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勺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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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勺糖

两侧路灯灯杆笔直，光束昏黄，细雨千丝万缕，整座城市笼罩一层轻薄雾气，迷离扑朔。

沈书鱼紧握方向盘，目视前方。

听闻男人的提问，她压低声音回答：“听风。你知道的吧？”

温言回自然地摇摇头，“不知道。”

沈书鱼笑笑，“想来你也不知道，咱们读高中的时候听风还没有成立。”

说完她又看他一眼，轻声问道：“还写吗？”

温言回掀了掀厚重的眼皮，“什么？”

“小说还在写吗？”沈书鱼静静看着他，半开玩笑的语气，“如果还在写我可以帮你出版。”

他注视着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千字多少？”

她眼眸一亮，惊讶万分，“你真的还在写啊？”

他忙转移开自己的视线，音色寡淡，“早没写了，那玩意儿又养活不了人。”

沈书鱼不疑有他，“光靠出版肯定养活不了自己，不过网文可以。”

他追着问：“你们听风现在千字多少？”

“看作品去，也看作者去，大神的书和小透明的书价格自然是不一样的。”沈书鱼给了一个很是官方的说法。

沈书鱼没细说，温言回也没再细问。

安静了一会儿沈书鱼又问：“怎么想起去教数学了？”

他扭头睨她一眼，施施然反问：“那你怎么去当编辑了？”

沈书鱼轻声解释：“听风是我表哥的产业，我在帮他打理。”

“你大学不是学的编辑出版？”明明不喜欢写作，却学了个和写作有关的专业。

她震惊地看着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男人快速回避她的视线，淡声道：“听同学提过。”

哪个同学？

在温哥华读书那几年，她唯一联系的朋友就只有余梦溪。她不记得她有跟谁提过自己的专业啊？难道是从余梦溪嘴里说出去的。这个倒也不是不可能。

沈书鱼没细究。

“为什么去教数学？”她复问。

年轻的男人耸耸肩，语气平淡无奇，“我本科和研究生学的都是数学专业，教数学专业对口。”

沈书鱼纳闷了，那么不喜欢数学的人，竟然本科和研究生都报了数学专业，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

***

周一去上班的路上，余梦溪给沈书鱼打来电话八卦兮兮地问：“你俩那天晚上没发生点什么吗？”

沈书鱼：“……”

沈书鱼没好气地反问一句：“你想发生什么？”

“这时隔多年前女友送前男友回家，你俩男未婚女未嫁的，没干柴烈火来一架？”电话那头余梦溪气定神闲，隔着电流都能听出她语气里的调侃。

沈书鱼：“……”

沈总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是未婚没错，你怎么知道人温言回未婚了？”

余梦溪简直是恨铁不成钢，“沈书鱼，你这姑娘不是傻啊？怎么这么点眼力劲儿都没有！他要是结婚了，那晚咱季老师能那么使劲儿撮合你俩？”

沈书鱼：“……”

沈书鱼也看得出来季老师是故意让她送温言回回家的，明摆着是给他俩创造机会。难为季老师如此煞费苦心，可惜他俩没半点可能啊！

沈书鱼忙问：“你那晚送季老师回家，他有说什么吗？”

余梦溪循着记忆回答：“季老师说你俩当年可是双学霸，金童玉女没走到最后太可惜了。”

沈书鱼：“……”

“所以季老师是想让过去这对金童玉女继续在一起？”

余梦溪点点头，“是这意思没错。”

沈书鱼：“……”

沈书鱼直接乐了，“看不出来咱们季老师居然这么热衷当月老呢！”

余梦溪正色道：“说真的鱼儿，我也觉得你俩分了太可惜了。想当初你和温言回谈恋爱可是受到全校师生祝福的，试问哪对情侣有这种待遇？”

沈书鱼：“……”

金童玉女又怎样？受到全校师生祝福又怎样？她和温言回还不是分了。

事实上她和温言回压根儿就不是什么金童玉女。沈家财大气粗，她也长得过得去，她还能算是半个玉女。可温言回呢？你有见过哪个金童一块钱恨不得掰成两块来花的？

说到底她俩都是俗人一个。年少无知的年纪，那段感情总归还是太脆弱，经不起任何风浪，一吹就垮。

而如今时隔多年再重逢，她和温言回就更不可能了。

那天晚上能发生什么呢？自然是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他们随意聊了几句，余下的时间都在沉默。毕竟总不能一直尬聊下去，尬聊也是很累的。

雨下得很大，沈书鱼把车开到温言回家楼下。

他解开安全带同她道谢：“谢谢你送我回来。”

她抿嘴一笑，“都是老同学，客气啥！”

然后她目送他进了电梯，她再开车回家。

安安静静，啥事儿没有。

唯一一点意外就是她在回家以后收到了一条微信验证消息——温言回请求加她微信。

她捏着手机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通过。

通过以后，他发来消息，问她到家了没。

她回复：“到家了。”

他说：“晚安。”

她回他一句：“晚安。”

然后就没下文了。到今天两人也没说过一句话。其实这微信就不应该加的。

沈书鱼还有工作要忙，没和好闺蜜多聊。

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中午和沈念念到听风边上的一家粥店喝粥。

沈书鱼点了份鱼片粥。

鱼肉绵软，米粒粘稠，入口即化。

沈念念苦着一张小脸，一副忧伤的小模样，真叫一个楚楚可怜。沈书鱼差点以为这人跟她老公离婚了。

她忙关切地问：“念念，你怎么了？和你老公吵架啦？”

“我男神这两天断更了。”沈念念委屈巴巴，一副小媳妇模样。

沈书鱼：“……”

她还以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沈书鱼微微挑眉，诧异得很，“不是刚开文么？就断更了？”

这位素问大神也是牛逼哄哄啊！

沈念念：“我男神说他前两天遇到前女友了，心情深受影响，无心更新。”

沈书鱼：“……”

沈书鱼嘴角一抽，这也行？

那她前两天还遇到前男友了，她是不是可以以此为由请假了？

沈书鱼面露不解，“刚开文一天，他连一章存稿都没有吗？”

“我男神一向都是裸.奔的，存稿那种高大上的东西从来就不属于他，别说一章，就是一百个字都木有！”沈念念摊摊手，语气无奈得很。

沈书鱼：“……”

“兴许大神今天心情就好了，马上就有更新了。”自己的主编这么忧伤，沈总编自然得安慰。

沈念念：“我这两天一天刷无数遍，眼巴巴等着我男神更新，我老公都吃醋了，他说我都没这么在意过他。”

沈书鱼：“……”

沈书鱼响起她那冷冷清清的声线，“你跟你老公离婚应该都不会这么难过。”

沈念念：“……”

已婚少女沈念念振振有词道：“男神是精神寄托，缺一天都不行，我老公不过就是我的一件衣服，随时都可以换。”

沈书鱼：“……”

沈书鱼突然有点同情沈念念的老公了。

沈念念：“小鱼儿，疯狂安利你入我男神新坑，不用多，看一章你铁定就沦陷了。人间理想素问，没有哪个女孩子抵抗得了的。”

沈书鱼：“……”

又是人间理想！

沈书鱼不为所动，淡声道：“等他多更几章再说吧。”

***

吃完晚饭沈书鱼一个人去小区附近的望月公园走了一圈。

沈书鱼如今住的小区望月公馆是沈氏集团旗下的高档小区，地处繁盛的闹市区，寸土寸金，却独享一片寂静。

政府斥资在望月公馆附近修建了一个望月公园。附近的一些居民茶余饭后都会来公园逛逛。

公园里种了很多桂花树。这个季节丹桂飘香，十里芬芳。

散完步回家，沈书鱼就开始洗澡。洗完澡，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洗。她又收拾了一下衣帽间和卧室。然后点上了熏香，清淡的草木香，特别好闻。

做完这些她躺在床上刷剧。

一集狗血电视剧刷到一半，她收到沈念念童孩的微信消息。

沈念念：「小鱼儿，我男神今天终于更新了，我又有精神食粮了！嗷嗷嗷！！开心！！」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这位已婚少女的激动之情。

她给沈念念回复了一个恭喜的表情包。

沈书鱼躺在床上刷了会儿微博。各大推文号都在推素问大神的新文《黎明之吻》。满屏都是这个消息。她想忽视都忽视不掉。

才开坑这么两天，居然已经火成这样了。

沈书鱼多少有些不敢相信。

出于好奇，她点开l&y文学城的app。

l&y网站有规定，字数满三万才能上人工榜单。目前《黎明之吻》的字数不够，还没有上榜。

沈书鱼在首页找不到这篇文，只好特意去搜。

这篇文的文案特别简洁，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我一直在黑暗里逆行，当我亲吻她的那刻，我见到了黎明。——给我最爱的姑娘。」

评论区读者已经炸了。

专吸脆皮鸭：「男神，答应我好好更新可以么？你断更我会死的！」

素问头号迷妹：「男神终于更新了，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墙头素问大神：「众筹灭掉男神的前女友，让你影响我男神更文，哼！」

人间理想素问：「男神，女人就是一件衣服，前女友顶多就是一件破衣服，咱不跟破衣服计较哈！」

……

沈书鱼：“…………”

现在的读者都这么厉害了么？

如果说前女友是破衣服，那前男友呢？破裤子吗？

沈书鱼本想看看这篇文，但看到上面的更新字数还是默默退出了app。她没耐心追连载，还是等完结再说吧。

***

周四沈书鱼要去宛丘参加一个文学论坛。这是由省作协组织召开的文学论坛，旨在探讨当下传统文学和网络文学的发展趋势。各大出版社和文学网站都会派负责人前去参加。

听风是出版界的领头羊，沈书鱼自然免不了这一趟宛丘之行。

这种论坛每年都有好几次，怪没意思的，会议冗长又沉闷，一开就是一整天，尽听领导们各种发言。

每次一参加这种论坛，沈书鱼都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本科时期。那会儿授课的教授就爱给人唱催眠曲，每堂课都听得人昏昏欲睡。

沈书鱼不愿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去听这种乏味的论坛，就抓了乔其跟她一起去。

乔其妹子倒是很乐意。公费出差，顺带散心，一举两得，她别提有多高兴了。

沈书鱼和乔其提前一天飞宛丘。就住两晚，她就带了套换洗衣服和一些护肤品，杂七杂八装在一起也就收拾出了一只20寸的小行李箱。

两个姑娘的位置没买到一起，中间隔了好几排座位。

沈书鱼没太在意，轻声说：“等下跟人换一下。”

乔其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她是靠窗的位置，从窗户看出去，天空蔚蓝纯净，不染一丝杂质。

她飞机坐得多，同样的景色瞧上无数遍，早就无感了。

沈书鱼放好行李，刚一坐下，邻座就有人来了。

她刚想开口跟人换座位，待看清来人那张脸时，她直接把嘴巴给闭上了。

温言回今天穿了件藏青色的西服，白衬衫熨烫妥帖，纤尘不染，一身业界精英的派头，矜贵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