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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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谢文清终是知晓,原来一切非他多虑。

旭日东升,一米阳光透过木窗,落在那一套被侍女架起的新衣上,华美艳丽的锦绣,珠光宝气的配饰头冠，映着柔光，亦是刺目。

当真是绝好一件新衣裳！

谢文清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却忘了身后是他刚起的床榻，退无可退，进——亦是他娘慈母般温柔的笑颜。

谢王氏掩嘴轻笑,“大郎,这是为娘特意为你做的饯花会衣裳，同三郎的，正好相配，一走出去啊，一准知道你们是兄弟。”

瞧着那一套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衣裳,谢文清咽了咽口水，一时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谢王氏却笑，“娘知道你高兴，瞧把你乐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随即又对侍女吩咐，“快，帮大郎把这衣裳穿上,这孩子都乐的不会动了呢。”

如此颠倒是非，指鹿为马，世间又有几位慈母能有此能。

主母有令，侍女自当从善如流，领命向前，步步逼近。

当那夺目的衣裳愈发靠近，谢文清哐当一下跌坐到床榻上，脑中忽然闪过去岁今夕，亦是这般时辰，他同他阿娘去三郎房中送衣，那时，他还仰天长笑，戏称他家三郎是百花仙子的花，花花绿绿，色彩斑斓，亦如花中彩蝶。

然而，如今风水轮流，他也难逃摧残。

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同一时刻，谢云曦的房间里，亦上演着一场别开生面的“乖侄子，穿花衣”的好戏。

只是其中的人物，换成了他们的二伯母——谢言氏。

谢王氏不擅针线女红，每年只来得及亲做那一套饯花衣，她向来明着偏心，自然是把那唯一一件衣裳给了她的俏侄儿。

但今年却不同，谢齐一家除了儿子——谢四郎还待在都城外，其他都已归族，而谢言氏极擅制衣刺绣，不过是家人的几套衣裳罢了，自不在话下。

女红能手出马，今年的谢家自然格外的热闹。

待谢云曦生无可恋的步至前厅，谢文清也才刚到，两人于门前相视，短暂的沉默后，谢云曦亦仰天长笑，拍手叫起了好。

“哈哈哈，大哥啊，大哥，你也有今天，让你去年笑我，现在可好，你我兄弟，果然有福同享。”——有难亦同当！

入席，早宴开。

谢家众人汇聚，除谢朗，谢齐未归，亦还少谢年华。

谢云曦和谢文清并排而坐，瞧着对面空置的食案，沉默半响，随即相视一笑——得，又来一个“有福同享”的。

一刻后，谢年华一步三顿，磨磨唧唧的入了席。

无怪她这般拖延，而是那一身女装华袍本就比男装更为繁琐复杂。

再则，谢年华实在不忍直视自己这一身“花团锦簇”的衣裳，还有脑袋上如此繁复的头饰簪花。

谢云曦初见她时，一口清汤差点没喷出来。

谢文清亦无法淡定，手一抖，筷上的菜叶瞬间滑落，两人俱是呆若木鸡，久久不得回神。

谢王氏瞧着他们却是笑言：“瞧瞧咱们家这几个孩子，那模样顶顶的好，如今这般打扮，可不越发俊朗。”

谢言氏亦笑着附和，“大嫂说的极是，这一行四兄妹往外一走，可不将别人比到尘埃里去了，尤其是我们家三郎，不知今日又该迷倒多少姑娘呢！”

一行四兄妹，谢云曦，谢文清，谢年华，自然还有谢小五。

不过谢小五本就小小孩童，花花哨哨亦无不适，她自然也十分开心，穿着她那花裙，得意炫耀许久，这会儿亦挤在谢云曦的食案旁，同他最爱的三哥哥分享美味早膳。

这厅中的谢家四兄妹中，想来也就她真心实意喜欢这身衣裳的。

其他三人相视一眼，却是满目忧伤。

芒种饯花会，意在送别花神，而天启自来便有饯花穿百花的习俗，身上花色越多，福报亦越多。

谢云曦看着上座两位自卖自夸的伯母，心下无奈之余，亦能感受到她们的爱护之心。

爱若太多，亦是沉重——一如身上锦袍，发上之冠，重得都快断脖颈了呢！

谢云曦只得安慰自己，“罢了，全当彩衣娱亲，反正今日亦不出门。”

然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此刻，谢文清却无庆幸之感，听了谢云曦自我安慰的话，亦是脸色大变。

他哆哆嗦嗦的重复起谢言氏的话来，“不知今日又该迷倒多少姑娘？”——那么问题来了，不出门，哪里来的那么多少姑娘被迷倒！

谢云曦亦不是蠢物，闻言，细品，亦是细思极恐。

不敢置信的看向他那两位慈爱的伯母，咽口水道：“二伯母说笑，那来什么姑娘，这节日当头，也不过家中嬉闹玩笑罢了。”

垂死挣扎，瞧着亦是可怜。

谢年华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虽然同样华袍在身，但谢二姑娘这衣服却是“心甘情愿”穿上的，甚至还曾参与过这些饯花衣的制作。

当然她只需附和她阿娘、她二伯母的意见便好，动手——她自是不配的。

其实，谢年华一早便知今日之事，除了一人一件华袍外，前方亦有更深的巨坑在等着他们。

然而，为了逃离绣花的处罚，她只得“卖兄卖弟”，再则，世间因果，报应不爽。

说到底，她会惨到绣百花还不是谢云曦算计的。

一报还一报，亦是了不了。

谢家最可怕的两位夫人携手做局，没瞧见连谢家家主，谢二爷都要避之锋芒，仓皇出逃——什么拜访友人，不过是哄孩子的借口罢了。

对于谢年华的所思所怜，谢云曦，曦文清再无精力关注，他们两正瞪着眼，一脸呆滞。

谢云曦揉了揉耳朵，“二伯母，您说啥，侄儿……耳朵不好。”

冲击太大，开始怀疑人生。

谢言氏向来温柔，更是爱极了她家三郎，自不会嫌他“耳朵不好”。

她亦浅笑嫣然，恰似白莲，贴心重复刚刚的话语，“我同你大伯母一早联系了琅琊一代的世家名门，于今日在谢家别院——芳华园举行饯花会。”

琅琊一代世家名门，除四大家之外，亦有六名门，八贵族等，所涉人数亦是十分之庞大。

身穿如此华袍，谢云曦恨不得缩在无人角落，最好一人都别见着才好。

结果，他千算万算，却算不到他两位伯母竟然会有如此大的手笔。

不过一日饯花会罢了，各自在家嬉闹一番，并不算特别重大的节日，何苦这般费心——悲哉，忧哉，何苦来哉！

谢云曦欲哭无泪，半响，颤音道：“二伯母，我……我就不去了吧~”这尾音亦叫人心碎。

然而——

“说什么胡话，少了谁也少不得三郎你呀！”

谢言氏却笑言，“要知道，此次聚会，一是图个热闹。

二则，三郎总不爱下山，他们连同你道谢都逮不到人，这不，正好借此机会，谢你分享深耕晒垡之法，据说用了此法的人家，今年亦是大丰收，至于当初不信的，如今可后悔至极，这不都上敢着来讨回你呢。”

深耕晒垡之法！

谢云曦一懵，只觉天地刹那昏暗，万物静默无声，久久无言。

——搬起石头，人家砸的是脚，他砸的大约是……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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