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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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二十五分，顾初晓终于做完了手头的工作，她收拾好东西，步履匆匆，离开了写字楼。顾初晓上班所在的华瑞大厦，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地铁站有十分钟的路程，她要在十一点三十五之前赶上最后一班地铁。

在踏进地铁的那一刻，顾初晓才敢松一口气，也不枉费她拿出了当初体考时冲刺800米的速度。

十一点三十五分的地铁站空空荡荡，不过顾初晓已经习惯了，每天晚上坐几百上千万的“专车”回家，这样的待遇可不是谁都有的。

顾初晓是一名应届毕业生，此前两个月，投简历面试复试，她脚不沾地地在多家公司来回奔波，最后她选择了现在的这家公司。

结果，这家公司也就是面试的时候说的好听——各种福利待遇是真的，各种加班熬夜也是真的。

顾初晓不是不后悔，她不过工作了一个多月，就感觉自己已经老了好几岁，只是现在逼近年关，找工作也不好找，更何况她才交了四个月的房租，还欠着一屁股花呗，手上能用的钱实在是剩得不多了。

忍忍吧，年后再辞职重新找一份工作。

＊

顾初晓要在终点站下车，她租的房子就在距离终点站不远处的城守村内，是一个单间房，一室一卫，租金她也能承受，一个月1000元，押一付三。

上了地铁之后，顾初晓选了靠边的位置坐下，头一靠上去，她的瞌睡就来了，意识模糊之前，顾初晓想着的是反正离终点站还有二十分钟的距离，睡一会儿，她就睡一小会儿，太累了。

顾初晓这一觉睡得很沉，无梦，不像之前的每一晚，她的精神都是紧绷的，脑子转着的都是工作，工作，生活，生活。

可能是睡得太沉了，顾初晓连地铁报站都没有听到，她还是被列车员叫醒的——

“喂，姑娘，姑娘，醒醒，到站了。”

顾初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前花花的，看不清楚，她揉着眼睛坐直了身体，一边站了起来，连声朝着看不清模样的列车员道谢，然后走出了地铁。

下车后，顾初晓打着哈欠，凭借着身体本能往地铁站外走着，她从包里拿出地铁卡，往前一扫——

本来应该出现的清脆一声“滴”没有出现。

顾初晓又扫了一次。

还是没有出现。

“搞什么呀！”顾初晓嘟囔着的同时，终于也完全睁开了困倦的眼睛，但是入目的不是灯火通明的地铁站，而是在月光之下灯影幢幢的小树林。而她刚刚扫的，并不是自动门，而是一块到她半腰高的石头。

顾初晓吓了一跳，她回头一看，刚刚走下来的“地铁”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走了，现在那里只剩下了被一条长长的轨道。顾初晓顺着轨道往前看，在尽头处，有一片白雾笼罩在那里，月光下，朦朦胧胧的，格外瘆人。

一阵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作响声，顾初晓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拿着地铁卡的手不自主地一松，“啪”的一声，地铁卡掉落在了地上，也把沉浸在震惊之中的顾初晓拉回了神。

顾初晓再次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慢慢地蹲下身子，将地铁卡捡了起来。她很穷的，不久前她才往地铁卡里充了100元，可不能丢了。

匆忙地将地铁卡捡起来塞进包里，顾初晓没有着急站起来，她双手抱住膝盖，口中默念：“我在做梦，我在做梦，快醒过来，快醒过来！我在做梦……”

每次顾初晓做噩梦的时候，都会像这样默念，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要么噩梦变美梦，要么，她就会彻底醒过来。

她以为，这一次也是她在做噩梦，只要念了，她就回醒过来，回到现实。

然而真正的现实是，当顾初晓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对上一张放大的脸，那是一张满脸皱纹的脸，下巴那处长着花白的长胡子，至于是什么表情？顾初晓根本没有心思多看，在那张脸出现在她眼前的那一瞬，她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响，便彻底晕了过去。

＊

“不是来面试的吗？你怎么还把人给吓晕了？”

“老夫也不想啊……老夫都还没开口，她两眼一翻，就昏过去了。”

“肯定是你把人给吓住了！纪雷刚，你这死老头子，好不容易有人来面试了，你该偷着乐吧，还把人家给吓得晕过去了！”

纪雷刚委屈地吹了吹胡子：“老夫就是好奇嘛，想看看她蹲在那里念叨什么。”

“好啊！死老头子！你还嫌弃我唠叨！”

纪雷刚：“……”他有说吗？他没有吧？这个老婆子耳朵是越来越背了……

…………

顾初晓睡得迷迷糊糊的，要醒不醒，脑子被他们吵得发麻，她皱着眉头，觉得好烦啦，这么想着，她也这么说出来了：“你们好吵啊，我想睡觉。”

顾初晓发现自己刚说完，周遭就安静了下来，她满足地翘起了嘴角，期待着进入甜美的梦乡，然而，下一秒，她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张脸，长胡子老头的脸……

顾初晓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陌生的房间让顾初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哪儿呀！她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在门前看到了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一男一女，想来，她刚刚听到的对话的主人就是他们了。而且，那个老爷爷，好像就是她在昏迷之前看见的那个老头。

“你们……你们是谁？”

顾初晓吓得脸都白了，尽管如此，她还是用余光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大概十平米的房间，不算大，不过各种家具都挤在里面，就使这里显得更加局促了。

两个老头老太坐在安置在书柜下的两张木凳子上，看见顾初晓醒过来了，俩人便收起了刚刚剑拔弩张的模样，转而一脸慈祥地看着她。

尤其是白胡子老头，更是激动地吹起了胡子，想要走到顾初晓面前，不过屁股刚刚抬起来，就被坐在旁边的老太太给摁住了肩膀，他又顺着往下的方向重新坐下去了。

白胡子老头坐在椅子上笑眯了眼，看得顾初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她更加警惕地往后缩了缩，直到背靠了墙，无路可退。

还是老太太看不下去了，揪了一把老头的胡子，“纪雷刚，你给我稳重一点！吓着人家女娃娃了。”

纪雷刚，也就是那个白胡子老头，吃痛叫了一声，不过到底还是收敛了自己的神情，低头轻咳了两声。

老太太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这才笑着对顾初晓说道：“女娃娃，你也别害怕，我们呢，不是坏人。只不过，我们知道你需要一份工作，我们这里，正巧有一个职位还缺人，你呢，和我们这个职位的匹配度还挺高的，所以，我们就厚着脸皮请你来面试了。”

即使这位老太太的模样和态度比起那个叫纪雷刚的老人来说，都要慈祥和蔼得多，可是顾初晓却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如果不是因为她已经背靠墙了，顾初晓简直恨不得再往后退一些。

对于老太太说的这里有适合她的职位，顾初晓也下意识地摇头：“不用了，我现在的工作很好，我并没有换工作的打算。”

老太太并不意外顾初晓的回答，她脸上的笑意更加柔和了：“每天加班到十一点，回到家十二点，睡不够六小时的工作很好吗？”

当然不好了，不然顾初晓也不会产生换一份工作的想法。

顾初晓选择绕过这个扎心的事实，她可怜兮兮地看着老太太：“婆婆，我、我得走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顾初晓本意是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引起对方的同情心，毕竟老太太长得还是好慈祥的，只要她生出同情心了，说不定自己就能顺利地离开这里。可是顾初晓哪里知道，此话一出，原本和蔼可亲的老太太就变了一副面孔，脸色铁青地看着顾初晓。

好、好可怕……顾初晓被吓得一个哆嗦，她太天真了，这个诡异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好人。

好半晌，老太太才咬着后槽牙挤出一句话来：“你叫谁婆婆呢！老娘貌美一枝花，正是风华正茂，你个小丫头片子乱叫什么叫！”

“啊？”是这个原因吗？

“啊什么啊！我告诉你，这份工作，你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老太太站了起来，手里的拐杖“咚咚咚”地敲击着地面。

顾初晓浑身一震，非常识时务地改口道：“姐姐！姐姐！我错了，我刚刚眼花了！”

“……”

老太太很满意顾初晓的识时务，她心口的火气一瞬间就消了，轻敲了一下地面，“哼”了一声，老太太坐了回去。

顾初晓顿时松了口气。

纪雷刚一脸懵逼地看看老太太，又看看顾初晓，心直口快道：“小丫头，你不是眼花，你是眼瞎吧，这么大把年纪了，亏得你这一声姐姐也叫得出口。”

顾初晓：“……”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老太太刚刚缓和下去的脸又变青了，被气的，她对着纪雷刚怒目而视道：“我看你才是眼瞎！不仅眼瞎，心也瞎！老娘不管了你这破事儿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老太太抬起拐杖就朝着纪雷刚的胳膊打了一下，那劲儿还不小，顾初晓都听到拐杖撞到骨头的声音了，不过老太太似乎根本不解气，离开的时候，门被摔得“砰砰”响，感觉下一秒，门就会破裂一样。

纪雷刚摸着胳膊，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顾初晓小声问道：“您要不要去医院啊？”

有了老太太的前车之鉴，顾初晓都不敢随便称呼了，虽然这个老人看起来凶是凶了点，不过却不太像是对称呼这块很在意的样子。

纪雷刚满不在意地挥挥胳膊，说道：“不用。”

同时，他伸出另一只手，逮住胳膊，一使劲往上一抬……

于是，顾初晓又听到了“咔嚓”的一声，纪雷刚把断了的骨头，又给接回去了。

看起来的确是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