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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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如山带头的这一个小分队是以公社为中心,从里圈往外圈转。

11个生产大队其实就是11个村庄，这些个村庄离公社的距离都不算远，只不过有的村子过于大了点,下面又设了好几个生产小队，有的村子却很小，全村统共就一个生产小队,约莫有二三十户人家,大的村子一般是一个生产队设一个公共食堂，小点的村子可能就有一个大队食堂。

但不论村子大小，肯定至少得有一个公共食堂，为了万无一失,马如山要求每个生产队都要跑去看一下，这个工作量，说实话,不算小,主要是来回奔波很辛苦。

不过，这份辛苦却辛苦不到马如山身上,他作为屏南县的一把手，也不可能事事亲为。吉普车开到大队部,马如山就在大队部里呆着了，大队部有食堂的就进去检查一番，大队部没食堂的就听大队长汇报一下大队情况，生产队他是不去的,今儿从县里带来的几个人就是来替他跑腿的，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一个小记事本，“发现了什么问题记下来，回来立即跟我汇报。”

当然,马如山一点也没闲着，他主要是动嘴皮子，给大队干部们谈一谈政策，夸一夸制度，再指点一下大队的工作。比如说，到了那只有一个生产小队二三十户人家的村子，马如山就摇头叹气，不是很满意的样子，齐庄的大队长战战兢兢的，不晓得哪一点没能让领导满意了，就一脸疑惑的望向了其它几位大队干部。

就见他所有的同事都耸了耸肩，根本闹不清那‘摇头叹息’是为了什么。

都说中yang的工作组要来公社检查指导工作，那是不是会下乡啊？再老实的大队干部们这一点政治敏感度还是有的，于是提前好几天就在村子里吆喝开了，干啥呢？吆喝着让社员们搞大扫除，不仅自家屋里院里要收拾的整洁干净，就是家门口、巷子里也都给划了片儿，就一个规定——中yang的工作子走之前必须保证分给自己的这一片地干干净净，

大队里天天检查，搞的很多农村社员们紧张兮兮的，平时再邋遢再随意这会儿也不敢了，争取在中yang那些人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于是男人们洗澡、刮胡子、剃头，女人们忍着疼把常年乱糟糟的头发给梳顺溜，洗的干干净净，身上的衣裳虽然有布丁，可洗干净后看起来清清爽爽的，光着屁股露着小牛牛赤脚满地跑的小娃娃们也穿上了裤衩背心和草鞋·······整个村容村貌立刻提升了不知一个档次。

只看着，就觉得舒坦多了，跟县城里的干部和工人的精神面貌还是没法比，可之前比那可要好上太多了。

所以，齐庄大队的那群人是真不明白到底哪里惹了领导不满意，话说领导们下来检查工作，既然检查到不满意的地方了，难道不是该批评几句再让好好整改嘛？

齐庄的大队长又求助了看向了平时打交道比较多的农业部长韩长福，可韩长福也觉得这位领导举止颇为奇怪，很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他也没搞懂，只好微微的朝那边摇了摇头。

马如山却没有再吭声，等那几个散出去替他跑腿的完事儿回来，拍拍屁股就走了，齐庄大队一群干部从头到尾都是一头雾水。

从齐庄大队去柳河大队特别的近便，就这么说吧，吉普车挂2档，一脚油门就能到柳河大石桥上，柳河大队一队的社员去齐庄比去三队还要近的多。

按理，从齐庄大队出来该直接去柳河大队的，这样的路线比较顺。

司机小王把车头都调好方向了，只等领导一声令下。

马如山上了车，却没说去柳河大队，而是直接吩咐：“先去丰庄大队。”

为什么要带个“先”字呢，因为去丰庄大队要先经过柳河大队村前的那座石桥，几年前来这里驻过点，马如山对这边的村落分布还有印象。

这安排怎么说呢，太别扭了！怎么听都觉得有点小孩儿闹脾气什么都不顾的意思。如果没有那个“先”字，大不了掉个头绕远一点，走别的道儿去丰庄大队，可有了这个“先”字，那自己就绝对不能自作主张绕路了，只能从柳河村前面的那条道上开过去。

可是——

“领导，您看前面······”

吉普车本身比较高，坐上里面仰着头就能看见柳河大队村前乌泱泱的站了一群人了，不用想，肯定是一群大队干部列队在村口迎接呢！

马如山脸色一变，扭头瞪向正要上车的王明德，低斥：“没告诉你们要保密吗？”

王明德立刻挤出一丝苦笑，摊手无奈的解释：“马书记，公社的确没提前通知，可是这俩村子离的这么近，抬抬脚就到了，这边的动静那边估计听见了。”

所以甭跟我说什么保密不保密的事情，真要想保密首先这吉普车就不该开过来，在乡村的土路上多打眼啊！更何况那发动机的声音搁三里地外都能听见！你们自己工作做的不细致泄漏了消息，这可跟我们公社没什么关系！

马如山心里就懊恼起来，本来这检查没必要搞突击，只不过·······，现在柳河大队既然已经提前知道了消息，那谋划的事情就只能作罢，他抿嘴，下颌绷的很紧，实在不喜欢这种事不由己的感觉，过了一会儿，开口道：“小王，还是先去丰庄大队。”

能给县里一把手当司机的忠心是一方面，另外也得眼皮子活，甭管心里怎么想，领导让怎么办那就得怎么办，要不，明天自己这位置就得让给别人。

随后跟着上车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然后小王就摇摇头把刚才那种错觉赶走，他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琢磨领导的心思琢磨的不到位，要不然，一个县里的大领导怎么这么点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或者，领导这么做其实是有深意的？

有没有深意韩长福搞不清楚，他就是觉得这一趟很·······怪，王明德今儿也一起陪着来了，看王明德没有反应，韩长福就一声不吭的跟在他身后上了车。

其中的缘由王明德却差不多能猜到个个七七八八，要是他猜的没错，今儿早上说的突击检查就是只针对柳河大队的！

他早就知道张家两兄弟靠的是马如山的势，不仅他俩，如今在农场劳改的坏分子谭武，曾经公社财经部的部长，更是马如山阵营中的心腹。那会儿情形特殊，右pai的帽子到处乱扣，很多转业的老战友都没逃过去，他那时为了自保，公社里很多不符合规定的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么多年的粮食他也不是白吃的，那几个人私底下干了些什么王明德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有的人当官为了权，有的人当官为了钱，有的人太贪心钱和权都要，王明德就是最后一种。

之前因为粮款打欠条的事，□□、张志军兄弟在柳河大队的社员手里吃过哑巴亏，他俩在马如山面前能说柳河大队的好话才有鬼了！马如山对柳河大队的印象不好是肯定的。

如今张家两兄弟都被枪|毙，谭武被批成坏分子去了农场劳改，一下子折进去三员大将，在西阳镇的势力被砍掉大半，马如山苦心经营数年，怎么可能会甘心，暗地里肯定要调查清楚，所有一切跟张家兄弟及谭武有过过节的人估计都上过这人心里的小本本。

只是不知道柳河大队究竟做了什么，怎么像是被马如山抓住了小辫子的样子？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马如山心里其实并没有那么淡定了。

当然，这些都只是王明德心里的猜测，他上了车一直低着头，脸上没有露出一点异色。

于是，柳河大队以柳光耀为首的几个大队干部眼睁睁的看着那辆载着马如山的吉普车飞驰过自家门口，丝毫没减速。

如果不知道车里面坐着谁，只当是不知名的车辆路过，那么现场几个大队干部也不会觉得那么尴尬，可问题是，两个大队离的太近，村里还有不少人家跟那边结了亲，所以，齐庄大队那边来了县里领导的消息早就传过来了，柳河大队这边迎接的阵仗摆了有半个多小时了。

柳河大队跟马如山，明里暗里也算打过多次的交道，彼此之间都不算很陌生，还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的·······不给面子。

柳光耀眯着眼睛没说话。

李从喜看着离去的车辆目瞪口呆，这种办事作风也太·······

“幼稚！”林谷雨轻声嘟囔了一句，“有本事下午也别过来。”

***

丰庄大队在公社里名声很响亮，是西阳镇第一个放出高产卫星的生产大队，当年搞小麦高产试验田，丰庄大队靠1500多斤的亩产，一举出了名，县里、市里、省里的报社都实地采访过，丰庄大队社员们手捧麦粒喜笑颜开的照片附在每一篇报道上。

为了方便全部的社员，大队部基本都在村子的中心，丰庄大队只有一个公共食堂，就在大队部院里，吉普车从村头径直开到大队部，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看见，静悄悄的，可等下了车，才发现丰庄大队公共食堂里已经坐满了社员。

这会儿差不多是上午11点钟，食堂的烟囱里冒着滚滚的白烟。

马如山站在院子里，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这么早就准备开饭啦，好！好！好！”

丰庄大队如今的大队长是个才三十来岁的年轻汉子，只看长相就知道这人不是那么的机灵，吭吭哧哧的半天，才“嗯”了一声，然后就没话了。

马如山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问王明德：“我要是没记错，丰收大队的大队长年纪要再大一些吧？”言辞也要比现在的这位利索多了，在他记忆里是个很上道儿的老人。

每个大队的大队长选举和更换是要报到公社那边的，王明德当然知道马如山问的是谁，他垂下眼，声音平静的道：“嗯，那是位老队长，两年前······得了传染病······去了，如今这位是老队长的孙子。”想了想又补充说：“这位新队长是社员们自己选出来的，观众基础很好。”

传染病······，马如山再清楚不过是什么了，他轻咳一声立刻转移了话题，“哦，原来是这样。食堂里是不是快做好饭了，咱们不如一起进去看看。”

食堂里坐着的几乎都是年轻人和小孩子，每个人端着一碗红薯茶在吃，狼吞虎咽，吃的很是香甜。

王明德暗暗数了数，屋里加院子里总共摆了不到二十张桌子，一张桌子坐八到十人，那意味着村里总共剩的人口还不足两百人。

这个数·······，唉！

当时的丰庄大队有多么的出风头，如今的丰庄大队就有多么的萧条。

马如山一行人倒觉得很满意，还夸了那位寡言的新队长两句，表扬他工作做的不错，“要继续保持下去，让中yang来的工作组看看咱们社员们办的公共食堂······”

从丰收大队出来，马如山才让司机开去柳河大队。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这个故事慢慢的在走向结尾，然而，我觉得结尾好难写·······

灾荒过去之后，还会些几章写事业线，不过进程会加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