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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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康离还没什么感觉呢，一个月就过完了，转瞬来到三月初五。

三月初五日，草长莺飞时，荣佑郡主正式从四岁成长为了五岁。

早就过了春分日，白昼一日长过一日，太阳升起的也早了不少，康离虽然想多睡一下懒觉，但是前一世的生物钟却让她准时醒过来。

“郡主起了吗？”莲嬷嬷在床幔外轻声问，“今日要早起的。”

“起了，”康离在里头应了一声，“嬷嬷进来吧。”

康离话音落，莲嬷嬷将床幔挂起来，取了早就准备好的衣裳给她换上。衣裳是新作的，一个月前针线房就来量了尺寸了，绛红绣金牡丹衣袄，外罩烟色薄纱，下身是明黄夹银线绣仙鹤宫裙，鞋子也是明黄色，带的祥云纹，鞋底和鞋面的缝合处缀了一圈珍珠。

换好衣服，康离站在铜镜前上下打量一番，不禁暗暗咋舌，就这从上到下恐怕够普通人家吃上一年了吧，给一个四岁，不是，五岁的孩子穿这个，实在太奢侈了。

“郡主？走吧。”莲嬷嬷见她发呆，轻声提醒，“太妃在等着呢。”

出了卧房来到正厅，太妃果然已经坐在了正位上，见她过来眼睛一亮，脸上也不自觉地带出笑来。

康离走到太妃面前，跪在早就放好的垫子上，对着太妃磕头。这些是头一晚张嬷嬷教给她的，告诉她生辰日要跪拜太妃。其实张嬷嬷不说，康离也是这么想的。

太妃弯腰将康离扶起来拉到自己面前打量了一番，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是眼泪却先涌了上来。

康离猜，她大概是想到了逝去的端王爷和端王妃了，明明应该是祖孙三代怡乐融融，现在却偏偏是祖孙俩相依为命。这么一想，康离也伤感了起来，眼眶不自觉的湿了。

张嬷嬷见此，急忙劝解太妃，“太妃您看，郡主今天多好看，凤眉龙眼粉面朱唇的，‘聪明伶俐’‘天生丽质’就是说的我们郡主呢。”

太妃被张嬷嬷给逗笑，“哎哟，就你会说话。”

“这不是多说些好话，讨得太妃和郡主的欢心，能多得些赏赐嘛！”张嬷嬷挺了挺胸膛，一副“我主意真棒”的样子。

“我平常少给你赏了吗？”

既然太妃有心开玩笑，张嬷嬷自然要跟着逗趣，“这不是郡主的生辰上，哪能一样嘛！”

太妃伸出手指点了点张嬷嬷，“就你嘴甜。”脸上的笑却是真心实意。

笑闹归笑闹，正事儿不能忘。太妃叹口气，扶着张嬷嬷的手臂站起来，带着康离走出院子，往正院走去。

正院就是原本端王和王妃居住的院子，自打二人相继离世、荣佑郡主被抱去太妃院子后，正院基本就封了下来。一年中打开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年节忌日，基本就是郡主生辰来祭拜时才开了。虽然开门次数不多，但是依然干净整洁，只是没有人气，死气沉沉的。

正院正房正厅，一早就摆好了供案香火，康离进来后按照之前的教导跪下对着墙上的两幅画像磕头拜三拜，然后起身结果燃好的香踩着矮凳将三炷香插进香炉，下来后重新对着画像鞠躬了三次。

若说之前的跪拜是代替荣佑郡主拜的，那么这三鞠躬其实是康离替自己拜的。她仰望着墙上的画像，心中默念：端王爷端王妃，二位好，虽然不曾见面但是我们也算有缘，虽然不知何故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但是既然占了令嫒的身子，我定会珍重，也会代替二位照顾好太妃，两位若是在天有灵，请保佑我和太妃身体康健事事遂意。

顿了一下，康离又默念了一回：二位若是有空，烦请托梦告诉我现代的父母，阿离活得不错请他们保重身体。

太妃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会儿，她觉得站在这儿的阿离不是她的阿离，而是一个陌生的人，还是个大人，淡漠，虚飘。

想到这儿，太妃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祖母？你怎么了？”

一声呼唤将太妃唤回神，她感觉到有人在拉她的手，低头定睛一瞧，正是阿离在晃她的手，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眼里带着疑惑，见她回了神就用小手拍拍她的手背，“祖母别伤心，阿离陪着祖母。”

自己这是在瞎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是别人？这就是阿离，自己的贴心小阿离。太妃定了定神，微笑着点头，拉着康离走出正厅。

见这祖孙俩往回走，张嬷嬷立即吩咐人通知小厨房准备将早膳送到膳厅去。结果还没走到一半，外院的洪总管就脚步匆匆地赶来了。

“启禀太妃，皇后打发人送信来，说宫里有圣旨来，已经在路上了。”

太妃听了并不吃惊，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继续不紧不慢地带着康离往回走，同时吩咐张嬷嬷先回去，把朝服准备起来。

这个康离懂，一般为了表示对皇帝和皇家的敬重，接圣旨的时候都要换上正式的衣服，尤其是提前派人通知了的更要郑重其事，将朝服朝冠穿戴起来。

不过，康离没有想到的是，原来不止太妃有朝服，她也有。太妃的朝服是玄色的，圆领对襟、端袖长袍，上饰五爪金龙八团，下摆加水浪寿山彩云纹，异常端庄正气豪放富丽。康离的郡主朝服是青蓝色，也是圆领对襟，只是胸前绣的不是金龙而是麒麟，下摆则是万福（蝙蝠）万寿（团寿）图，既端庄又不失灵动有趣。

穿戴好朝服朝冠，刚好圣旨到达王府。来传旨的是高公公，被洪总管请到王府正殿相候，边等边同他寒暄，问候了皇上皇后太后等等一众人，高公公捡着能说的说了，至于这漫不经心的“闲谈”中透露了些什么，这些都是心照不宣的。

太妃和康离来到正殿，高公公立即上前请安，一番请安问候之后，太妃和康离在软垫上跪下，身后跟着洪总管周良家的和张嬷嬷莲嬷嬷等一众伺候的人，全都低头垂首，等候宣读圣旨。

对于圣旨内容，其实太妃心里有数，正是皇上和太后早就透露过的，要将荣佑郡主晋封为荣佑公主，品阶为正二品。

随着品阶的晋升，禄米和奉银也跟着涨。康离听了小小地吃了一惊，这不劳动不操心，一年就有几百两的收入，还不算那些布匹首饰之类的赏赐呢。小小年纪，就成为了富婆，康离心里十分高兴。

圣旨上将荣佑好好夸赞了一番，用了不少华丽的辞藻赞美之词，听得康离汗颜，心说这都是荣佑的成就，和自己无关，真是受之有愧啊。

圣旨读完，太妃和康离被搀扶起来，“辛苦高公公走这一趟。”说着让康离对高公公道谢。

“不敢不敢，万万不可，公主折煞老奴。”高公公侧着身子往旁边退开。

太妃却笑着摆手，“没什么不可的，您受得起。”说完示意康离上前。

康离心里比较赞同太妃的话，抛开尊卑有别之类的，高公公年纪不小又很关照她，表达感谢也没什么的。

太妃如此坚持，康离也走上前来，高公公知道再拒绝躲避就是不知好歹了，因此半侧着身受了康离这一礼，之后立即还礼回去。

太妃再没有多说别的，伸手请高公公就座，高公公却摆手，说还要回宫向皇上和太后皇后复命，就不坐了。

太妃没有强行挽留，“哀家明日会带阿离进宫谢恩。”然后请洪总管相送高公公出门。

送走了高公公，太妃和康离回到院子，各自将朝服换掉重新回到膳厅坐在餐桌前，康离依然很兴奋，手里握着勺子却不急着吃东西，“祖母祖母，公主的衣裳真好看，还有首饰，好多好多的宝石和金线，闪闪亮亮的，可好看了。”

她说的是随圣旨一起送来的公主朝服，虽然是只是二品公主但是朝服依然比郡主更华丽更郑重，“上面绣的龙呢，这里和这里。”康离在胸前和肩膀上比划着给太妃看。

“是是是，好看。”太妃附和着她的话，笑起来，“阿离光看到好看了，没看到别的吗？”

“什么？”康离不解，“还有什么？”说的是那些一起送来的布料首饰吗？

康离一脸茫然：那还有什么？

太妃却笑着摇头，“先用膳吧。”

因为是生辰，自然少不了长寿面，碗底下还卧了一个荷包蛋。康离早就不让人喂了，但是面条这种食物还真没办法，滑溜溜的她根本没法用筷子夹住，而太妃又不允许她把面条弄断——长寿面弄断不吉利，她只好让莲嬷嬷喂她。

早膳用完，太妃没像往常那样让康离去做功课，反而把她带回了里间，只让人送了热茶上来，只留了张嬷嬷在身边伺候，剩下的人都打发出去了。

本来用饭之前康离就留有疑问，此时更是不解，不知道太妃这是何意。

太妃一反往常在榻上和她说话的习惯，在椅子上坐下，却没有让康离坐，而是让她站在了面前。

康离直觉太妃可能要说些什么，因此也不敢嬉笑，站得也笔直，双手垂在身体两侧，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阿离还记得祖母刚刚问你的话？”太妃问她。

康离想了想点头，“记得。”太妃问她是不是光看到好看了有没有看到别的，她当时还挺不解的。

太妃又问，“那你现在知道答案了吗？”

康离诚实地摇头，“请祖母教诲。”

太妃点头，对她端正和求知的态度表示满意，“除了好看和闪闪亮亮，你应当看到的还有责任和担当啊。”

康离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