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93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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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柳河大队砖瓦厂

胡先进看着新鲜出炉，还有余温的一窑漂亮整齐的新青瓦，点着柳东睿赞赏道：“你这个小同志脑子很活嘛,竟然能想到借助银行和合作社,还跟公社一起联动办企业，后生可畏呀。”

“你想的这个搞副业的主义好啊,既能解决社员们对砖瓦的需求，又能为大队和公社增添一份收入,好好好啊！”

柳东睿谦虚的笑了笑，说：“我看日报上总是写着要解放思想,要敢想,这才敢提出这么个主意，主要还是党制定的政策好，要不,我们大队就算想办，也是有心无力。”

这句话干部们爱听，胡先进拍着柳东睿的肩膀说：“咱们现在就需要你这样敢想敢干，想尽办法的同志啊！最关键的是，你这小同志能想到借助公社、银行、合作社的力量,最终把这个砖瓦厂给办成,这就是柳河大队典型的思想解放标兵啊！”

柳东睿趁机表态：“领导，我们大队砖瓦厂这才算刚刚起步，条件简陋,技术不成熟，一窑只能烧十万来块砖，八万多块瓦。”

“但您也看到了，我们的成砖率和成瓦率算是很高的,假以时日，等条件成熟了，我们打算再多盖几空窑，相信不久不仅仅我们公社，周边的几个公社乃至县城，都可能会用到我们产的砖盖房子，社员们很快能住上青砖大瓦房了！”

“好好好啊！”胡先进率先鼓起掌来，“柳东睿同志，要保持这股斗志不放松，尽快解决技术问题，争取早一步来一个大y进啊。”

又说：“生产过程中有什么困难，你一个人解决不了的，要去寻求大队和公社的帮助，要是你们公社也解决了，就要往上报。”

胡先进转头看着马如山和夏浓，“你们两位同志要积极的了解社员们生产中的困难，能提供的帮助一定要给。”

马如山和夏浓赶紧表态，“一定的，一定的。”

柳东睿笑笑，说：“胡厅长，砖瓦厂刚刚起步，目前公社和大队都很重视，困难是有，但还能解决。”

“就是，”他挠着后脑勺，一脸不好意思，“我几年前读过一份报纸，上面介绍说咱们国家成立了拖拉机厂，要研制出拖拉机来，呵呵，不知道几年过去了，咱们国家的拖拉机制好了没有？”

柳东睿解释说：“领导们也看到了，我们这里土壤肥沃，物产丰富，比苏联的土地好了不知道多少，但我们人力有限，限制了我们这里粮食产量的□□，要是咱们国家现在制造出了新式的拖拉机，能不能给俺们批辆拖拉机来啊？”

他话音刚落，所有人都震惊了，林谷雨也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胡先进指着他，笑的更开心了，说：“你这个小同志，消息还很灵敏嘛，咱们国家第一批自己制造的拖拉机这星期才刚出厂，一年才能造7000多台，你这就已经盘算上了？怎么，你们公社有会开拖拉机的？”

“拖拉机厂虽然在省城，可如今都紧着边疆分配呢，咱们这里留下的不多，如果批给了你们，没人会开，没人会修理，以后就会很麻烦。”

柳东睿赶紧说：“不会开、不会修，我们可以学，您不是说了么？自然界那些东西该听人的，就一个铁疙瘩，能有多难？我们肯定能学会。您也看见了，我们这自然条件这么好，但是只靠牲畜，生产力太低了，有了拖拉机，我相信我们公社能大大的提高生产效率。”

“以前我们种庄稼可能要大半个月，有了拖拉机几天就够了，省出来的时间，我们能去开荒，去经营副业，怎么想都划算！能把我们西阳公社建设成整个国家最接近共产主义社会的公社！”

胡先进朝夏浓和马如山笑说：“这小子，脑袋还真是活络。”

夏浓点点头，“年轻人有志气！”

马如山陪笑道：“还是领导们这几天的思想工作做的好，彻底的激发了柳东睿同志投身共产主义建设的斗志！·······”

这时候，站在后头的柳东旗，高高的举起了手，大声朝前喊：“领导们，我要举报柳东睿！”

柳河大队的社员们都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两个人关系不是很好么？咋的闹翻了？

“东旗娘，东旗这小子不会得红眼病了吧？”

“是啊，别是看着大林子得了领导的夸奖，心里头不舒服，故意找事儿吧，东旗娘，你可得赶紧去拦住他呀。”

“·······”

吴二有也很兴奋，盼着谁能把柳东睿这个鬼心眼子给斗下去，自己可以接管这个砖瓦厂，想到就哈哈哈哈，好像明天家里就能住上青砖大瓦房似的，贼开心。

胡先进等几个干部也很吃惊，原还以为柳东睿这个同志群众关系很好，没想到啊，竟然现场就有举报的了。

马如山一改刚才的弥勒佛形象，虎着脸，语气带着质问的调调，问：“你是谁？你要投诉柳东睿同志什么问题？”

柳东旗跟柳东睿一起闹过公社，他家又是三代贫农，现在他是一点不怕这些干部，虎着脸算着啥。

柳东旗：“俺要举报，柳东睿他不真诚！”

马如山追问：“他怎么不真诚了，你说说看，不要瞎编乱造。”

柳东旗给柳东睿抛了个“你懂的”的眼神，柳东睿低头笑了笑，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柳东旗大声说：“柳东睿他不诚实，他明明会开拖拉机！俺在水库工地见他开过苏联来的大铁疙瘩，开的贼好！水库的拖拉机师傅还夸他来着。”一瞬间变了脸，笑嘻嘻的：“他肯定没问题，领导们就给俺们批两台吧，实在不行，一台也中啊！”

说话这一个大喘气哟，差点没把柳东旗他娘给急死！

这个臭小子！越来越皮了。

现场很多社员也大松了一口气，不少柳姓长辈冲柳东旗抛出死亡般凝视，这么重要的时候搞这一套，真是太欠揍了。

就不能明说嘛？把人给急死了。

胡先进、夏浓、马如山几个人脸上则露出诧异的表情，片刻后，胡先进乐道：“你小子，还真可以啊，连拖拉机都学会了，刚才怎么不承认自己会开呀？”

黄英胳膊碰了碰林谷雨，悄悄问：“三嫂，俺三哥他真会开那啥拖拉机呀？”

林谷雨摇头，说：“我真不知道，可能是在水库学的，不过他没跟我说过。”

她还真不清楚，小汽车摩托车他开的都挺溜儿，不过拖拉机她不太懂，跟开车能是一回事儿么？

柳东睿适时表现出一点村里人的憨厚：“我就在水库跟着人师傅学了几天，学的不精，不敢说会开，不过您放心，要是我们公社有了拖拉机，我肯定很快就能上手，不耽误收秋犁地种麦子！”

这样以退为进，就更让人相信他其实会开拖拉机了。

林谷雨偷偷给他竖大拇指，这家伙的演技，简直太纯熟了！

柳东旗简直是个神助攻啊！

明摆着柳东睿在给自己公社争取好处，王明德再不知道帮忙就是大傻子。

他也演上了，“柳东睿同志，为人谦虚是优点，可也不能太过谨慎了，只要能开的动，那就算会开啦。”

马如山立刻接话：“柳东睿同志，才开过会，省里鼓励咱们要敢想敢干，谨慎是要不得的，别学小脚老太太走路，大男人该健步如飞才对。”

他笑嘻嘻的看着几位下乡干部，姿态摆的很低，“领导们，柳东睿是我们公社的技术革新能手，公社正推荐他参加全国群英会，人聪明不说，敢想敢干冲在前面，就算他不会，学开拖拉机肯定不成问题的。”

胡先进转而问起夏浓和马如山关于筹划成立农业机械相关部门的事情，“夏同志，马同志，这件事，你们两个的单位都接到通知了吧？”

夏浓推了推眼镜，忙上前一步说：“上个月已经接到通知了，也已转发到了屏南县。”

马如山：“我们县委收到通知了，正打算在各公社成立农机站，已经全面部署下去了。”

胡先进转过头，面对王明德和柳东睿，乐呵呵地说：“柳东睿同志，农机站成立后，会组织培训，就算现在不熟，我相信你很快就能学会！希望你们拿出更好的成绩，来回报省里对你们的支持。”

林谷雨顿时两眼发亮，让柳东睿进公社农技站当工人也可以的呀。

柳东睿立刻上前紧紧握住胡先进的手，激动的说：“胡厅长，多谢您！太感谢了！”

王明德、李从喜和柳光耀也大喜过望，一脸激动的跟胡先进握手，表态：“领导，请放心，俺们一定会的！”

柳东旗和虎子这会儿挤到了前面来，虎子莫名其妙，问柳东旗：“哎，不是，领导还没同意呢，大林子哥咋这么激动呢？”

柳东旗“啪”一下拍在虎子背上，“说你憨你就是憨！胡厅长那么说可不就是同意了么！”

虎子莫名其妙，挠挠头，“咋回事，就俺一个人没听出来么？”

林谷雨身边几个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胡先进朗声说：“西阳卫星人民公社作为第一社，我做主，给你们公社申请最新出厂的五辆拖拉机！其中一辆优先给柳河大队使用，大家伙说中不中？”

必须行啊！有使用权也很棒了！

这年头一辆拖拉机都且难弄着呢，况且，给了公社也好，不用大队掏钱买了！

上车饺子下车面，柳光耀找人去公社割了两斤肉，包了一顿韭菜肉馅饺子，高高兴兴的送走了几位大领导。

目送几位领导离开，柳光耀转过身，看着柳东睿，感慨的说：“大林子啊，这次你给咱们公社、咱们大队真是干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啊！咱们全大队的社员们都得感谢你。”

大桥边上站了很多社员，男女老少都有，很多人是听说柳东睿给公社要来了铁疙瘩，下工后专门赶过来的。

大家纷纷叫好道：

“大林子，叔叔我服了你，是个大男人！”

“柳东睿，以后你家们口的地俺们给你扫了！”

“这下好了，多亏了东睿，咱们以后再也不用苦哈哈的犁地播种啦！听说那铁疙瘩干一天比几百个人还厉害，能犁好几百亩地·······”

“·······”

不少年纪大点的大娘，拽着柳婆子的手，一脸激动：“你们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咱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活儿越来越干不动，有了拖拉机再不用担心地里活儿干不完啦。”

柳文明拍着柳文元的肩膀，叫了声元大哥，“大林子这孩子，顶顶能干，心又正，不说在他们这辈儿里，在咱们整个大队都得排到最前面！”

柳文元心里高兴，嘴上却还是谦虚，“你当初救了他的命，算是没白救啊。”

等那些干部们走后，柳东旗被一群老头老太太追着打，其中他娘冲在最前面，嘴里喊道：“谁叫你说话大喘气的？啊！你这个兔崽子，差点没把老娘俺给吓死！俺还以为你去搅事儿的，生怕你成立全大队的罪人·······”

孩子们还以为他们在玩老鹰捉小鸡呢，都争着抢着去当当鸡妈妈后面的小鸡，被一堆孩子拽住跑不动的柳东旗大叫：“快放开，他们要追上我了！”

孩子们：“哈哈哈哈，可真好玩！”

柳东旗他爹直接脱下鞋子，对柳东旗瞄准，然后一个投掷，鞋子以抛物线的姿势掉落到柳东旗头上，他爹嘴里狠狠的骂道：“打死你这个不孝顺的龟儿子，差点没把你爹我给急死！”

柳东旗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捏着他爹充满混合味道的鞋子，闷声说：“俺还不是全国只有几千台拖拉机，有那么多公社，靠分配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那可得赶紧要啊！俺这么一喊，大家可不都知道了么？·······”

“哎，东睿哥，你别走啊，你给大家说说我这次是不是帮了你大忙，这份功劳你是不是得分我一小份·······哎哟！谁他娘的又拿鞋子砸我？”

东旗娘叉腰站在不远处，理直气壮的说：“你他娘的！”

柳东旗：“········”女人生起气来，连自己都骂？！好可怕！

········

晚上回到家，林谷雨用满满的热情回报了柳东睿，让柳东睿感受一下女人开心的时候有多么爽快！

成为柳东睿此生最难忘的回忆，没有之一！

女人啊，你可太会玩了！

＊＊＊

几天后

西阳镇中心街上人头攒动，比赶年集的人还要多的多。

今天差不多能走出家门的人全到镇上来了，哦，一些走不动的老人，让家人给背着过来，

西阳公社社员们，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好些人甚至还换上了自己最新的衣裳，等着迎接远道而来的新宝贝。

人群中，不停有人着急的问：

“能瞧见了不？”

“是不是来了？是不是来了？”

“哎呀！没呢！别挤俺呀，早晚都能看的到。”

突然路头的人群中传来一句：“俺瞧见车子啦——”

“啊！来啦！来啦！同志们，咱们的拖拉机来了！大家伙响起来呀！”

一时间，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大家再也顾不上会不会挤到别人了，你挤我我挤你，不知道多少人被踩丢了鞋子，这会儿顾不上什么鞋子裤子了，全都拼了命的伸着脖子，踮着脚往前看。

“突突突——，突突突——”

在无数双眼睛好奇目光的注视下，几辆浑身红通通的大铁疙瘩缓缓的从远处驶过来，宽宽的钢铁履带让它在乡村坑坑洼洼的道路上如履平地，走的异常的平稳轻松。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叹声。

“乖乖，这铁疙瘩走的可真稳啊！快比这道儿都要宽了！”

“哇！看见没有，车头上挂着主席头像呐！主席万岁！”

“娘嘞，还系着朵大红花，可比新媳妇儿还俊的多呀！”

“哈哈哈哈，大娘，谁家要是有这么个“新媳妇儿”，那可就不愁媒人上门咯。”

柳东睿从中间一辆驾驶室里探出头来，冲人群中的林谷雨、大灿、二灿、柳文元、柳婆子等家人笑着挥挥手。

大灿和二灿扯着嗓子大叫：“爹！爹！让我上去坐坐吧！”

由于车子在人群中走的速度很慢，柳东睿跟旁边指导的师傅简单说了两句，然后打开车门下来，把两个孩子报上去，叮嘱：“去边上坐着。”

大灿和二灿手脚这会儿无比灵活，抓着车门，猴子似的一下就窜了进去。

柳东睿，捏了一下林谷雨的手，相视而笑。

小军在身后不停的喊三叔，柳大嫂也帮着喊，可驾驶室巴掌大点的地方，根本装不下那么多人，柳东睿只当没听见，转身上了车。

清风徐徐吹来，林谷雨心情舒畅，总算是做了件还算不小的事情！

林谷雨还以为这种钢铁履带式的机器，都走不快呢，谁知过了人群，几辆车子“突突突”竟然飞驰而去，还挺够劲儿呀。

这也挡不住老百姓对它的热情，一堆半大小子甩着膀子跟在拖拉机屁股后面追，路上顿时扬起一阵阵灰烟，林谷雨、柳婆子等也跟着人群，往公社里去。

抬头挺胸，志气高昂，她们要去当这段历史的见证人！

这一个场景，成了西阳公社多少人毕生难忘的场景。

很多年后，知名的机械工程师柳灿国先生回忆起来，高度数的金丝眼镜后，那双深邃俊秀的眼睛里，仍散发着异样的光芒，“在我尚且年少无知的年代，我的父亲，为公社要来了我们国家第一批自主制造的拖拉机，从此农业机械就改变了我们的命运，让我们再也不用靠牛拉犁种田吃饭，可以说，我对机械的兴趣就是在那“突突突”的响声中产生了。”

对着摄像机，他笑了笑，颊边的小窝里蕴含思念的味道，“我的父亲母亲，哪怕在动乱的年代，也一直支持着我的兴趣爱好，为我收集相关书籍杂志。他们以身作则，教会我，生长在这片土地上，我脑袋里的每一个想法就应该反哺这片供养我的土地。我研发的机械，上市10年内永远不会卖给别的国家！”

***

这台最新款拖拉机，的确很牛，一年能耕120多亩地，动力可谓十分的强劲。

王明德摸着机子红色的外科，苍老的眼睛里噙满泪水，不停的说：“好东西啊！可真是好东西！以后种地再也不用愁了。”

但这个好东西还有一个问题——暂时只能看着，不能开到地里突突突，让人一览它的魅力。

社员们的好奇心被吊在半空中，抓耳挠腮的，别提多遭罪了。

大家伙甚至开始盼起了秋收，这其中三队的队员们是日夜盼着，就差跪地膜拜，期盼金秋赶紧到来了。

为什么呢？

嘿！还是六干下乡惹出来的后遗症。

作者有话要说：　　柳东旗他爹娘这样的好不好玩？作者君还挺喜欢的，突然就想到这样一幕，觉得很有趣，就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