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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查尔斯告别了安娜和海伦,背起简单的行囊,穿着那身钢之领主送来的特制黑色法袍就出门了。
一路行至外环的主干道上,随手拦了辆马车,便直奔外城而去。
巷口的围墙外,一个蓬头垢脸的老乞丐在斜靠在墙根。
他目送查尔斯的马车远去,一边仰头喃喃自语,不时还要拿头撞两下墙根,好似疯了一般,惹得路人为之侧目,纷纷避让而行。
“看到没有,就是他了。”老乞丐使劲又叩了两下红砖筑成的围墙,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撞击声。
“法师?先说好,法士境界我可接不了。”围墙那头竟传来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
“法士也轮不到你了。”
老乞丐不屑道,把手伸进咯吱窝下凶狠的挠了几下:
“这小子没学过魔法,那法袍不过是穿个体面,雇主给的消息是战徒八级以上。”
“八级战徒,这种货色你们自己不能解决吗?非要把我从多特兰城喊过来?”
围墙后的声音不耐烦了,一阵衣袂悉嗦之声传来,似乎正离开。
老乞丐气得又拿脑壳撞了几下墙根,吓得路人纷纷躲闪开来:“混账,给我站着!”
“哼。”
老乞丐得了回应,这才接着压低嗓门道:
“这小子身份特殊,王城据点的人马不宜出动,否则也不能便宜了你小子。”
“行了行了,我杀过的达官贵人还少吗,能有多特殊,佣金我要八成,否则免谈。”
老乞丐一听这话登时给气乐了,索性也不做戏了,站起身来揉了揉脑门,斥道:
“想钱想疯了你,这种上百金的买卖组织最少抽三成,层层传过来,到手能有五十金就不错了,你不做有的是人做,多特兰城找不到我去卡斯提亚城找,不差一你个。”
围墙那头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传来了动静:
“五十就五十,老规矩,订金先给。”
待两人谈妥,查尔斯早已出了南城门,中途顺道去了趟绯红珊瑚。
他本想去看看莱拉,却扑了个空,想想以后还有机会相见,就不勉强了,于是便直奔南郊军区而去。
这车夫大清早一开工,便接了个出城的法师大人,自然不敢怠慢,驾着马车一路穿行,驶得又平又稳。
马车渐渐驶离城郊,刚在林地间的黑土路上行驶了一会儿,车夫便远远看到前方路上停着一匹白马,立在路中央,连忙勒停了马车。
只见马上坐着一位银甲白袍的英俊少年,看那身甲胄的模样,竟然是城防军的护身甲。
车夫担心遇上了劫道的兵匪,连忙扯开车上的青绿色小旗子,开口喊道:
“这是车马帮的生意,这位城防军的大爷还请让一让吧!”
谁知对方却不搭理他,仍旧气定神闲的驾着白马,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听到这般动静,查尔斯拨开车帘,探出一个脑袋。
只见马上那位少年,身姿英伟,宽肩窄腰,眉目间器宇轩昂,马鞭在手,隐隐有一股傲气流转。
少年见到查尔斯探出头来,双腿一夹马肚,催马走上前来:
“查尔斯,出来聊聊吧!”
熟悉的声音,这是——
“罗德?”
马上的少年正是狮子帮的少狮座,月牙狮子,罗德·凯瑞拉克!
罗德墨眉如刀,轻轻一扬,打趣道:
“怎么,不是吵着见我吗?不认识了吗?”
打量了一眼白马银甲的罗德,查尔斯不禁皱起了眉头。
在查尔斯的记忆中,罗德似乎应该更加面目可憎一些,难道从军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质?
“你变化很大。”
看着查尔斯认真思索的疑惑模样,罗德不禁失笑,论变化,查尔斯前后变化之大,那才叫判若两人:
“变的是你,我不知道你这一年经历了什么,不过,从结果来看,是好事。”
“好事?哼—”查尔斯想起自己在沦陷区吃的苦头,眉头一拧,就要发飙。
罗德远远地对查尔斯摆了摆手:“等等,我今天找你,就是跟你讲清楚,你落水的事与我无关。”
“口说无凭,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没错,口说无凭,你为什么要相信尤里那个混混呢?”
被罗德这么一反问,查尔斯倒有些答不上来,那天他酒醉之下逼问尤里,事后想起,确实也觉得事有蹊跷。
见查尔斯陷入沉思,罗德知道,这家伙大概不会再钻那先入为主的牛角尖了,于是便接着说道:
“那天你闹事以后,我就派人去查那尤里的下落,我狮子帮和城防军黑白两道的人手,找遍了整个阿尔顿都查不出一丝踪迹。你觉得,一个下三滥的小混混能做到这种事吗?”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杀了他,毁尸灭迹了?”查尔斯心中隐约也有这种预感,那天过后,怕是再也找不到尤里来当面对质了。
“哦嚯—”
以罗德对查尔斯的印象,他没想到“毁尸灭迹”这种事情能轻易从他嘴里面不改色的说出来。
一时间,他不禁对查尔斯这一年的经历更加感兴趣。
要知道,如果只是单纯在野外迷路,可是无法教会一个人这种知识的。
不过罗德身为狮子帮的少狮座,今天能来与查尔斯当面澄清,已是十分难得。
只听他手中马鞭一甩,在空中打出一声脆响:
“我今天和你说这么多,不过是看在萊拉老师的面子上,信不信由你。”
“老师?”查尔斯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
谁知罗德却不对此多做解释,只是提起马鞭遥指查尔斯点了点:
“查尔斯,尤里我会接着帮你找,但是你要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
说完,他一勒缰绳,就转身策马离去。
查尔斯看着那一骑远去的身影啐了一口,口中碎碎念道:
“呸,你说欠就欠,我的人情这么不值钱的吗?”
不过仔细想想,既然他称萊拉伯母叫做老师,那么伯母的情况似乎要比想象中的好很多。
虽然查尔斯心中还是有点过意不去,但是总归是能安心前往饮水坡了。
如此往前又行驶了一个多小时,车夫这才勒停了驽马,恭敬的拨开车厢的布帘。
“这位大人,前面过了桥就是营地,我们拉车的只能送到这儿了。”
查尔斯抓起自己的包,跳下马车,环视一圈。
一条七八米宽的河流阻断了去路,唯一通往对面的桥梁,设有哨卡。
和他一样被卡哨卡外的,还有一辆精致的马车。
确定是到了地方,他这才从怀里摸出两个小银板,递给车夫:
“来,不用找了。我如果要从这回去,你能来接吗?”
车夫千恩万谢的接了钱,这一趟行情大概在1银半左右,多赚50铜,抵得上他在外城跑两趟了,感激之余,他恭恭敬敬的答道:
“大人如果需要用车,在桥头哨所登记一下即可,我们车马帮天天有人到这来回,有预定的生意,定会准时来接您。”
“行了,就这样吧。”查尔斯点点头,背着行囊就往哨所走去。
哨所横立桥头,不过一座哨塔两三座平房,可执勤的士兵却不简单。
军方在腹地哨所的布兵都是轮防制,能在此处关隘驻守的,都是在前线奋战了几个月,需要休息整顿的疲兵。
可即便如此,哨兵们依然个个甲不离身,枪不离手,一股骁悍之气扑面而来。
查尔斯哪里知道这些,只道帝国军人果然名不虚传,连个小小的哨所都有这般气象。
一名皮肤黝黑的老兵远远就看到了查尔斯,见他一身法袍却满不在乎自己扛着包裹,浑不似围城内那些娇贵的法师作风。
老兵心中猜测,不知是哪个法师军团的长官,当下不敢怠慢,不等查尔斯走近,便小跑着出来迎接。
“法师大人,请出示您的军士徽章,或者军令文书。”
“哦,你等等。”查尔斯从怀中摸出雏鹰徽章,递了过去。
“这是…”老兵恭敬的接过徽章,仔细辨认了一番,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抬眼又看了查尔斯一眼。
“雏…鹰大人?”
“是雏鹰,但大人就免了。”
查尔斯呵呵一笑,他此刻已经知道雏鹰二字在世人眼中的份量,虽然他也引以为豪,但却并不觉得自己当得起这种敬仰的眼神。
“领主大人已经打过招呼,您这就请过吧。”
老兵将雏鹰徽章双手递还,一路小跑回哨所报告了一声,便在几位同僚的围观下,带着查尔斯穿过了哨卡。
“从这一路往前,朝着驼羚山走,只有一个路口,往高处去便是饮水坡了。”
过了河,老兵又送了一段,指明了往饮水坡的去路,才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向他告辞。
饮水坡是魔法禁卫军团的驻地,地处阿尔顿王城郊外的驼羚山前段,因形似一只低头饮水的驼羚而得名。
望山跑死马,查尔斯朝着那驼羚山走了半晌,也没看见饮水坡的影子。
好不容易走到了老兵口中的岔路,却见到路口处站着两个人影。
走近一看,一位金发少年,正扶着一位黑服黑帽的女子,在岔路口依依不舍地说着什么。
金发少年身姿修长,眉目俊秀,一对水蓝色的眼睛,仿佛两颗透亮的蓝宝石,虽然深邃迷人,但顾盼之间却有一股逼人的英气,拒人于千里之外,令人望而却步。
他身后挂着一把长弓,黝黑的弓身在阳光下隐隐透着一抹幽蓝。
旁边的女子一身黑色华丽礼袍,头戴黑色轻纱礼帽,看得查尔斯一愣。
他知道,这是悼念亡夫时才穿的丧礼服。
恍惚之间,他想起了一年前,家里接到父亲在前线战死的消息后,母亲那悲痛欲绝的样子,不禁有些愣神。
金发少年一路护着母亲来到此地,本就时刻警惕,不等查尔斯走近,早已暗自提防。
查尔斯眉清目秀,相貌堂堂,又是一身法师装扮,怎看也不像坏人。
少年正要稍稍放松警惕。
谁知查尔斯一走过来,却对着孀居之人不知回避,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母亲发呆,殊为无礼。
母亲的美貌他再清楚不过,一身黑色丧礼服,虽遮住了她的绝世容颜,却盖不住她曼妙的身姿。
想道这里,金发少年心中更是恼怒,便英眉微皱:
“哼!”
查尔斯被这冷冷哼了一声,顿时回过神来,也是自觉不妥,连忙上躬身行礼,解释道:
“额…抱歉抱歉,是我冒昧了,我父亲去年过世,刚刚见到夫人这身打扮,不禁想起了母亲…真的没有冒犯的意思…”
金发少年在查尔斯靠近的过程中,已经探手从背上解下长弓,只是丧服女子轻咳一声,他才微微放低了拿弓的手。
可是谁知下一刻,查尔斯话音未落,金发少年却双目一凝,不顾母亲的阻拦,抽出腰侧羽箭,举弓对准了查尔斯,慢慢地拉满了弓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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