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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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澜从一进片场就注意到封宁了。

这个小演员是他的狂热粉丝，工作中碰上过几回，每次一见面必定追在自己身后要签名要合照，甩都甩不掉，今天却没上赶着跑过来。

小尾巴突然高冷起来了，还点儿不太适应呢。

薛澜下意识地朝封宁的方向看过去，四目相撞，虽然对方的视线只停留了半秒钟就转开了，但薛澜敏感地捕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双素日看见自己只会发傻充愣犯花痴的大眼睛，今天居然变得传神动人，顾盼生辉间都透着一股空灵之气。

但是，为什么薛宁看自己的目光中仿佛饱含着……同情？

但薛澜确定自己没看错。对，就是同情！而且不是演出来的，是情不自禁的流露。

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同情？？

想他薛澜年少成名，身世显赫，除了感情道路有点坎坷之外，彪悍的人生几乎找不出缺点，这么个跑龙套都差点不够格的小新人，居然敢同情他？

怕不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背着书包、抱着水壶、夹着躺椅和遮阳伞的小助理，这时候才刚冲破影帝粉丝的重重包围圈蹭到了薛澜旁边。气还没喘息匀，就看见自家主子黑着脸，杀气腾腾地看向不远处一个鹌鹑似的小演员，立时吓得咽了好几口唾沫。

紧随其后的保镖们，礼貌地驱散了人群，接过助理身上的野战装备，训练有素地开始布置场地。

小助理腾出手来，一把拉住薛澜的袖子：“老大，冲动是魔鬼！”

“嗯？”薛澜收回眼神，满脸莫名其妙。

小助理的目光还停留在封宁身上，尽职尽责地劝：“咱们不值当的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置气。”

薛澜挑眉，语气傲娇：“我没生气。”

小助理颤颤巍巍：“那你为什么要攥拳头？”

薛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攥紧的手：“……”

小助理看薛澜的眼睛渐渐眯起，见势不妙，拔腿就跑，跑之前还不忘冲薛澜说：“老大，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个小兔崽子老偷看你你才生气，我这就去警告警告他！一会儿就回来！”

薛澜：……好像更生气了是怎么回事？

徐勃导演那边刚好拍完了手上这一条，腾出空来，挺着中年发福的肚子，扬起胳膊冲着薛澜招了招手。

薛澜虽然脾气不好，态度嚣张，但是为人坦荡，处事仗义，在片场无论对前辈艺术家还是导演都是非常尊重的。看徐勃在那边叫自己，立刻疾行几步迎上去。

原本要不了多久，薛澜就会将这个意外插曲抛在脑后，然而好巧不巧，封宁此刻就站在薛澜往导演那边走的必经之路上。

躲是躲不过去的，犹豫间，薛澜就已经走到了封宁面前，并瞬间回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

封宁正盘算着怎么开口打招呼比较合适，薛澜却屈尊降贵地率先开口了：“小鹌鹑，你今天怎么不往我身边凑了？”

封宁：我以前经常往你身边凑吗？

不是我不承认，天地良心，我才刚穿来一会儿，前尘往事压根就不知道。封宁在心里暗骂原主：怪不得你穷，上赶着往炮灰身边送，能不晦气吗？

不过抱怨归抱怨，做事还得拎得清。封宁清楚地记得书中有写，这位薛影帝不仅是这部电影的男主角，还是投资人之一，更是自己所在星娱娱乐传媒公司的合伙人，通俗点说就是金主爸爸。

演艺圈的黄金铁律：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爸爸。

于是，封宁还是努力地把嘴角向上勾了起来，乖乖巧巧地点头问好：“薛老师，您好。很荣幸能在这儿见到你。”

薛澜没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封宁。

封宁觉得气氛有点儿尴尬，硬着头皮搜肠刮肚：“薛老师，我一直特别喜欢您演的戏，您的新闻报道我也很关注……”尤其是你被刷绿漆的那段剧情，我反复看了三遍，简直爱不释手。

当然，后半句打死封宁他也不敢说出口。

薛澜是什么人，20岁就在电影节上拿奖拿到手软的影帝。封宁在片场呆了半个小时学来的演技，根本不可能瞒得过他。薛澜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出来这几句恭维里面包含着浓烈的虚伪、抵触和拒绝。

这是粉转路，不，粉转黑了？

薛澜双手抱臂，静静看着封宁表演。突然觉得这小屁孩儿还挺有意思，人也挺好看，要不是那边导演那边正在叫着，还真想陪他多演一会儿。

薛澜非常中肯地点评了一句“业务能力还得加强”，然后面无表情地越过封宁，径直走了。

封宁：“......”

加强就加强，你那鼻腔里呼之欲出的冷哼是什么意思？

封宁气鼓鼓地自我安慰：算了，算了，这位影帝再活几集就该挂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跟快死的人置气，临终关怀从我做起。

薛澜走后，封宁开始一个人在片场瞎转悠。

对于这个陌生而操蛋的世界，眼下他还十分迷茫，原主在书里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他的生活状态作者连半滴墨水都懒得浪费，以至于封宁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点什么。

刚好此时一个个子不太高，胖乎乎的男生走到面前，熟稔地伸出五根手指，在封宁眼前晃了晃，扬声道：“宁哥，干嘛呢？怎么自个儿跑这儿来着？我找了你一大圈。”

这人管自己叫“哥”，又好像和原主很熟悉的样子，再看这身打扮——应该是助理郭胖胖。

封宁叹了口气，双眼目视前方，直言道：“我这里在思考人生。”

“那你想出啥来了？”

“我在想……”封宁无比认真的说：“我是到底怎么到这里来的？”

“当然是咱公司砸钱把你塞进来的。”

郭胖胖扑哧一笑：“没想到吧，这道题我居然会抢答。哈哈哈哈”

“……啊？？”

“别，哥，你别用那种无辜的眼神看我。”郭胖胖后退了半步，理所当然道，“不然凭你那的演技，怎么可能进来这么大制作的电影？”

封宁眨了眨眼睛，虚心求教：“我的演技很差？”

“可能，也，不算太差？”郭胖胖翻了个比较克制的白眼，“反正刚才你把死人演活了的那一段，基本上可以称之为整容式的演技。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不觉得你有点儿叛逆吗？

封宁识相地没在说话。

郭胖胖麻利地把身后的大背包挪到胸前，伸着胳膊翻半天，掏出一部手机和100块钱，一股脑儿塞进封宁手里，絮絮叨叨：“喏，你的手机，一时半会儿没戏，先拿着玩吧。还有，导演刚通知了今天晚上剧组要搬家没盒饭，这是发的饭钱。”

封宁扫了一眼那喜庆艳红的毛爷爷，随口调侃道：“这剧组还挺贴心，就好像我穷到连饭都吃不起了似的。”

“这不废话么。”郭胖胖埋头整理着他的大包，眼皮都没抬一下，理所当然道，“你要是能吃得上饭，还用跑这儿来演诈尸吗？”

“什……什么意思？”封宁的眼睛立时瞪大了一圈，难以置信到尾音都有点儿颤抖，“把你我的钱包拿来看看。”

“哥，你是棺材里睡傻了吗？你哪有钱包啊？没钱没卡要那玩意做什么？”

封宁用了整整一分钟才机械地端起刚刚才拿到手里的肾机，试探着用指纹解开了屏幕锁。

薛澜高清单人硬照猝然映入眼帘。

wht？原主为什么要用别人的老公做桌面屏保？不，这显然不是眼下最要紧的！

封宁用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依次打开微信钱包，打开支付宝，打开银行卡包，各种支付软件……

余额跟学渣小明的高考分数一样整齐——全是零。

郭胖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副“我早说过了你偏不信”的表情。

封宁都快哭了。

可太踏马出乎意料了……原来傻b作者那句“兜比脸干净”居然就是字面意思，还真是穷得有始有终呢。

郭胖胖拍了两下封宁的肩膀，毫无诚意地安抚道：“哥，别难过，你身无分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习惯就好了。”

你可快闭嘴吧！

什么叫“习惯就好”？此时难道不是应该说“以后总会有钱的”吗？你丫难道也熟读并背诵小说全文了？

郭胖胖话锋一转：“宁哥你这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齐哥那边还等着我呢。”

封宁这个咖位是不可能有24小时随叫随到的单人助理的，郭胖胖除了他还要负责公司其他好几个三十八线。

封宁挥手让他赶快走。

郭胖胖转身之前还尽职尽责地提醒：“别忘了晚上搬家。”

“等等！”一股不祥的预感直冲天灵盖，封宁飞速道，“你说什么搬家？往哪搬？”

“当然是新景区，好像在玉怀山吧。”

玉怀山？

好耳熟的名字。

封宁用力按压太阳穴，努力回忆原书中作者关于这段剧情的全部内容：

玉怀山，盘山公路，山体滑坡，死伤数十人，剧组损失惨重，电影惨遭下线，知名影帝的滑铁卢……

无数个关键词在封宁脑海相互串联，铺开成了一幕完整的悲剧画面。

如果封宁没记错的话，根据原书中的描写，剧组这次搬家途中遭遇事故而被迫停机，薛澜会因此迎来第一次投资失败，成为他日后人生下坡路的起始。

而这些都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会有人在这次事故中丧生。

封宁想到这儿，猛地打了个寒颤，一把抓住郭胖胖的手：“徐导呢？快，带我去找徐导，我有要紧的事儿。”

通往景区的那条盘山公路上，会发生山体滑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