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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病重到离世,不过短短七天。快的让人麻木,众人的悲伤恸哭,是真情流露也好,是逢场作戏也罢,不可否认老太太的死确实给安国公府蒙上了一层浓浓灰色。
因为这代表安国公府三个姑娘都要守孝三年。
本就是个落魄门第,原还指望着嫁了女儿门槛儿能高些。如今三年之期挡着,哪里去寻得什么好人家。
何氏愁,孙氏便也愁。这一愁,前者似着急的没了分寸,后者反倒松快了。
总归北央姿容一绝,性子也是好,三年之后也不过十八。围场行宫就有几个人家露了想结亲的意思,不乏家风好的人家,总会有愿的,何况这事儿也得看老天爷的意思。
想开了,孙氏气色精神劲儿也渐渐从操持丧事的疲惫里缓了过来。
北央则原本就和老太太无什么感情,除了为老太太去世那天口中所念稍稍动容,再无其他。怕自己这反应会被大房拿去说道拿捏孙氏,更怕伤了爹爹的心,便一直待在千羽楼内甚少出去。
坐在窗边翻阅古籍,里头写的什么,讲的什么,北央全然不知。脑中思绪飘得甚远,飘到了老太太入葬那夜。
那夜坐在窗前对雪难眠,心中一股压抑难以排解,一直开着窗户,冬日寒风吹散了满屋热气,更是将雪带进了屋内。
怕嘉儿感染风寒,便打发了她走,只自己一个人呆在千羽楼。
北央此刻想起,仍觉得有如梦中。
浊气无法排解之时,便用了无二剑在屋内稍稍比划,因施展不开便越了窗户去了外头。刚用了轻功跃在枣树顶端之时。
就见远处慕容连打马而来,黑衣,金冠,披风受不住寒风撩拨,在他身后随意而动。
当时不过腊月初三,离慕容连说回京之期还有两月有余。那一刻的心情难以言喻,一边觉着不可思议,一边又是狂喜,狂喜之中竟还有着恼怒。
便是那几丝恼怒,让北央提剑便跃了过去,剑身寒光闪了慕容连的眼。从马上振衣而起,慕容连看清来人之时,不管不顾揽人入怀又回了马上。
“你怎的回来了?”
只听风声掺杂慕容连轻笑之声,带到北央耳边一句,“甚是想你,便回来了。”
披风将人一拢,确定旁人瞧不见,又御马出了京城。
到了京郊,行来无人,只听夜莺啼叫。马儿缓缓踱到不远处的河边,月轮倒映河中,波光千倾,顿另明月增辉。
风未停,冷得很,北央只将脑袋从披风中窜了出来。窜出来转头去看身后之人,瞪着他,“你便回来怎么不送信说一声。”
慕容连微微低了身子,将身前人轻轻搂在身前,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察觉到她要挣扎,语气带了浓重疲惫,“别动,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肩膀上这人的眼就闭上了,那嘴上仍道:“莫怪我未给你写信,实在是我耐不住回京的心思,加急处理蜀中之事忙的脚不沾地。后处理完之后连夜赶路,只盼着能早些见到你。”
“你说话还是含蓄些,此话听来甚是肉麻。”
“心中所想,何来肉麻一说。这等时候,含蓄不得。”
他说这话之时,手臂略收紧了些,北央被慕容连气息笼罩,也被他的话语安抚。见他眼下乌青,便知所言非虚。
如此,哪里还好怪他。
“年节之时,我去求父皇赐婚好不好。”
“怕是不行。”
“为何?”慕容连睁了眼,“为何不行,你仍是不愿?”
“家中老太太今日刚下葬,我要守孝三年。”
此言一出,虽面前人面色没甚变化,但北央却从慕容连眼神和细微动作之中察觉到了他理智的片刻瓦解。
许久,才听慕容连长叹一声,“好事多磨。”
他说这话的样子怪教人发笑,北央没忍住,低头笑出了声。斜睨了一眼慕容连,扯了他的披风,将人给从马上推了下去,“还不下去牵马。”
慕容连理了理窄袖袖口,衣摆,含笑回了个马夫的礼,逗得北央又笑出了声。
马儿被牵到河边低头喝水,慕容连说话之时,又拾起石子打起水漂。
河水沦涟,与月上下;寒山远火,明灭林外。
雪中相言之景的记忆就成了北央这几日时常想的事。
这许就是话本子里说的,万字无法描述其中乐趣的,男女之情吧。
北央用书蒙住了脸,抿嘴偷偷笑了起来。还好这些日子不好出门,不然这么一副春光满面的模样,被人说道也是活该。
自打慕容连回京之后,送信的日子便又成了一日一封。数着信件儿,抽空见着几次,似没多久就到了年节。
安国公府因着丧事没法子好好办了,一切从简。
直到大年初五迎财神这日,北央北月才被秦晚邀着去了秦府。看着轿子里头北蓉一副理所当然模样,看的北央眼疼,她就理解不了这北蓉怎的就脸皮子那么厚。
没了请帖也能跟着去了。
冬日天冷,诺大个亭子四周都笼了厚厚的帘子。里头生了炉火,倒是不冷。
见着里头还有刘心蕊,孙漪,前者似又恢复往日华贵模样,后者倒是低调许多。孙漪这会儿说话都和气不少。
“你们先一处坐着,我大哥也终于从边疆回来过年了。”秦晚贼兮兮的朝着众人笑,“我大哥常年在边疆,今年都二十有一,却不愿盲婚哑嫁。我喊我哥哥与我们一处玩玩,好看看咱们里头有没有他中意的。”
“你胆子倒越来越大,什么话都说。”合宜视线绕了一眼亭子里头的人,“李三娘宁巧双双定亲,都不能出来。可见成亲也没什么好的,你哥瞧的上,咱们一亭子姑娘还不一定愿意。”
秦晚却笑得相当得意,“我二哥你们常见,没什么稀奇是不是,我大哥却更为出色。你们不愿是你们没福气。”
“秦二哥可不是没什么稀奇,你这当妹子的怎的在外人面前这般胡说。”刘心蕊道了这句,旁人多瞧了她两眼,刘心蕊神色稍稍别扭,又道:“秦家除了秦晚哪个不好,只秦晚是个棒槌。”
众人笑,秦晚是懒得搭理她,心里头是存了份儿同情,毕竟刘心蕊快死的样子她都瞧过,也就不耐与她置气。
“你大哥怎么个出色法?”合宜也不依不饶。
秦晚歪头琢磨一会儿,也琢磨不出来个所以然,直接道:“教我想什么成语诗句我是想不出,你们瞧见就知道了。”
言毕不管众人拢了披风就出了亭子。北央掀了帘子缝隙,见人跑的快,都不怕摔了,笑道:“也不知晚姐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毛躁性子,这都十七的人了。”
“今年咱们还能聚到一处,陆续定亲,怕是再聚到一处就难了。”北月将手炉放到一边,端了杯茶送到嘴边,“我听闻宁巧亲事已过了聘礼了,夫家世代都在齐州。”
“嫁那般远?”这事儿北央倒不知道。
“她那么个门第能嫁齐州都不错了,川蜀之地才叫远。”李四娘言语含有不屑,“我姐姐定的便是监察御史人家。”
刘心蕊冷哼一声,“小小监察御史的门第也就你好意思拿出来说道。”
“好了,别说这些了。等会儿秦晚哥哥们瞧见该笑话咱们姑娘待一处就拌嘴了。”北月瞥了一眼旁边的北蓉,见其这回也不多话,举止也含蓄不少,心里满意了些,抓了些瓜子递了给她。
北蓉接了,时不时透着帘子缝瞧瞧会不会有她想见的人和秦晚一道出现。
秦晚来去风风火火,去的匆忙,回的也匆忙。面上儿还带了怒气,狠狠将手中手炉拍在石桌上,“这群臭男人都不识好歹,叫了一处来玩玩,竟然还说怕被脂粉气熏的头晕。”
合宜看了一眼北央,促狭道:“那想来是五皇子不在。”
“大过年的皇子们哪有空,宗亲那么多。”秦晚盯着众人,言语有调动之意,“顾大哥也在,还有几个清原书院的学生,你们要不要和我一道去看看。刚才我去的太急,都没看清楚那清原书院的几个学生。”
“听说能进清原书院的人,日后都出息的很。”孙漪有些跃跃欲试。
李四娘却道:“反正旁人在世子跟前儿都被比成泥巴了,有什么好瞧的。”
“不不不,那几位我虽没看清楚,但也是风光霁月的人。说什么泥巴,李四娘你言语粗鲁的很。”
这么一说,北央也有些好奇。
都言陆维老先生教出来的人都是入世的大才,顾炎她是瞧见了,除了那一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凉意和那张脸模子,还真没瞧出什么大才。
不知这其他学生,是个什么风采。
“去就去是了,无妨,总归是年节,热闹也没什么不好的。”北央说着起身站到秦晚身侧,“何况,晚姐姐大哥秦徵我也没见过,不知到底是怎么个出色。”
合宜也起身,“是了,看看秦晚是不是没见过世面胡乱言语。”
如此,最后就成了一群穿着各色昭君帽大氅的姑娘们,浩浩荡荡去了秦徵大哥的院子。临了到了院门儿,一个个却又成了缩头乌龟不敢动了。
只小心翼翼躲在院墙后头,连开着的院门张望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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