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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穿过身侧,照应在那坐在石屋门前的白衣女子身上,她头发只到颈侧,短的奇异,那霞光在其衣衫之上晕上一层晨色的光晕。其面容三分妩媚,眉骨处几分英气,那双眼,极为熟悉。

如果只看到这双眼,顾悲一定以为这就是他的嫂子北央,但是这女子与记忆里那张脸大相径庭便如何也想不到一块去了。

“你是谁?”

那女子也不言语,只含笑看着他。顾悲被其看的浑身不自在,侧了头看了别处,小小年纪倒老成的很,探手指了指她的衣裳:“你领子开的太大了,不冷吗?可得罩一件衣衫,此处可还有其他人?你又是谁?”

那女子还没说话,就从屋子里头窜出来个青衣女子,身形娇小,肚子隆起,满脸的古灵精怪。

“你这小子,哪处跑来的。”

顾悲被这语气说得门头蹙起,还未言语,在闻到一奇妙花香之后,便晕了过去。

那白衣女子失笑出声,扭头对着那娇小女子开口道:“你说你是作甚吧,一个孩子你倒还下个三日醉,回头起来该不知梦里梦外了。”

“就这小子,语出不逊,也不知那顾三爷当初是在哪里找出这么个人精来养。断崖都敢爬,好胆识。”阿丞说着上前踢了踢顾悲的身子,“小伙子前几日听着那言语,还是个聪慧的,留给我当徒弟是正好。”

“你不是说你不收男弟子吗?”

“哎呀,随便说说的你放心上作甚,收徒弟这事儿不得看眼缘啊?刚好我这娃娃生出来缺个使唤的人,我看这小子不错。”

白衣女子又笑,指着阿丞:“你说你是不是瞧上顾悲这孩子才故意放了他过来,不然断崖那毒物怎得都没了。”

“哪能呢,还不是看你紧张的厉害,给那顾三个机会。看他那几日修那石阶,看的我都心疼。”

此言一出,白衣女子一阵沉默,待日头又冒出了的多些,她才望着远处说了句:“我如今已面目全非,我不敢见他。”语气淡淡含愁又飘忽。

阿丞闻言,先是将顾悲给拖回了屋子里,才又端了个小板凳坐到北央旁边,顺手从怀里掏出个镜子在她面前晃了许久:“瞧见没,美得很,你这样叫面目全非,那我这样的叫啥?”阿丞指着自己的脸,说完还有点犹疑在镜子里头看了看自己的面容:“那我这样的岂不是叫骇人听闻了?”

“这成语不是这般用的。”

“那面目全非那成语可也不是你那么用的。”

北央转头看着阿丞,撩起衣袖,胳膊上是黏连的皮肤,泛粉泛白,可怖二字已是含蓄:“我身子这幅模样,我如何好见他。三爷又是那般的模样,我这身子,我自己沐浴之时瞧着都恶心,何况是旁人。我不想三爷...”

“我都说多少次啦,等我娃娃生出来,在去趟鬼域找了药引子,这就能治。早知道会碰上你,我原先就该多囤些,不然这一年里头,哪会就治好你的脸。”

犹记得当时,北央被云一送过来,那张脸是被烈毒毁得好似怪物,身上也多处火伤。无法想象这般还能走一遭鬼域,教人佩服其心境。阿丞是个怕疼惜命的,便是再心爱的男子,也断断牺牲不到此等境地。怜惜她,便出手治了。

毁容毁容到那般境地,阿丞没办法恢复其原本模样,只好大胆用了自己祖宗离念研究出的法子。改容换面其中之痛,需得承了常人所不能忍,下手的时候阿丞都有些心有余悸,此女却咬得口里出了血仍旧一声不吭。

相处的越久,阿丞便越佩服她。“要是那顾三敢因为这还没治好的身子就嫌弃你。”她从鼻腔哼出一声,“看我不毒死他!”

北央摇摇头,起身回了屋子。其后颈头发太短,还盖不住那修长的脖颈,后颈的伤痕也极为明显,阿丞回头看了一眼暗自啐了一口自己,怎么就那个时候酒后乱性了,不然赶快走一遭鬼域,哪还需得等了这么久。

想着觉着如此也好,看那顾三是不是个好的。但凡那顾三露出一丝一毫的嫌弃,毒死他都是轻的。也亏那罪魁祸首死得快,不然落在她手上,呵呵,刚好拿来练毒。

阿丞坐在小板凳上翘着二郎腿,想着这罪魁祸首仔细算起来是不是该算在那新皇头上?这么一琢磨有点意思,阿丞似又有了干劲儿,觉着自己娃娃生完可是一场大事儿要干了。

韩折在外头溜达一圈好不容易找着几个看着好看,也妥当的稳婆和奶娘,一回涿光山,又在山脚打转半天进不去,知道是阿丞又换了阵法,气得直接扬天长骂阿丞那厮是个恶婆娘。

韩折在山脚徘徊七日,每日都看见有个长得过分好看的男子在修着石阶。一时半会儿上不去,韩折也就不急,开始和那修石阶的男子搭话。

“这位俊俏公子打哪儿来啊?来这涿光山作甚呐?”

“你别不言语,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肯定是有什么隐疾来找离念后人治病吧。”韩折说着饮了一口烈酒,“我跟你说,你长成这么副模样可千万别上去,那婆娘是个爱俏的,公子可危险的很呐。”

面前人一言不发,只专心干着手里的活计,瞧那动作也没甚稀奇,怎么就愣是除了那手,胳膊衣衫上还能一尘不染。韩折想到阿丞那婆娘总说他是个腌臜玩意儿,越看面前这人心里就越有点慌的意思。那婆娘心狠,一跑就真找不到人影了,当真掳了俊俏公子跑了也不是没可能。

如此,韩折那话里头的意思就越发不对味了:“公子说说,我看你修了好几日了,为何?”

“难不成是那离念后人的老相好?”

越说越离谱,顾炎起身瞥了他一眼,眼神凉得很。

“兄弟又是来看什么病症?难不成是有什么男子的隐疾?”

“放肆。”顾炎说罢,理了理自己衣袖,用手上残雪将污泥洗去,也不看来人,言语清冷无甚情绪,却教听着的人想炸毛,“公子该是以己度人才有此一说,只在下并不是来瞧什么病症而是来寻人。”

“你你你你,你什么意思。”韩折声音大了些,“你意思说我有隐疾?!”

顾炎扯了嘴角,转身下山准备用了午饭再来,转身之际那嘴里说得分明就是‘聒噪’二字。韩折自问自己虽然没这位公子长的出彩,但好歹也是风流倜傥,怎么能随随便便被人说了隐疾。

而且瞧他那不屑模样,韩折将壶中酒一饮而尽,随手一扔便跟了过去。

待跟着人回了山脚镇子的一处宅邸,里头出来个姑娘唤了声三爷,韩折一乐呵,一时半会儿也就不着急回去了。

“子白可拖人给了消息?”

“没,主子爷倒不用忧愁,小公子机警,也有武功傍身,这处安宁,谁还能强迫了小公子不成。”平岩笑兮兮的说着上前替顾炎接了大氅,又道:“贵人递了信儿,刚送来的。”

顾炎没先用吃食,看了那信,信中秦晚给了些消息,看完将信在手中揉成粉末。闭了眼靠在椅背上稍作休憩。

想了片刻,又觉着可笑。

昭昭在涿光山的消息想必一时半会儿慕容连还查不出来,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是该想个法子绝了后顾之忧。

用了吃食,顾炎没耽搁时辰,又朝山上去,一到山脚处就迎面碰上韩折。

“公子可是那京城里头出了名儿的楚平王世子?”

顾炎冷眼看他。

“哎哎哎,别这么一脸杀气的看着我,自家弟兄自家弟兄。你不就是来找媳妇儿的吗,兄弟,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我媳妇儿也要没了。”

“何意?”

“我媳妇儿就是那离念后人,就是那唤作阿丞的婆娘,你媳妇儿不就是唤作北央吗?兄弟你可算是来了,因为你媳妇儿我快一年没着家了。”韩折说着就停了没敢继续说,因为他怕眼前这顾三一下子就折过去了。

见他脸上血色迅速褪去,苍白如雪,那左袖微微颤抖弧度瞧着让人心惊。其声有了哽咽之意,听来更教人不忍。

“她还活着是不是?”

“她还活得好好的是不是?”

韩折摇了摇头,想想不对,又点了点头。

顾炎脑子发白,胸腔之中那颗心迅速下沉,沉到底,坠得他整个身子无法动弹。

“她还活着是不是?”

同一句话问了三遍,韩折见他那样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啊,你媳妇儿受了不少苦,你可得好好待她。”

却见顾炎眼眶发红,抬头朝山顶望去,他的昭昭就在那处,就在那处,可为何不现身见他。昭昭所受之苦,让此刻的顾炎生了怯,比起那强烈的想见她的念头,更多的是怕。

怕昭昭不愿见他,更怕昭昭见了他会逃。

周遭沉默许久,顾炎又低头开始修了石阶。

“兄弟你是不是傻啊,我都和你说了你媳妇儿就在上头,你怎么还修石阶?”

“昭昭不愿见我,我不能强迫于她,既然信件儿教我修了石阶,我便替昭昭修了这下山之路。”

“涿光山不小,这石阶怕是要修个几十年。”

“心甘情愿。”

韩折听了,觉着这人是疯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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