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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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芝芝病了。

半夜高烧，被连胜送进了急诊。

还千万嘱咐他，不要和她爸妈说。

她烧得了一整晚，又是打针、又是输液，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总算睡下了。

这一睡就到了清晨。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一只手放在她的额头，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她忍不住摇头蹭了两下。

但当她一动，那只手立刻缩了回去。

她睁开眼，涣散的瞳孔看到了好多只手重重叠叠收了回去，而那人就坐在床边。

她怎么好像看到了沈谦？

可他没穿白大褂。

大概是自己烧糊涂了吧？

自那天沈谦从她宿舍楼下离开，她再没联系过，更没见过。

生活恢复成从前的模样，她在宿舍与棋院两点一线间行走。

早上6点晨练，8点进入训练室，12点吃饭，13点进入对局室，22点回宿舍睡觉。

日常除了下棋、下棋，还是下棋。

闲暇时，她会想起沈谦，他为什么不联系她了？

他还是生气了吗？

每当她拿起手机，想给他打一个电话或者发一条信息时，又犹豫了。

最近就连朋友圈也懒得更新了。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变得优柔寡断，一点也不像她。

就在这样纠结中，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星期，直到现在……

她又想他了。

顾芝芝伸手摸了摸额头，的确还是热的，应该是烧糊涂了。

便又迷迷糊糊合上眼，继续睡。

“吃早饭吗？”

沈谦的声音！

她骤然睁眼，双手紧紧拽着被沿，惊悚地瞪着他。

这什么眼神？他是鬼吗？

沈谦神色淡淡地解释道：“昨晚你师兄守了一夜，刚刚他买早餐回来，在停车场遇到了我，所以……”

顾芝芝只见那两片薄唇一张一合，发出的声音清清冷冷，至于说了什么内容她不是很在意。

日光照在那微微晃动的下巴上，随着轮廓如流水滑过一道闪烁的弧度。

她的目光顺着那优美的弧度往下移，掠过滚动的喉结，掠过那紧扣的衣领……

现在明明是上班时间，他却穿着灰褐色外套和黑色长裤。

他穿衣打扮一直很有品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美国长大，他的风格偏向欧美系。

一般男生这样打扮很容易显得邋遢，但他颜值高，身高一米八，还是大长腿，完完全全能穿出男模的气质。

不知道是不是很久不见这人，顾芝芝看着看着，心跳开始加速，脸又涨红了。

沈谦不经意的目光掠过她的脸，就见着那对着自己的花痴眼神。

“……”

他尴尬地静默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测体温。”护士的声音惊动了他。

刷拉一声，椅子往后一推，他霍然起身，给护士让了路。

顾芝芝见他耳尖红了。

过来测体温的护士，看到对方正面后，惊得脱口叫出，“啊！沈，沈谦！”

发现自己直接叫了别人名字很是失礼，又慌张改口，“沈主任！”

她叫得过分夸张，后面进来的护士跟着看过来，双眼一瞪，又飞快地退了出去，逮着另一位推着车的护士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

“哪个科的？”问得人很迷茫。

“沈谦啊！那个沈谦！”回答得人很激动，像中了500万大奖。

顾芝芝睡得迷迷糊糊，都把她们声音听得一清二楚，就别说沈谦。

还没从刚才的尴尬中缓过来，这会儿更窘迫了。

果然见他握着拳头在嘴边，假装咳嗽地偏过头，目视着病床，敷衍地点了两下头，表示听到了。

顾芝芝紧抿着嘴，忍住发笑。

小护士麻利地做完工作，把药给了沈谦后，脚底抹油似的闪得飞快，“不打扰沈主任陪人了！”

沈谦面无表情地坐回，问她喝不喝粥。

好生硬的转移话题啊。

顾芝芝嗯了一声。

他扶她坐起，又将粥盖子打开，把勺子给了她。

或许是看顾芝芝并不太想说话，他也不闲坐着，拿了热水瓶，“我去接点热水。”

刚刚那几位护士跑得飞快。

没多久，急诊的护士都知道了沈谦在病房陪一位女孩。

有那么几位刚查房出来的护士在那探头探脑，一见他出来，瞬间散开了。

要不是大清早病人多，护士都忙碌着。

恐怕这病房门口要被整个急诊科的护士堵死。

从前沈谦没串门过，不知道自己这么出名，而且他一向都专注于工作，即便是有，他也没太注意。

早前过来急诊的时候，就被人叫了好几声，这会儿更是不得了。

只是在护士站要了个一次性杯子，又被议论了。

他不由皱起眉头，脚步加快。

他一向不喜欢被人注意，暴露在人群中越久，他越加不适应，从开始的面无表情到冷漠阴沉到……厌恶。

尤其听到那些议论的话，不知不觉就想起小时候的不愉快，家人的怒骂与嫌弃，旁人的冷嘲与热讽。

他听得最多就是他母亲对他歇斯底里的怒吼——

“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生下你！”

“我不是你妈！不要叫我妈！真是令人恶心的称呼！”

……

他的亲生父母是那样嫌弃他的出生，有时他也在恨他们为什么要生下他？

浮想间，他已经走了回来。

在看到顾芝芝时，他的心情总会变得舒畅。

是她在他心底开了一扇门，让他曾经看到过了光，然而她又无情无义地把门关上。

他不知道她最近怎么了。

那天他以为是她输了比赛，心情不好，但后来他查了比赛结果。

她并没有输。

顾芝芝喝完粥，见他进来时神情忧郁，想要关心一下，又突然退缩了。

沈谦给她倒完喝药的温水后，又给她削苹果。

他就没歇着，总要找点事情做，除了说话。

顾芝芝这会儿人是清醒的，她就发现今天的沈谦，虽然是在照顾她，但那疏离感也是分外明显的。

这么久不见，他又变得陌生了。

她之前的努力就要付之东流。

她注视那双削苹果的手，右手拇指按着刀柄，食指轻轻推动刀面在苹果上翻动。

真是手好看，削个苹果都能这么优雅。

她又心动了，还是舍不得放弃这快到手的感情。

沈谦削干净了苹果，切了一小块递给她。

顾芝芝轻轻抿下唇，双手抓住那伸来的手。

对方在那瞬间一僵，本能反应地往回抽，但力气很小，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下。

他以为她是嫌他伸得不够长，然而顾芝芝却是将他手放到嘴边，无视了那块苹果，咬住他拇指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