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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可半夜起来喝水,宁妍汾房间的灯还亮着。

她接完水,听见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进去关上水龙头。目光不经意看到洗手台上的消毒水和医用棉签。

垃圾桶里有血渍。

宁可脑袋里嗡地一声,下意识往宁妍汾房间冲。

阳台门虚掩着,宁妍汾的声音压得很低:“她才十五岁,十五岁!你让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去跟男生合租!那个男生人品好是她走运,要是遇到坏人呢?你叫她怎么办!她这一生该怎么办!”

听见宁妍汾哭泣的声音,宁可顿住脚。

“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才去求凤仪姐,能不能装个监控在客厅,让我知道我的女儿没有被欺负。我丢尽了脸。”

“而你呢?你这个当父亲的你尽过一天的责任吗!我不求你尽责,因为是我上赶着死不要脸生下她!”

“可是你明明有能力,你有那个能力抚养她,你却卖惨装破产!你知道你装得开心的时候她都在经历什么吗?你就是个人渣,不配当宁可儿的爸爸!”

“程子域我告诉你,我跟你结婚就是看上你的钱,我对你不抱任何希望。宁可儿争气考上大学,老娘用不上你了。”

“没用,我死过好几次,根本不怕死,你有本事招惹我,我同样有本事拉着你下地狱。”

“记住了程子域,你缠我一回,我死一回,让你这一辈子都亏心。”

“那十六年我什么苦没挨过?你少威胁我。”

……

宁可回房间。心在一点一点地往下坠。

小时候她就看到宁妍汾手腕上有很多划痕。

一个可怕的答案涌入脑中。

或许,宁妍汾的遗书不是写着玩。是真的。

如果她每写一次遗书,都是在生与死边缘挣扎。那是多么可怕。

想到这里,宁可点开宁妍汾的qq空间。

遗书被清空了。

如果说以前她是在闹在发泄,现如今就是连发泄途径都清空了。

宁可颤抖着手给季臻打电话。

凌晨两点半,季臻的嗓音带着没睡醒的沙哑:“这么想我?”

宁可颤声问:“你有程子域新家的地址吗,能不能给我。”

“出什么事儿了?”季臻的声音瞬间清明了。

宁可说话鼻音有些重:“宁妍汾跟程子域离婚了。她手腕有伤,我怀疑她为了逼他离婚,割过腕。她以前问过我,为什么割腕不像电视剧里那样一割就死,伤口很快就愈合。我以为她就是说着玩。”

她眼眶通红,捂嘴忍着哭声:“浴室垃圾桶里有血渍,我怀疑她今晚又割过一次。现在她在跟程子域打电话,暂时没事。”

季臻:“她为什么这么做?”

宁可:“她不想看到程子域。”她越长大,越像程子域,宁妍汾就不回家了。大约是不想看到同样的一张脸。

季臻沉默数秒。

“我去找程子域谈谈。”

“现在吗?太晚了。”

“不用担心我。你盯着汾姐,剩下的事儿交给我。”

“好。”

“乖,别哭。我一会儿过去找你。”

“好。”

季臻飞快地套上衣服裤子,抓起外套冲下楼。

他到的时候,程子域站在楼下,脚边铺满了烟头。

程子域抬起头,声音沙哑:“来了。”

季臻仰头,宁可的新家在17层。

他走到男人跟前,在他边上蹲下,扭头:“程先生是打算纠缠到底?”

程子域没料到他会这么直白。面前的少年和宁妍汾一样,都像昙花一现的梦。

“那晚,你喊我一声爸,我以为你跟我是一类人。是我看错了。”

季臻说:“我女朋友想认你这父亲,我跟她喊一声爸。如今汾姐不高兴了,我女朋友也跟着不高兴,我也就只能叫您一声‘程先生’。”

程子域沉默。

季臻:“你我本来就不是同一类。无论如何,我不会抛下宁可。你抛弃了汾姐。”

“现在承诺这话,为时过早。”程子域递给他一根烟。

季臻接过,夹在指间,“那也好过连承诺都给不起。”

程子域忽地笑了,是自嘲。

是啊,他连承诺都给不起。他的爱,还不如这十九岁的少年。

程子域说:“毁灭自己,报复不了别人。她能报复的,就只有在意她的人。”

季臻也笑:“或许,她是真撑不下去,打算自我了结。更何况程先生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像是在意她的人。”

程子域掐灭了烟头,“有时过分理智,也是致命缺陷。”

季臻:“您的前半生,更在乎事业罢了。”

程子域没有反驳,“你看得倒是透彻。”

季臻:“选择不同,结局自然不同。”

他有能力,但他喜欢的东西并不是考第一,也不是被人称赞。他是一个随心所欲到,让人以为他毫无追求的存在。

程子域则相反。他目标明确,在前进途中,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挡。

程子域说:“你是个聪明人。你若是想骗宁可,她会被你骗得团团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自己就是个不合格的丈夫,无权指点江山。缺席了她过去的十八年,对她的付出尚不及你,就更没有权利对你加以干涉。”

“但我恳求,你不要辜负她。”

“我也恳求,您从汾姐面前消失。”

“这是交换条件?”

“不是一回事儿。”季臻起身,将指间的香烟丢进垃圾桶,“您可以拒绝。”

他扭头,笑得礼貌疏离:“程先生终其一生的追求,最后弄个晚节不保,大家都不会高兴。”

程子域:“不愧是季氏集团的少东家,说话做事,很有季董的风范。”

季臻:“祖传的卑劣手段,让您见笑了。”

程子域:“你威胁不到我。”因为他的目标变了,“不过,我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他转身,背影落寞。

“您有苦衷。为什么不说?”季臻叫住程子域,“您需要钱,就连给汾姐去医院打胎的钱都是借来的。”

程子域顿住脚步,语气平静:“世人从来只看结果,谁又会在乎过程。”

宁妍汾当时收下他东拼西凑借来的三千块钱,态度解决,说绝不会生下他的孩子。跟他分手,叫他滚。

之后,她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程子域盯着月色下的少年,问:“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季臻:“为了帮可可澄清,我去过您老家。”那几名证人中有位老伯,闲聊时,他不经意听见的。

那老伯说:“可儿的父母都是重情义的人,都是被那黑心寡妇败坏了名声。可儿妈妈隐瞒那么些年,性格好人又靓,人家洁身自爱挣干净钱,那么些大老板想花钱包养她都不肯,又怎么会养出个不知羞耻的女儿。她就是被那黑心寡妇冤枉了。”

老伯还说:“当年小程上我家来借钱,借二百,我只有一百三,五毛一块的全掏出来给他了。后来这孩子当兵回来,愣是往我家门缝塞进一千块钱。”

季臻问起:“他借钱做什么?”

老伯支支吾吾,说得含糊:“给女朋友看病用。”

*

宁可守在阳台门外。

宁妍汾蹲在阳台上哭了一会儿,抬手拭眼角。

转身对上她的目光。

宁妍汾立刻扯起嗓子嗔怪:“宁可儿你要死呀!大半夜杵在人家门口,吓死人了。”

宁可说:“别装了。我都看见了,浴室里有血。”

宁妍汾神色微变,哼一声,“来那个弄的。我今年36岁,只比你大18,找个跟你同龄的小鲜肉都能谈恋爱,别把我想得那么老,哪有那么快到更年期。”

宁可把医用绷带举起来:“你来例假用这个吗?”

宁妍汾不说话了。

宁可:“别骗我了,把手腕给我看看。”

宁妍汾不肯,背过身去不理她。

宁可突然喊:“妈妈。”

宁妍汾背脊明显僵了一下。

宁可攥紧绷带:“我不想要爸爸,只想要妈妈。你不要再这样了,我不想没有妈妈。”

宁妍汾肩膀很薄,宁可的身材长得像她,也是瘦瘦的,看着弱不禁风。

宁可说:“我给你画的生日礼物,名字叫《我和妈妈》,你要是喜欢,今后每年过生日我都画一幅。你要是死掉了,就看不见。”

宁妍汾沉默了一会儿,吸了吸鼻子:“你又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回你房间去。”

宁可问:“那你还死不死?”

“不死了。”宁妍汾抬手擦眼泪,“我还没等到你毕业,挣钱养我呢。”

“嗯。”

“你走呀。还站那儿干嘛?”

“怕你想不开,又想死。”

“我才不会跳楼,脸摔扁好丑的。你转过去。”

宁可转过去。

宁妍汾的房间门关上。不一会儿,又打开。

宁可转身,就见宁妍汾敷着黑面膜出来,高傲地扬起下巴,说:“想看我落魄的样子,没门儿。老娘永远是最美的。”

宁可:“……”

她很怀疑,宁妍汾没死成,该感谢她这臭美的性子。

“我今天忘了吃药,一下子没控制住情绪。”宁妍汾不着痕迹地解释:“之前我割腕那是吓唬程子域的,不那样,他不肯离婚,万一家暴打我,我跑都跑不掉。”

宁可:“程子域打过你?”

“没有。不过他每回在床上都想弄死我。”

“……”

“反正他就是精虫上脑,根本就不爱我。你不要替他说话。你刚说的,不想要爸爸,只要我,你要是骗我,就跟他一样,是渣女。”

“不骗。”宁可说,“你答应过我,不死。你要再寻死,我就叫程子域爸爸。”

“一言为定。”

“你刚说的药,是什么药?”

“抗抑郁的。如你所愿,我就一神经病。”宁妍汾不以为意,“放心吧,以后定闹钟,不会忘了。”她朝楼下探了探头,说:“我女婿在楼下等你,赶紧下去吧。”

宁可怔了怔,走到阳台边往下看。

季臻抬头朝她这个方向望了望,低头看手机。

宁可收到消息。

季臻:【下来】

宁妍汾已经帮她把外套拿出来,“外面好冷的,你别让他等久了。我困了,敷完面膜就睡觉,你不要来吵我。”

“嗯。”

宁可出了电梯,一路小跑到门口,一头扎进季臻怀里。

她再也装不下去了。

宁妍汾的自杀,让她内心绷着的那根线霎时间断裂。所有压抑的情绪顷刻间爆发。

她靠在少年怀抱里,呜呜直哭,再也扛不住沉默带来的压力。

季臻搂着她,轻声问:“吓着了?”

她显然是情绪紧绷到了顶点,抽泣着说:“程子域骗宁妍汾,我知道,却不敢告知真相。我怕宁妍汾的前路被堵死,怕她觉得难为情,我怕她会讨厌我。”

“程子域抛弃了我,可他爱宁妍汾。宁妍汾说讨厌他,可她又愿意用一生去和他纠缠。我想要个家,温馨的,哪怕磕磕绊绊,哪怕贫穷的家。”

“有的时候,我恨宁妍汾把我带到这世上,有时候又恨自己莫名其妙成为了她的牵绊。那种感觉,就像是因为我的命,耽误了另一个人的人生。”

“季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跟这世界和解。”

她终于有勇气把长久以来,一直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话倾诉。

季臻很高兴她愿意在他面前袒露心声。将她按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那就跟着我,我替你劈开它们。”

宁可抬起头。

少年表情骄傲得不屑置辩:“以暴制暴的特殊时刻,武力能解决问题。”

他像是要去打架。

她不禁一愣:“你要去劈谁?”

季臻抬手拭去她脸上的眼泪,说:“世俗,道理。”

“道理不是用来讲的吗?”

“道理就是用来劈的。棍棒底下出道理。”

“……”

季臻松开她,见她里面只穿一件很薄的睡裙,脱下外套裹在她身上,“走。”

宁可问:“去哪?”

“劈道理。”

前面绕个弯,就是赋迎亭苑一期。

季臻把宁可带去了家里的vr室。

游戏名字叫《别跟老子讲道理》。

勾选少女角色。

画面中所有的“困难”、“方案”、“卷子”、“病痛”都被锤爆了。

特别解压。

这款游戏是季臻跟几个朋友共同研发的,已经在国内上市。他高中时经常打游戏,原来不是不务正业。

玩了两轮,宁可遍体舒畅,打出了一身汗。

季臻带她上楼去洗澡。

她住过的房间没变,还和高中时期一样。

痛哭一场,大汗淋漓,热水仿佛能冲掉所有的压力。

宁可洗完澡出来,季臻坐在沙发上,抬眸看她,“好点没?”

“好了。”她坐过去,“你还不睡吗?”

季臻侧目。她的五官小巧,眉眼艳得勾人,脸上清清冷冷没什么表情,但她一开口,声音却异常温柔。

他闲闲地说:“在等你。”

“等我?”

“嗯。”他揽过她,“等你挑战个十秒的。”

“……”

“来不?”

宁可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半。

怕他一直不睡觉,她跪坐到他身边,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然后飞快地退开。

季臻眸色幽深:“三秒?”

“……”

季臻揽过她,指尖勾起她的下巴:“就这水平,还敢在我面前耍威风?”

宁可终究还是发表了内心的真实看法:“一直嘴贴嘴,也没什么意思。”

季臻:“?”

“那来点有意思的。”

他突然一个转身,将她抵到沙发靠背,手臂撑在她脸侧。

“……”

“你那最多就是亲了一下。”

宁可想说“你那个不也是吗?还没有我的时间长”。但现在这种情况,她占了下风,说话还是注意着点:“你来?”

“行。”

宁可感觉被抱起来了。之后稀里糊涂的,脑袋枕着他的手掌。

她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这样的距离,她做不出假淡定的表情来,只能别开眼,假意四下张望,用眼尾余光偷瞥他。

视线交汇,再一次陷入死循环。

她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只能被迫接受跟他对视。

少年长睫垂在眼睑下,鼻梁离她越来越近,连呼吸都变得格外清晰。

下一秒。

他的唇覆上了她的。

季臻的嘴唇很软,说不出的温柔。

她没办法集中精力,偷偷做了个吞咽动作。

就在她以为结束了的时候,季臻撬开了她的牙齿。

宁可像被定住,惊得忘了呼吸。

她碰到了那颗小尖牙。

季臻笑起来时,两颗虎牙格外好看。

幸好他那天没笑,否则她情敌更多。

她试探性地用舌尖轻扫那颗尖牙,扫一下就想撤退。

被他勾住,霸道地卷进口中。

季臻托住她的后脑勺,手指锢住她的下颚,深吻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大漂亮上的是国际么么哒速成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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