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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叙再追。
这一追追出了集市,追过几座孤零零的小宅。门房前有两个拉家常的老姐妹,远处板桥下有个钓鱼翁,后头的石墨前趴着条大黄狗,眯着眼晒太阳,很是温顺,远处走来一个担柴火的,对面地坎下有个放羊娃在在河边踩水。
最近的一户人家晾了许多衣服,衣服后头一个年轻妇人端着笸箩,正把芦菔条往钉钩上挂晒,听见脚步声,回头对谢叙和气一笑。
谢叙沉吟一时,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绕过晒衣杆子,径自上前抓住人手腕:“我知道是你!”
“小公子这是作甚?叫人看见了成何体统?”那妇人愤怒,扔下笸箩来掰他的手指。
“你身上太香了。”
“你放手,有病吧,香怎么了?”那妇人脸涨得又红又紫,“哪个女人身上不香?”
谢叙一窘,但同样的套路,两次却不抵用,这次他没躲,反而凑上前去嗅了嗅,当即叫板:“这里的风很大,又晾衣服又晒芦菔的,寻常香粉早吹没了,之所以这么香,是为了掩盖你身上的臭汗!”
那女子一愕,将手头的芦菔全扔给了他,随即一通白烟后,人又没了踪迹。
谢叙继续追,一直追到茶卡盐湖边,湖水与天一色,仿佛一面铺陈在大地的镜子,把浮云与蔚蓝,借到了人间。
湖边坐着一个小孩,穿着脏兮兮的皮袄,戴着个旧毡帽,也不怕倒春寒冻着,赤着脚伸到水里,打起一圈一圈涟漪。
“你能听懂我说话吗?能不能告诉哥哥,方才有没有人从这边走过?”谢叙蹲下身子,露出和善的笑容,往前是湖,无路可走,附近又都是荒野,在远处倒是有山,他不信那人会缩骨功遁地术,于是只能寄希望于这小孩。
小孩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说的谁。”
谢叙换了个问法:“这附近有人住吗?你家在哪儿?”
小孩提着鞋子,从谢叙身边跑过,两人一追一逐,翻过两座小坡,坡下露出一座小房子:“那儿,有人住。我,没有家。”
有房子便不怕人跑,眼下屋门紧闭,看样子人还没有归来,谢叙捡了一块干净的草皮坐下候着,那小孩上前扯了一把他的袖子,瓮声瓮气道:“你要找他?我知道他在哪儿,这附近有许多燕支草,他总在那里采摘。”
谢叙一听,更加笃定——那燕支草常被作为染料调制胭脂,擅长易容者,多少会些脸上手艺。
“可能携我去?”
小孩点点头,走在前面,谢叙并未生疑,一步不落紧跟,直到身前的娃娃诡异地从旁跳开,他才发现脚下土地绵软稀松,再抬脚走一步,整个人便跌到了大坑里,摔了个灰头土脸。
谢叙猛然反应过来:“你们是一伙的?”
小孩不理睬,也不说话,只是在坑边闲坐,呸掉嘴里衔着的青草叶,从皮袄下的布囊里取出一个哨子,慢悠悠地吹奏。不一会,几头饿狼在坑边探头,这下,换谢叙不敢吭声了,闷了半晌,慌忙改口:“你别乱来,我没说要对他怎样,就是……就是猜测是位故人,这才一路追索……”
猎人坑上头,狼脑壳缩了回去,换成了一张嬉皮笑脸:“不疑,别吓唬他,他人很好,你可以管他叫哥哥。”那人说完,轻轻抚了抚小孩的后脑勺,再向坑洞看去,“谢小少爷,恭喜,你出师了。”
谢叙耷拉着头,很是哀怨:“师父!”
姬洛和桑姿赶到湖边时,谢叙正坐在青草地里,盯着眯眼打瞌睡的灰狼,手僵在半空,想去摸又不敢。狼群听到动静,骚动起来,一下子窜起,坐在晒燕支草架子旁的叶不疑捏着哨子,警惕地观望。
谢叙也寻着声响看去,等看清人脸,激动地挥舞双手:“姬哥哥!你快看,是狼诶!是真的狼!我在建康从没见过大漠狼!这毛皮,这腿脚……”一旁的灰狼呜嗷一声,又趴回碧草中,似乎也觉着这两声喊十分土气。
桑姿眼皮一跳:“我怎么有一种二傻子被人卖了还帮着点银子的感觉?”
姬洛在他肩上拍了拍,示意安心,随后朝叶不疑走去,离她一步远时停步,蹲下身子,拿空空的右手在她眼前一晃,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拈出一朵红豆色的华胜,快手替她插在鬓边:“小姑娘真好看,你家大人呢?”
“这是个女孩?”桑姿揉了揉眼,有些难以置信,“你怎么看出来的?这算是会哄孩子,还是会哄女人?”
姬洛轻笑:“我猜的,她刚才一直盯着你裙子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叶不疑眼中的警惕并没有消失,只是那股浓烈的排斥,浅了不少,她退后两步,不让姬、桑二人离自己太近,随后摘下哨子吹了一声。
“有客造访,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小屋中步出一位男子,一身花青色粗布长衣,脸上挂着亲切和顺的笑,年貌竟快与谢叙相当。姬洛猜测,那不过是一张假脸,不过瞧着奇人奇技,却是能以假乱真的。
狼群散去后,谢叙一口气跑了过来,一路喊着“我摸到了,摸到了”,喜不自胜。等到了跟前,才摆出一副端正的模样,清了清嗓子:“姬哥哥,这是我师父,‘千面易替’宋青池,这位……她叫叶不疑。”说着,又向宋青池讨笑,“师父,这是我和你提到的朋友。”
几人相互认识后,在屋前的草坡上坐下闲谈,宋青池取下架子上挂着的竹节筒,打来了清水,一人分了一份。叶不疑不喜人多,隔着老远抱着竹杯赏风,既不说话,也没有丁点好奇。
“她一直是这样吗?”谢叙担忧地看了一眼。
“谢小少爷,你别怪他,这里兵荒马乱的,是我叫她要有防人之心,”宋青池以为这位不能吃苦的小少爷被狼群吓唬住还心有余悸,先说与他宽心,再解答他的问题,“在遇到我之后,她才勉强学会说话。”
谢叙有些心疼:“难怪她跟我说她没有家。”
“你错了,这里就是她的家,目所能及之处,苍穹和地袤,她可比你富有。”姬洛笑着插话,那小姑娘闻声探头看过来,与其对视了一眼,先是一愣,又慌慌张张避了开去。
宋青池没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继续解释:“西平亭以前遭过兵乱和疫病,也许是真的忘了,也许只是不想提起,她不说我即不问,便在这般住着。”
“师父,你就是他们崇敬的神灵?”谢叙点头应和,想起此来要事,不由好奇。
“我可不是。”宋青池连连摆手。
谢叙不解:“难道不是你扮成不同的样子?我都认出您老人家了,可别不认账!那个老阿婆看见的是您,对吗?您帮她完成了未了的心愿?”
“我曾经也只是祈福之人,”宋青池汗颜,忍不住低下头,“那年我一身失意走到柽柳下,遇见一老翁,他说柳即是留,想要留住心中所求,便在此祈愿,只要积攒到足够祝福,便能得偿所愿。所以我决定在这里替一百个人了却心愿,没想到被添油加醋说成这样。我无意成为任何人的神,神能造物,我却只能徒留虚幻。”
桑姿哼了一声:“人追逐的本就是虚妄。”
“这位……不知该是姑娘还是公子,有点意思!”宋青池眯着眼打量,他脸上那张面具,扮相是天生带笑,以至于如今这表情瞧来,略有些猥琐滑稽,“不过,你们肯定想不到,我并没有骗过那个老阿婆,真假都在人心里,不在脸上。”
和姬洛看破不说破处事态度不同,桑姿一向快人快语:“这就是你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理由?”
宋青池倒并未觉得冒犯,想来竟然还有些哀伤:“哪里如你花容月貌,生得不好看呗,既然不能重新投胎,就只能每日给自己换个花样。大概本人心里一直有道坎过不去吧,刚才这位公子不还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卸下面具的时候,宋青池从来不照镜子,似乎这样便可以永远忘记那副丑陋的容貌,而把美好留在心里,并对此十分坦然。
桑姿耿直地想:那可能是真丑。
在一旁看他二人一来二去的姬洛,忽然问道:“这张脸的样貌,可是为那小姑娘而作?”他刚说完,竖着耳朵偷听的叶不疑机灵地偏头,又迅速地转了回去,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你怎么知道?”
“在下方才留意到,阁下几次开口,她都有意无意回头,若是你二人对视,她便十分高兴,正所谓赏心悦目,便有此胡乱猜测。”姬洛悠悠答。
宋青池点点头:“你倒是说对了,近两年我都以这张脸示人,她高兴就好,不过小孩子嘛,回忆总不太准确,想来应该是对她很重要的人。”
兜兜转转,几人又说回了祈愿,那宋青池直言,眼下已是第九十九个,还差一个便功德圆满。谢叙摩拳擦掌询问何时动手,宋青池只道:“再等一个月吧,毕竟要扮作一个人,需要花费很大的功夫,不止靠易容这么简单。”
谢叙好容易见到自己的师父一次,对桑姿软磨硬泡,才说动他再歇两日,倒是姬洛这个伤者,对此根本不上心。
几人随口攀谈几句后,谢叙主动请缨,去早间落脚那户人家,把马匹和车架行囊牵了过来,还带了不少吃食和小玩意儿,分了大半给小姑娘:“我说师父,闲着也是闲着,不若把你那一身本事都教给她,徒儿我还能多个小师妹。”
“你们几个野小子就够我操心的了!”宋青池笑骂他,可眼中却很是落寞,“算命的说我这辈子亲情缘薄,跟着我怕是要吃苦头,最好能在我离去之前,让她学会像寻常女子一般生活。”
叶不疑盯着篝火的光,把头埋在双膝间,那般人畜无害的温顺,谁又能想到是个会驭狼的狠人。
姬洛伸手在火堆前烤了烤,眼中有橘光跳跃:“宋先生来此,除了祈愿,定是有别的目的。”
“公子的眼光还真是毒辣。”
这不提便罢,一提,谢叙想起一事,拍着脑袋询问,怕瞬息之后又给忘了:“师父,我记得你提过,我有个姓赵的师兄在凉州,怎没见他?”
宋青池脸色大变,语气更加沉重:“他死了。”
“什么?死了?”谢叙惊得说不出话。
“他是个心灵手巧的,天赋颇高,我年少游玩至此,授了一点皮毛,虽未正式拜师,但我心中早已将他认作弟子。此次回来,本想瞧瞧他近况如何,一打听才知道,西平亭附近因为战乱,多年前起了一场瘟疫,死了不少人,外头的怕广漠风一吹止不住势头,便封村堵路,一把火烧了干净,那些染病的,没染病的,不肯走的来不及走的,都烧死了。”话没过几句,宋青池已是叹息了四五声,“后来我辗转打听到,他本无恙,乃是殉情。”
闻言,桑姿脱口问道:“易容术……他是不是叫赵恒义?”
作者有话要说: 兜兜转转又回来啦……桑楚吟的易容术不是随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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