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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里,她梦见自己跌下虿盆,被万蛇噬咬,痛不欲生。
痛从指尖爬上手骨胳膊,从脚趾起漫过膝盖,仿佛指甲盖被人撬开又装上,腿骨被打断又续接。至于心,心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空了,有个小小的影子站在前头倒提着和她相似的鸾刀,瞪着一双血流如注的眼睛不停的问。
“阿姊,你为何要丢下我?”
“你为何不带我走,害我流离荒漠,日日夜夜被狼群噬咬,所以我也要你受我受过的这般酷刑!”
不是的!
她慌了神,想去抱住那个模糊的人影,想张口对他说:“我没有丢下你,那天我将熟睡的你偷偷藏在驼铃车队下,是希望你免去风吹日晒,可我没想到等我寻来吃食时,车队已被狼群袭击。我在车辕下瞧见了你的鞋子,上面血迹斑斑,我慌了神四处去寻你,却被沙匪擒住,从此过上猪狗不如的生活。”
“梓儿,是阿姊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双目被眼泪浸湿,她努力扯着嗓子喊,声音却越来越小,直至如蚊讷,直至连自己也听不见,直至身前的人影放下鸾刀彻底消失,仿佛做最后的告别。
“梓儿!”
桑楚吟在破旧的帐篷里惊醒,这一年,她只有十四岁,抱着小小的身子,静默听着左面的大帐传来淫靡的喊叫声,和右边的帐子不绝的求饶与痛哭,默然流泪。
沙漠里时间流逝缓慢,半柱香如同过了大半日,在呜咽哀嚎的空气里,喊叫的女人哑了嗓子,最后传来一声抛物的重击,随后恶狗狂吠,她捂着耳朵不敢听,几乎能想象到骨骼咀嚼的声音。
右边的帐子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桑楚吟本就脆弱的神经彻底绷断,她不可控制地跟着那惨叫一声痛呼。
帐子卷帘被打了起来,爬进来一个面容丑陋的奴隶,之所以用爬,是因为他在逃跑时被逮住打烂了膝盖,几乎只能跪地行走。
“你醒了?别哭了,那位大人不喜欢听到女子啼哭。”小奴隶爬过来替桑楚吟擦了擦眼泪,又拍打她的背顺气,直到她不再啜泣,才歪着头,用不可思议的古怪表情打量眼前的小女孩,“虿盆那种地方你都能活下来,我还以为你也是怪物。”
桑楚吟咬着唇没有说话,垂头瞥了一眼那人缠着层层破布的膝盖,害怕地避了过去,看看手掌和两足,万幸的是指甲盖没有被撬,两腿也没有弯折,只留下斑驳的伤痕。
“把这个喝了,那位大人让你过去。”
那位大人,自然是指那日放了自己的黑袍老人。
桑楚吟看了一眼小奴隶端上来的羊奶,那味道对桑楚吟来说很腥气,可她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为了有力气,只能捏着鼻子喝了下去。喝到快见底时,泛起的膻味让她胃里一涌,她迅速丢下杯子,卡着脖子捂着嘴巴逼自己咽了下去。
杯中的残汤浇在跪地的小奴隶脸上,桑楚吟下意识想替他擦去,“抱……抱歉。”那人往后一避,用手臂随意地抹干,淡淡道:“你和我们终究是有区别的,真羡慕你,起码还有希望。”
那一刻,桑楚吟真的很想诉说自己的苦楚,想告诉他自己要去做很危险的刺杀任务,自己也会死,可是看着那张脸,那双眼睛,她说不出,觉得自己的话很残忍,因为起码她还是个健全的人。
小奴隶走后,桑楚吟起身往大帐走去,门口的人没有放她进去,而是让她跪在沙子里。夜晚的气温很低,她只穿了一件单衣,很快冻得瑟瑟发抖,但她不敢乱走,只能努力保持脑子中的清明。偶尔有巡夜的人路过,露出狼一样的目光,在她腰上胸前来回地看。
帐子里有两个人在说话,除了那位黑袍老人,还有一个桑楚吟从来没听过的声音,说的都是汉话。也许他们高高在上并不把她一个纤弱地即将死去的人放在眼里,所以才会放任她在这里跪聆。
“自从我在长安助钱氏夺权后,蔺光已经躲了将近十年了,这条老狐狸精得很,虽然惠仁已死,不必担心他将秘密传回去,不过留他,终究是祸患。”说话的是那个陌生的男子。
黑袍老人啜了一口羊奶,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次他既然在朔方现身,定教他有去无回。另外,听说长安亦不安宁,金风殿那边我已作安排,这边你莫要再插手了,谨防起疑。”
另一人似是不怎么信任,又问道:“你寻来的那女孩儿可妥当?”
“刘卫辰死不死关系并不大,只要能挑拨秦、代、匈奴之间的关系即可。”黑袍老人哂笑了一声,将话说得更为直白,“苻坚现在羽翼未丰,若是此计可成,两面交恶,秦国十年间必定元气大伤。”
秦国?代国?匈奴?
桑楚吟听进耳朵里,却不大明白这三个词所含的分量,她虽读过几天书,但看的不过是些诗书经典陶冶情操,史书韬略却碰之甚少。
这时候,有人慌忙撩开卷布冲撞进了大帐,一路高呼:“先生,不好了先生,那位小姐已经闭气,大夫也无力回天。”
那陌生男子欲要起身,却被黑袍老人按住:“世昭,这里交给我,朔方那边我会先让弟子接应,你现在连夜动身回去,我知你智计无双,但天有不测风云,世无万全之策,小心方得长久。”
黑袍老人看都没看跪到膝盖肿大的桑楚吟,倒是他走后,从帐子里步出的白衣男子,却垂眸冲她含笑:“好好活着,日出东方有沧海,日落之西有雪顶。”
那人书生样貌,蓄了一小撮胡子,年龄不小,依旧容光清美,目中蹈光,由此极是风度翩翩,桑楚吟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待桑楚吟跪得摇摇欲坠时,黑袍老人归来,在她身前蹲下,那一脸的和蔼比那些沙匪的咒骂和鞭笞更加可怕。老人从怀中取出一把金鸾刀,伸手向前:“这东西是你的,对吗?”
桑楚吟伸手欲拿,却又缩了回来。老人拉过她的手,将鸾刀放在她的掌心,笑道:“现在她归你了,你不用害怕我,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面,你也不用再扮婢女,这个婆子会教你怎么做。”
黑袍老人说完冲后头使了个眼色,一个手脚发颤,惊慌失措的婆子被推到前方。粗使婆子早被骇破了胆,双手并用将她拽起,拉到营帐里梳洗。
婆子给她换了一身衣裳,就着铜镜梳起了发髻,桑楚吟愣愣地不敢多嘴,只能默然听着婆子唠叨:“小姐,咱俩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好好活着,听话,别寻死,别寻死。”
这话说得有些怪,桑楚吟一头雾水:她为何唤自己小姐?莫非是要自己扮作哪家小姐去做这刺杀?
婆子说着说着去取钿花,她口中发干,见桌上有壶,便取了杯子倒水,那婆子冲这方看了一眼,突然冲过来撞掉她手上的杯子,抱着她的头嚎啕大哭:“小姐,你别死!别死!”
桑楚吟那时才知道,这个婆子八成是已有疯癫,将她错认成别的人了。
梳洗妥当后,那婆子取来菱花镜,风餐露宿又坎坷流离的她,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生得这般容貌。这会子,婆子已经稳了神,将黑袍老人送来的东西一并交到了桑楚吟手上,守着她唱起哄睡的小调,断断续续说着故事。
原来夜里那一声尖叫就是这个婆子发出来的,这帐子里除了沙匪,奴隶和那个奇怪的老人以外,还有一只被劫的秦国车队,车队里最宝贝的就是婆子口中的小姐。不过那位小姐在几个时辰之前,因为怯懦害怕,吞杯自尽了。
“婆婆别怕。”桑楚吟明明自己都怕得要死,却反过来安慰她,她端起杯子,将水一口全干,狠狠掐着杯沿,“我会将他们全都杀光,杀光!有朝一日去看东边的沧海,和西边的昆仑。”
那杯水里掺了药,桑楚吟在破帐子里睡了好几天,等她醒来时,营地里血腥味非常重,婆子的尸体就横呈在地上,黑袍老人和他的随从全不见踪影,外头刀枪剑戟的声音起伏不断,沙匪在和人拼杀,最终败落下阵来。
桑楚吟挣扎欲起,身上却绑着绳子。羊皮帘子突然被打开,金色的阳光照射进来,一个背光的高大身影面容不清,披头散发,提着一把重剑向她走了过来。
“喂,你就是秦国给三叔送来的美人吧,果然生得好看。”
她小小的身子往后动了动,闭上眼睛,重剑落下,斩断了她身上的麻绳。
来人向她伸出手:“看你的样子是个汉人吧?哼,苻坚果然没那么好心,肯舍得送氐人贵女来我们这荒僻之地,别怕,我会说汉话,你可以叫我乌苏。”他用拇指指了指自己,爽快地笑道:“我有个汉人师父,你瞧这把大剑,就是他送给我的,我是来接你去朔方的。”
桑楚吟怕被他看出玄机,不敢直言不讳,只能学着那些养在深闺里的汉女的样子,作出一副柔弱无骨,泫然欲泣的模样,右手想搭在他掌心又不敢,只得来回徘徊:“乌……乌苏?”
很久以后,桑楚吟才知道自己究竟卷入了一场何等的大阴谋中。
升平四年。
匈奴铁弗部首领刘卫辰向秦国俯首称臣,却被自作主张的云中军将领贾雍奇袭,苻坚大怒安抚,适时正逢代国国君丧妻,刘卫辰赶往奔丧,并趁机向代王求娶以示拉拢,苻坚担忧刘卫辰再反,当即派遣使者赠美人于朔方。
而美人则是周旋其中的利器——
“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我还不知道你的?”
“我叫……我叫枔又。”
作者有话要说: 初遇~
ps:升平四年,360年,现在的时间线实在371年,大概是十年前。
小科普一下:现在的时间线苻坚大概三十多,十年前还是少年郎呢哈哈哈,不过对古人来说不小了……地理位置大概是苻坚占据长安这块,匈奴朔方介于蒙古和山西上部,而代国则在蒙古那边,之前姬洛从长安逃出来的时候遇到的燕凤就是代国的,都城云中盛乐城便在现今内蒙古。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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