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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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噲者，哙也。《诗·小雅·斯干》有辞曰：哙哙其正。意为“宽敞明亮”。又有《淮南子·精神训》中有言：当此之时，哙然得卧，则亲戚兄弟，欢然而嘉。意为“畅快”“快意”。

酒楼嘛，要楼宇宽敞屋子明亮，更要让来的顾客感到畅快快意，因此将酒楼取名为“大噲”。

这番解释，乃是来酒楼巡视的东家的管家洪管家说的。对，没错，这酒楼是王府的产业，确切地说是太妃的私产。

洪管家今日来巡视，一开始并不知道康离她们几位公主郡主在此，是看到大公主的马车后才起了疑心，一问掌柜的，得知前后来了四位贵女，还有一位才四五岁，这才确定了是大公主和康离她们，立即就上楼请安来了。

大公主大概也没想到，随便挑了一件酒楼竟然还是自己家的，略有了一点点的尴尬，在拒绝了洪管家要留下来伺候的提议并让人离开后，大公主和华佑郡主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里看到了无奈。

“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大公主犹豫着问到，可是这间酒楼是她之前让人出来探听时挑到的位置最好的一家了。不过，现在想想，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好的酒楼，主人家不是皇亲国戚的可能性还挺低的。

华佑郡主郡主也觉得这个地方不错，视野开阔一眼就能看到城外通往城内的路，思索了一下摇头，“算了，挺好的。”

康离坐在榻上，越加的搞不清情况，这几人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干什么？

不过，很快康离就知道了，归根到底四个罢了——少女怀春。

今日是御边的雷霆军从西北换防归来，雷霆军在西北驻守五年，大大小小的征战几百场，俘虏敌军上千人，尤其是去年秋天的一场战役，因为敌军偷袭又举全国之力，雷霆军打了一场异常艰难之战，但还是以少胜多甚至俘虏了敌军的大将军，也是敌国的三皇子。

战役胜利后，战报传至京城，皇上龙颜大悦，立即下旨让换防部队后，原驻守军全军进京受奖。几千人的军队，可以全部进京来，但是不能全都进宫，因此皇上就命他们大部队在城外驻扎，所有校尉以上的军官进宫领赏。

军官进宫，势必要先进城。从城门到宫门必经的一条道路是玄武大道。玄武大道是京城最繁华最热闹的道路，两侧商铺楼宇林立，“大噲”就在这条道路上最好的位置。

“听说这次进宫的军官，有好几个是年少有为的，”一直没怎么出声的谭小姐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大公主可以好好观察一下呢。”

大公主点着头，手里的汤勺漫不经心地搅动着盅里的汤，倒是华佑郡主猜出了她的心思，“你是怕年轻的品阶低家世差，品阶高家世好的又年纪不合适？”

大公主摇着头又点着头，“华佑，你知道对于我们这些皇家女来说，为难的是什么吗？”

华佑郡主摇头，“是什么？”

“众所周知，驸马是不担任实职的，有抱负的人都会想要一展才学为国为民尽力图强，只有那些想要走捷径图富贵的人才会争破了头做驸马。”大公主叹了一口气，“可是哪个女子嫁人，不想嫁个有志向的呢？”

听到大公主这么说，华佑郡主也沉默了，而谭小姐和他们的情况又不太一样，更没什么可说。于是气氛就这么沉默下来了。

康离左右看看，拍了拍手，“我知道！”

大公主她们三个被康离吸引了注意力，都好奇起来，盯着康离想知道她能说些什么出来，“你知道了什么？”

“找皇伯父呀！皇伯父是皇帝，皇帝的话谁能不听！”康离手臂一挥，理所当然地说。

大公主还以为她能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呢，结果就是这，不免有些失望又有些好笑，笑自己居然真的期待了阿离能说出什么来。

不过，大公主又不能跟康离一个五岁小孩儿计较，笑了两声敷衍她，“好呀，那下次见到父皇，阿离跟亲自跟他说好不好呀。”

康离如何听不出大公主是在敷衍，不过她也不在意，她的意图本来就是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尴尬，她现在这么一打岔，大公主和华佑郡主都不再郁闷，而是重新说笑起来。

“来了来了！”一直在外间窗边守着的采菽突然叫起来，“大公主，他们来了！”

一听到这话，大公主他们还没有怎么样，康离先激动起来，立即从榻上站了起来，“哪儿呢哪儿呢，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一边说一边在榻上蹦跶着，想要从内间的窗口看到外头。

“别跳了别跳了，小心摔到。”华佑郡主见康离这么激动，急忙伸手按住她，然然后让自己的丫鬟过来给她穿好鞋子，“去窗口看，小心一点。”

康离一穿上鞋子就立刻跳下了榻跑去外间，都不用人抱自己爬上了椅子，趴在窗口往外张望。

确实如采菽所说，从远处过来了一支队伍，目测得有个一百多人，有人骑马有人步行，也有两辆围着黑布围的马车，从远处慢慢行进过来，一律穿着红衣盔甲带着红缨头盔，腰上佩着刀剑，走起路来盔甲刀剑发出“哗哗”的碰撞声，只是离得有点远，康离并不能看清楚他们的容貌。

而在道路两侧早就站满了围观的百姓，摩肩接踵挤挤挨挨，每个人都在翘首相望，目光随着队伍移动，当队伍行进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就非常兴奋，对着队伍挥着手高喊“雷霆雷霆”“扬我国威”之类的口号。

康离趴在窗口往外看，采菽站在身后护着她不让她不小心从椅子上摔下来，大公主她们却是在内室的窗前围成一团，边看边窃窃私语，但实际上三人凑在一起，无论怎样都有声音传出来。

队伍行进的速度还挺快的，离着“大噲”越来越来近，大公主等人也越来越激动，康离觉得一个人看没意思，于是又从椅子上爬下去，跑回内室挤到大公主她们身边。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华佑郡主感觉到腿边有人，低头一看正是康离，哭笑不得，“不在外头看了吗？”

康离顺着她和大公主之间的缝隙挤进去，张着手求抱。采薇立即搬来一个矮凳，把康离抱上去踩着，康离这才满意下来，大公主和华佑郡主无奈地对视一眼，一人揉了一把康离的头顶。

三大一小挤在窗前，盯着逐渐走近的队伍，不时交谈几句。

“那两辆马车里是什么？为什么围着黑布？”谭小姐好奇地问。

大公主打量了一眼，猜测道：“可能俘虏？我听父皇说过，这次俘虏了什么大将军，还有个皇子，都是重要人物呢！”

听了大公主的话，华佑郡主沉默了片刻后，“要是皇子的话，两国应该要进行谈判了吧。”

大公主点头，“若是真的那样，肯定要的。”待了一会儿，又说，“不怕，我们是胜利一方。”

康离听着，忽然明白过来这两人谈论的是什么了——按照历史上的记载，战败国要对战胜国进行赔偿，而这些赔偿里头，“和亲”是其中一个重要的部分——不过按照大公主所说，大周是战胜国，总不能赔给女儿给战败国吧，不然就太窝囊了——所谓“丧权辱国”也差不多了。

康离想着，突然在人群里发现了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那个郑大喜，哦，不是，郑……郑什么来着，康离突然想不起来了——没办法，“郑大喜”这个名字的印象过于深刻，他的真名却没什么记忆了。

只见郑大喜从对面的酒楼出来，挤进了围观的人群，看似和周围人一样在振臂欢呼，居高临下的康离却看到，他和一个佝偻着腰穿着简陋衣服的老头交换了一样东西，之后没多久那个老头就转身挤出了人群，倒是郑大喜，一直在人群里没离开，甚至欢呼的更起劲。

“来了来了！”华佑郡主突然出声，一只手指向队伍的前方，“快看快看，第三个！”

康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却看到第三排是两个人并列骑马，忍不住发问，“左边还是右边呀？”

华佑郡主没有回答康离的问题，大公主却已然明白，对着那人看了一会儿，撇着嘴摇着头，“好黑，根本看不出来长什么样子嘛！”

“应该还是可以的，”华佑郡主猜测，“寿昌伯虽然是个跛子，但是寿昌伯夫人长得挺好看的，黑的话……晒得吧，涂点粉就好看了。”

虽然康离不知道她门俩谈论的寿昌伯家的公子到底是哪个，但是根据她观察到的第三排的两个人，无论是左边的那个还是右边的那个，结合华佑郡主说的“涂点粉”，康离想象了一下，差一点没喷出来。

那个情形是什么样呢？就是那种，拿01色号的粉底给包公涂上，的样子。

挺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