果才钻到林凤歌的耳朵里去。

“麻烦把你家失物领走，它快把我家花月的毛舔秃了。”楚云岚面无表情地说道。

“……”

林凤歌脸色霎时间黑得像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