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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城一旁笑得促狭,迎面碰上此景的秦晚三人也楞直了眼。

“这世子着实是招姑娘欢喜”合宜笑道:“时人爱美,世子爷这等面容在花灯节出来引得狂蜂浪蝶也没什么稀奇,不过怕是那姑娘要失望。”

果然,合宜话音刚落不久,就见顾炎一脸不耐的甩了袖子。连话都无,撇开了那姑娘径直走了,毫不留情面,闹得那姑娘脸上青红相接,着实难堪。

北央瞧着心忖顾炎碰到这般情景是这等反应,那慕容连碰到投怀送抱之人又是作何反应?想来即便不愿,大概也不会像顾炎这么嫌弃似的,嫌弃到人家好如路边脏污避之不及。

方向不同倒没瞧见秦晚三人。

北央好奇开口,“这世子冷情冷性,是不好女色吗?旁人多少还听到些风流韵事,只世子没有,难不成好男风?”

“顾大哥才不好男风,就是挑剔的厉害。”秦晚想了想,“这么多年女子里头要说谁得了几分顾大哥的青睐,那就是观星楼的花魁阿紫姑娘了。”

“怎么个说法,说来听听。”

秦晚见合宜北央一脸希冀,知道这女子就爱说道说道这些。她自己也爱,也没吝啬,一股脑儿把自己知道的道听途说的全给说了。

也不管这话是不是冤了人家顾炎。

只道顾炎十六那年,虽还是这般清冷,不过当时更为桀骜不驯。观星楼投选花魁那日,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儿说观星楼也不过如此。

都是些庸脂俗粉。

阿紫姑娘当时还没出来,听得这话便让乐师奏乐。一舞堵了顾炎的嘴不说,倾国倾城之容,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取得花魁之时也有意思,观星楼的花魁初.夜是自己选人的。那阿紫姑娘便选了顾炎,后头也不知怎的,阿紫姑娘便甚少露面,入幕之宾也只有顾炎一人。

“那怎么不直接替这阿紫姑娘赎身?”北央听秦晚说来,对这花魁起了兴趣,她自己虽不以美貌自负,但听到了这同负美貌盛名女子,还是想去瞧瞧。

秦晚摆摆手,“这我哪里知道,不过可能是嫌弃这花魁出身吧。要不然就是顾大哥占着茅坑不拉屎拖着人家。”

“什么乱七八糟的浑话,你个当姑娘的嘴里怎么比家里婆子还能叨叨。”合宜没好气的点了点秦晚的脑门子,“看你日后嫁谁,忍得了你这般主母的人心思也是够大。”

“谁稀罕嫁人当什么主母,我这辈子就想自在的玩。”秦晚笑意嫣然的搂住北央,“最好还有北央这等美人作伴,才不枉此生。真能这样,下辈子叫我当地里的泥鳅也行。”

“晚姐姐当地里的泥鳅想来也是那泥鳅里头最闹腾肥大的一个,一定会早早被人捉去成了盘中之食。”

笑闹一处,天色渐暗。

各色花灯晃人眼,琳琅满目,都不知挑了哪个才好。街上本就热闹,秦晚北央和合宜带的仆妇丫鬟侍卫即便隔了些距离还是极为拥挤,惹的一众百姓生了埋怨。

三人无法,只好让下人离得再远些,该是无事。北央谨慎,喊了嘉儿到跟前叮嘱了些,只言让她好好瞧着,这种热闹时候不法之徒最是多,若是看见什么可疑的,就及时来报。

嘉儿应承,和其他一众下人退了老远。

另一头慕容琛拉着慕容连在街上健步如飞。慕容连无奈,被扯烦了,开口道:“五哥作甚呐,到底是急什么。”

“能不急吗?昨个儿父皇那意思你是没听懂?四哥刚被赐婚,下个就该轮到我了。好不容易忙完年节,我要是再不去找北央吐露心意,被父皇乱点鸳鸯谱可怎么办?”

“那五哥怎的不直接求了父皇赐婚?”

慕容琛黑脸一红,“总得问问人家姑娘的意思,我这心里才安。”

“那怕是五哥不能如愿。”

这话慕容琛也没多想,自己六弟这嘴一向不会说什么好话。只回道:“要不是想先去了放花灯的河边让你给我想想怎么摆弄那些东西才够好看,我才懒得喊你。”

“这话说的我可就不乐意了。”慕容连脚步一沉,手上带了三分内力直接给了慕容琛一掌,“五哥便自己琢磨着去吧。”

身形一闪,慕容琛根本就追不上。怕时候来不及,慕容琛没法儿,只好自己先去。心里头也盼着手下人赶快找了北央在何处,带到河边看到那等场景,即便羞赧,想来也不会不愿了吧。

越想,心里头甜意期待越甚。也似从没想过这事儿会不成,慕容琛琢磨着自己虽没六弟和顾三那般小白脸儿,但也是器宇轩昂。姑娘要是不瞎,都该选了自己这等汉子才是。

热闹到一处,佳人却难寻。

慕容连本想着今日北央定然会在这街上哪处,原还打算着来个偶遇好碰到一处给个惊喜。被自己五哥闹了那么一下,这会儿心里却有些急。

他即便有自信北央不会应承,但也怕。

碰到北月北蓉,转角又碰到孙漪。绕过一街再碰到李四娘,怎的就是碰不见这北央。

隐到一不起眼的胡同口,慕容连唤了暗卫。

“北三姑娘何处?”

暗卫头一低,“回主子话,北三姑娘同合宜县主以及秦大姑娘一处,原还在前街,后游街的杂耍艺人过,引了骚动。属下不过错了个神的功夫就跟丢了。三位姑娘的下人这会儿也正着急找着。”

“什么意思。”

暗卫头更低,“属下不知三位姑娘何处。”

“五哥的人呢?”

“也在到处找北三姑娘。”

慕容连皱眉,起了怒气,“给我继续找,不光是人多的地方,全城各各处都不许落下。若北三姑娘有事,你也不用活了。”

“是。”

花灯节热闹是在放花灯的河边,以及各大酒楼街道。偏僻的胡同口贫民居住之地,冷清无人气。想来是穷人百姓,也去凑了热闹。

北央力气有限,后腰又中了一刀,这会儿血还流着根本没办法顾忌合宜秦晚太多,一左一右,架着她二人姿势粗鲁行的飞快。

行的越快,伤口血越是流的不止。

秦晚合宜中了些许迷香,但好在身子康健,也渐渐醒了。

想到刚才那惊险一瞬,北央心里就发凉。

杂耍艺人行过之时,百姓挤到一处,人流将她三人挤到了最前。本是热闹,又被漫天的流火杂耍引了心神,后头危险渐渐逼近都不知。

要不是她会武,在那歹人手伸上来之时反应过来,这会儿怕是已不知被歹人带到何处了。可惜秦晚合宜却被迷晕。

但也庆幸离得够近,没让歹人得逞将人带走。北央原打算带着二人往侍卫仆妇处走,没成想她低估了百姓的兴致,也低估了歹人的数量。

北央带着神志不清的合宜秦晚本就吃力,自然无过多心神注意周围。又想着嘉儿就在不远,只专心朝嘉儿方向去。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给她背后来了一刀的人竟然是个身量只到她肩部的小姑娘。

更没想到,那小姑娘心思歹毒,那匕首上应是淬了毒,片刻昏神。便被那群歹人逼到了这处杂乱胡同之地。七绕八绕,早已不知自己是哪个方向。

封了穴道,毒不至于那么快发作。北央额头鼻尖都沁出了汗,见合宜秦晚睁了眼,忙开口道:“你二人找个地方躲起来,护着你们俩我施展不开。后头不管看到什么,切记不要出声,我能拖些时候就尽量拖。”

北央想着慕容连一向都有让暗卫在暗中守着,就算跟丢,想必也用不了太久就能找到自己。

合宜知晓北央会武,点了点头。秦晚是还迷糊着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脚腾了虚空,被北央架着行的飞快。

须臾,便到了一十字胡同路口。北央脚上一停,将合宜秦晚放下,“在我身后躲起来,不要乱跑,不然怕是会被灭口。来人目的不知,但看这架势,不像为财为色。”

秦晚还想开口问问,就被合宜拖到后头的胡同里头,拿干草和编织篓子把自己盖住。见还不够,合宜一狠心,直接打开那平时装泔水的大木桶,将秦晚塞了进去,自己也爬了进去。盖好盖子,屏息凝神,不敢出声。

她二人后很多年都庆幸那时的泔水木桶还没装多少,不然怕是没被歹人杀了,也会被熏死。

解了大氅,去了钗环,北央用绦带将头发束成马尾。好在穿的是半袖齐腰襦裙,还不算太拖累繁琐。环视周围一圈,只有个废弃镰刀能用,有便比没有的好。

拿到手中当了武器。

再过片刻,便听四面八方传来衣袂之声。

北央笑道:“今日各位煞费苦心,也不知那百姓一处挤成那般是不是你们有意引之。不过,既然逼我到了此处无人之地,各位便也活不过今夜。”

“大言不惭。”

只见一刹那,飞镖四散,北央镰刀木柄在手掌之中旋转成圈,成盾。叮叮当当几声,飞镖便尽数落空,掉在地上宛如废铁。

脚步轻点,身形如鬼魅,镰刀在手中化作弯刀,顷刻便抹了其中一人脖颈。北央粗摸估计,房顶各处大概有十人之多。

高矮胖瘦,着寻常百姓衣裳,只其中不见刚才那小姑娘。

分神不过片刻,便见剩下九人齐齐而动。想封她去处,断她生门。

北央身子一弯,腰部向后,手中镰刀划过身后四人,那四人闪躲够快,倒没伤着。

与此同时,其余五人又动,杀器长刀直朝北央要害而去。身形翻转,亦是落空。

这般一动,腰部伤口痛楚更甚,北央含笑。步法高深,快到眼不可寻,几息之间,鲜血淋漓。

北央摸了摸镰刀木柄,笑道:“你们该谢谢我,因我不想看断头这般恶心场景,否则哪里有你们活路。这东西太钝,把握不好力道,你们要是跑的及,说不定还有救。”

识时务者为俊杰,江湖混久了,自然知道自己不是这小妮子的对手。

北央话音一落,便有两人捂着脖子不见。至于其他七人,挣扎片刻之后没了生息,从房顶滑落,落到地上轰地一声也够吓人。

若没受伤中毒,哪里会控制不好力道。人一散,北央心神稍稍松懈,身子一软,单膝跪在了房顶之上,拄着镰刀,长呼了一口气。

封住穴道再用了内力武功,无异于是伤上加伤。可是无法,若解开穴道,那毒怕是会随着血脉蔓延全身,是何等毒物尚且不明,北央宁愿身子受损也不敢冒这风险。

寒风之中,女子羸弱身躯单膝立于月下,那女子妖冶面容沾上几滴血,远处瞧着还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风中带来血腥味,柳如眉紧握手中短剑,闪身过去。

这回雇主是个大户,银两带来不少,不过柳如眉行走江湖向来没什么信用,平时任务不成,便会早早撤走,定金赚了也不亏。这回原当着不过是杀个闺阁女子,没想到这般费劲,是个寻常闺阁女子倒罢,偏偏如此美貌动人。

柳如眉是个长不大的侏儒,平生最恨这种身量高又貌美的姑娘,何况北央还杀了她这么多手下,定要杀其以求痛快。

在黑道上混得开,还是个侏儒女子,没点本事自然早就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下。是以,柳如眉不但心狠手辣,身法武功更算的上诡谲难测。

北央感受到身后动静,明明已经提前翻身躲避其攻势,却没成想还是被那短剑刺中肩胛骨。好在这回那剑身之上未再淬毒,否则今日她这条小命估计真要交代在这了。

比身法,比不过,比武功,北央心里越发紧张,面前这个小姑娘出手狠辣,招式之间更无章法。虽无章法,但招招式式之间却又完全将她压制。

“我从未与江湖有什么牵扯,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要取我性命!”

柳如眉听其声音婉转粘人,她是个女子听来心头都有些起热。身子一转,右手持短剑做了虚招,左手狠狠一掌正好击中北央心口,口中更道:“何人不重要,怪就怪你生了这么副脸模子还到处勾三搭四,活该被人追杀。”

北央受不住那一掌之中的浓厚内力,身子向后倒,脚腕一弯想止住身形,柳如眉不依不饶,执短剑又朝着她腿而去。

无法,脚上用力躲了,身子在空中化作剪影而落。本不是柔弱之人,此刻落下那身子好像无骨,如落叶飘零。

落在地上一瞬,北央翻身散了些力道,打不过自然要逃。转身之际,只听柳如眉桀桀笑声,“还当你是个多有骨气的,也不过如此罢了。”

跟这种人嘴上也没必要示弱,北央回道:“你先给我下毒,当真小人。不然我未必赢不过你。”

“少逞嘴把式,这就送你上西天。”柳如眉说着,身形一动,短剑在手中打了个旋,只朝北央脖颈攻去,杀气迫人,北央察觉想用轻功逃走,无奈筋脉已锁,一口气提不上来,那剑就刺穿了她的另一边肩胛骨。

哀啼一声起,秦晚忍不住要出去,却被合宜按住,言语更是严厉,“你上去只会是给北央拖后腿,给我憋住了!”

秦晚眼含泪光,点点头不敢再动。

柳如眉宛若罗刹,面容显了狰狞,不着急拿回自己短剑,只一脚一脚狠狠往北央身上踩,,更探手想撕毁那半壁襦裙。

衣帛撕裂之声在夜里尤为刺耳,秦晚再忍不住,即便合宜相拦,仍是破桶而出。待看清北央情景那一刹那,怒火中烧。

只见北央肩胛骨处插着一柄短剑,整个人被柳如眉踩在脚下,那疯婆子正一点一点撕扯北央衣裙。

从丹田处涌起一团怒火,秦晚疯了似地直吼了一声,“你给我住手!”

听到秦晚声音,北央艰难抬头,又见那丫头提了个棍子不管不顾就要上前。开口唤道:“快逃...”

“还在我跟前耍起什么姐妹情深的戏码,不着急,既然赶上了,今夜你们一个都逃不了。”柳如眉见脚下之人,脸上凌乱,衣裳破碎,肩膀处鲜血淋漓,却仍旧美的惊心动魄。不管秦晚近前,握住那短剑剑柄。

‘咝拉’一声,抽剑而出,北央痛的几欲昏厥。

秦晚声音越发疯狂,柳如眉被这癫狂之声刺激到心内莫名一点,只觉北央那张小脸儿晃了她的眼,执剑就想把这张脸给划花,划烂。

“你再动她分毫,我要你死无全尸!”

“不要!”

秦晚合宜二人双双喊起,越发刺激柳如眉。眼见那剑尖就要刺穿北央那张脸。一支箭羽划破长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攫魂夺命之威,直取柳如眉喉咙。

夜是黑的,月是白的,血是红的。

红便罢了,偏偏还热,滴到脸上眼上,滚烫的厉害。北央瑟缩着身子,没力气爬起。两处肩膀都受了伤,后腰也有伤口,就更不提这一身被柳如眉那个疯婆子踩了个遍,掀了衣裳看,怕是青紫无数。

风声不断,两道黑影争先夺后。

秦晚合宜二人看着五皇子六皇子几乎是飞过来的,前者身法不及,自是后者先抱得佳人。

只见慕容连满目惊惶,可动作又是那般小心翼翼。披风盖了北央身子,将她横抱而起,没言语,额头相抵之际,慕容连轻声道了一句,“我来晚了。”

“来了就好...”

“你怪不怪我。”

北央摇了摇头,周身都被他气息笼罩,甚觉安心,便含笑在他怀里晕了过去。低头亲了亲怀中人的额头,慕容连手臂紧了紧,一股后怕之感仍在心头徘徊。

今夜他若有事分不开身,又或者五哥并未带人出来,又或者秦晚并未大喊出声。那是否意味着此刻他见到的就是一具尸体,还是一具被歹人肆意折磨过的破碎尸体。

长夏长叶跪在慕容连身前不敢言语,今夜事,实乃是他二人失职,难辞其咎。

“请主子责罚。”

慕容连神色不明,“将这群人的尸体给我剁碎了喂狗,彻查谁人指使,两日之期。”

长夏长叶哪里敢说什么,自把脑袋放腰间应承不及。

虽很想将北央带在身边照顾,但却不行。还未定亲,不能坏了北央清誉。慕容连颇有不舍的转了身想唤合宜,却见自己五哥慕容琛一幅不可置信模样。

兄弟一处,他一向只和自己五哥最为交好。从小到大,两人也从未争抢过什么东西。没想到这头一遭,就是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拱手让人的情意。

不忍归不忍,却又不得不说,话语在嘴边绕了几绕,最后慕容连轻叹一声,“五哥,对不住。”

慕容琛皱眉不言,上前想从自己六弟手中夺回心上人,慕容连侧了身子,躲了。这一躲,慕容琛伸出的那双手就显得极为碍眼多余。

“五哥,我与北央两情相悦,此事日后得了空我再与你细说。当务之急是先赶快找人医治她的伤势。”

似被眼前发生的一切震坏了神思,合宜秦晚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忙不迭的小跑上前查看北央伤势。

因秦晚闹腾,慕容连不放心,便将人交给合宜。一路护送。合宜警醒,先是从小门回了自己屋子,待将自己和北央收拾干净,才私底下请了大夫。

更以身份所压,瞒了一众人只道要和北央好好住几天。安国公府其他人都给打发走,只留了她的贴身丫鬟嘉儿。

忙完一切,已过子时,合宜太累,却又不是很想睡。守在北央身前,心思复杂到不知如何表达。

这是头一回,交好友人中愿拿性命相救的她的人,她是这般美,又是这般性情中人。合宜眼睫闪动,心中动容,言语表达不出其之二三。

只盼着人醒了无事,更念着要将那幕后之人碎尸万段。

夜色浓重,却掩盖不住花灯节的热闹,即便子时已过,街上仍旧人影攒动,车水马龙。起了风,下了雪,更添百姓兴致。

丝竹之声,吆喝之声不断,越发显的另一处人的悲凉。

雪起风中,冰寒刺心。慕容琛坐卧河边,沽酒豪饮。

河中两岸,挂着千百种精巧兔子灯,灯上题央央二字,只因这是她的属相。这每一字,都是慕容琛亲手题来。围猎归来之后,抽了空便一直写。

甚至还换了心思,想着能不能用画写意出这二字。

只盼着花灯节这日,向心上人聊表心意。

事发突然,慕容琛这会儿脑中还是理不清。他不知是自己六弟同样心属北央,还是当真如慕容连所说,他二人两情相悦。

越想便越觉得是慕容连诓他,自己这六弟,从小到大想得到的东西都是无所不用其极。又因着长了那么副面容,嘴上说话,手上办事又讨巧得人心,也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他想而又没得到的。

会不会因着自己要找北央说求娶之事,所以急了,便谎话张嘴就来。那等场景,想来不管是谁,北央也都会那个反应吧。

如此一想,兔儿灯不再刺眼,冬夜冷风也不再刺骨,那簌簌白雪,更成了生机。慕容琛将手中酒壶一扔,便要起身去找慕容连算账。

三日后。

北央醒的时候,日头正好,光亮透过轩窗影射在床前幔帘之上。更照在了她的手上,脸上。

不若夏日的刺眼,冬日暖阳好如一股温泉流过心间,即便无甚热意,也能暖身,更能暖心。犹如炼狱的那夜成了虚幻,此刻想来倒觉得不真实。

察觉到人醒,坐在脚踏边的合宜抬了头,见北央抬眼瞧着自己,心里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眼角瞬间就沁了泪珠,握了北央的手,微微用力,语气之间满含劫后余生的庆幸,“好祖宗,可算醒了。”

“自然会醒的,都是些皮外伤,碍不得事。”

北央说的云淡风轻,合宜却知医女大夫处理她的伤口之时发出的惊叹。短剑穿肩胛骨而过,浑身青紫不说,后腰伤口更是中毒发了紫。

好在不是什么多难处理的毒,就是混了让人无法动弹的麻药迷香。

如果不是大夫说,北央一直昏迷是因为那毒物。那这三日,想来不止六皇子,一众人怕是眼都不敢闭了。

合宜擦了擦眼角泪珠,起身忙叫着下人去请秦晚,更让人去通传了六皇子。这才又回到北央跟前儿说道:“你这丫头瞒的够深,要不是出了这事儿,你是不是打算和六殿下定了亲事才说出来。”

北央笑了笑,没觉得羞人,支着胳膊半起身靠在了软枕上,才回,“殿下身份特殊些,我哪里敢说,自然要等木已成舟。不然殿下名誉不保,亲事不成我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你真是,我是那等胡言乱语的长舌妇吗?”

“你自然不是,晚姐姐也自然不是。不过晚姐姐虽不是长舌妇,但却是个马虎眼。有心自然不会,就怕晚姐姐无心之失。”

轻笑出声,合宜附和,“你这话倒也不假。”

说话时候刚好嘉儿端了热水巾帕进屋,打算给自家姑娘擦洗身子。见着人醒,欣喜若狂,主仆之间自是一段衷肠相诉。

这么一折腾,北央有些累。关于那夜的事儿还来不及问,便又睡了过去。直到未时末,才又醒了。

这回醒,眼前就不止合宜,还有秦晚。

比起合宜的反应,秦晚则要夸张许多。鼻涕含了泪水,哭得被角一片。北央无奈,只好开口劝道,“晚姐姐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再哭倒不吉利了,像哭丧。”

秦晚一急,泪是止住了,又开始打嗝,笑得北央伤口疼。

待她情绪平复许多,北央才问,“那夜谁人指使可查出来了吗?”

“嗯,查出来了。是她干的也不稀奇,只不曾想这人疯魔至此,竟然敢花了大银子请了江湖上黑道人物。只为夺你性命,三万两定金只为买你一条命,她刘心蕊真是手笔不小。”合宜说着心中怒气又起,“这事儿我禀了爹爹,以那歹人想要我命的名义向皇上参了一本。”

“姐姐有心,结果如何?”北央对合宜是感激的,她县主身份,爹爹又是慕容一族的亲王,虽没什么实权,但好在和今上关系一直不错。

这事儿由慕容一族内的人来说,宰相自然不会有何举动报复。若换成自己爹爹,区区中书舍人,怕是奏折还没呈到圣前,就被扣下了。

“还能什么结果呀,一个宰相女儿动不动就敢花银子买杀手灭口。一个是县主,一个是兵部尚书之女,我爹也参了一本。不单单把我那夜也在的事儿说了,还细数了宰相不少错处。”秦晚叉腰语气更怒,“上回她病的都快死了,咱们三个还去看了看她,没想到这回就□□,疯婆子,活该被流放。”

“流放?”

合宜秦晚点了点头。

“那宰相呢?”

“宰相官位依旧,我爹说如今朝中宰相之位仍是稳如磐石。这事儿最多就是给宰相添点儿教女无方的坏名声。”合宜顿了顿,“不过朝中官员个顶个的人精,这事儿到底如何影响,还得日后再看。”

北央嗯了一声,接过嘉儿递过来的茶水饮了一口解了些渴意,又道:“刘心蕊被流放可动身了?”

“还没有。”合宜冷笑一声,“说是流放,流放途中发生什么事儿那就是刘心蕊自己命不好,这等人,还是死了的好。”

话,点到即止即可。北央又默默饮了茶水,说实话,这人的性命,她还是想自己亲手了解。

殊不知人早已在天牢被调包,真身身首异处不说,那张脸更是被毁的一塌糊涂扔在了乱葬岗上。

北央得知之时虽有震惊,但还是亲自去看了。看完恶心几天吃不下饭,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秦晚一旁听得认真,见话头停了,才笑兮兮脱了鞋袜爬到北央的床铺上,合宜拦她她也没理。好在也有分寸,只在床里头坐着,一脸好奇道:“北央啊,你说说,你咋会武功了?这事儿你一直都没说,还有你和六殿下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什么搞,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把你那张嘴给我闭上。”合宜盯着秦晚,“再乱说话我让人把你嘴巴缝起来。”

秦晚吐了吐舌头,“干嘛呀,我俩都是一起蹲过泔水桶的人了,你好歹对我温柔些。这么凶干嘛,你瞧你这辈子还会不会有旁人和你一起蹲泔水桶。”

这话说得合宜脸都黑了,泔水桶这事儿她是一辈子都不想再提。

北央被逗笑,柔声细语道:“两位姐姐别闹了,好好陪我说说话就是了。”

说了许多,一一解释了武功之事,也解释了六皇子慕容连之事。秦晚听完之后恍然大悟,“怪不得五殿下六殿下打了一架,我听我哥说,五殿下没打赢,在自己府上憋了几日不出。我哥不放心,今日便去寻了五殿下。”

说到慕容琛,北央心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虽是郎君有意,神女无情,但无意之间惹得两兄弟这般,倒让人心里不安。

察觉北央神色,秦晚轻轻捏了捏北央的脸,“你放心吧,旁人我不知,五殿下我再了解不过,他那性子这事儿最多够他难过一个月。不不不,说不定一个月都要不到十天就好了。”

秦晚此话算是说中一半,十天之后,正月二十八这天,慕容琛神色大好出了府邸。束玉冠,头一回没穿了窄袖,着了广袖衣袍。

举止投足之间也似斯文不少,远远瞧来倒也像那么回事情。何况慕容琛长得本就不难看,男子气概尤胜,广袖中和了些盛气,显的俊了许多。

慕容琛上了马车,心中忐忑之余更是期待。上回他虽然是和自己六弟打了一架,但是六弟说的他后来是听明白了。

北央姑娘欢喜他,其他听来都是虚的,只那脸模子好看些是真的。如此这欢喜便极为肤浅,求父皇赐婚之后,自己再和北央日久生情便是。

这点慕容琛极有信心。

少年一腔热血,一腔赤子情意,付诸出去,便再没打算收回。若不是先露了底,想来也还是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赢得佳人。

慕容连得了消息,和慕容琛一前一后入了宫。

不过...

再进御书房之前,慕容连被自己母妃韩贵妃劫了道,绕去了韩贵妃宫中。

熏香浮浮袅袅,盘旋而上,一旁素瓶只插一朵红梅。贵妃寝殿,丝毫不见奢华,只余清幽雅致。

想来好此风的寝殿主人,该也是清丽之人。

却恰恰相反。

韩贵妃坐在软塌之上,岁月善待美人,留下的痕迹少之又少。贵气凌人,金冠流苏,宫装华而不失雅致,那双玉手纤纤,放在桌上,丝毫想不出这双玉手主人竟然是个年逾四十之人。

“本宫怀过三个孩子,只你安然成人。从小将你放在身边养大,听你那些言语,听你这些志向,原都是空谈吗?”

慕容连站于一侧,并不言语。

“安国公府,末等侯爵。家中除一人在中书令担一小小中书舍人之职,无一人在朝为官。族中就更无什么大才,这等人家的姑娘于你而言只是拖累。侧妃便罢,当真要拿正妃之位去赌?”

韩贵妃见自己儿子抿嘴不言,并不恼怒,只长叹一声看了窗外。

“如今不是乱世,你没法子成个战功彪炳的皇子,更不是中宫嫡子。中宫一共两个儿子,嫡长子命薄,被立为太子早早去了。三皇子慕容羲君子之格,进退有度,被立为秦王之后,也做了许多实在事。更不说其妻家世背景,更是其他皇子难以望项其背的。你觉着你如何能和三皇子比。”

“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哪个又是庸碌之辈。你的路,还很长,不但长,也更难。今日你若为一时冲动,求圣上赐婚,将安国公府的三姑娘许你为正妃,日后,情淡之时,屈居人下之时,你便当真能保证你无反之心?又或者你能保证你爱慕北三姑娘之心十年如一日不变吗?”

慕容连皱眉,“为何不能。”

韩贵妃轻笑,笑慕容连太年轻。曾几何时,她也曾这般认为过,日子一长,悄声无息的改了人心,当初那些想的,念的,便也统统变了模样。

“你能如此笃定也好,也盼着你能做到。你和三皇子性子不同,皇子亲王有野心的,都无什么好下场,你自小见得多,也该知晓。三皇子如今瞧来温润恭谦,日后什么模样,便也不知。你若有心,想当个闲散王爷,又或者不惧天下大不违...”韩贵妃点到即止,不再多说。

窗外渐渐起雨,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迎雨而走,步子匆匆,韩贵妃只笑笑并无担心。一旁伺候韩贵妃多年的嬷嬷没忍住开口道:“殿下要当真去求了圣上该如何?想来只要殿下开口,便总有法子随了心。”

“不会,从我身上掉下的肉,我自然懂。”

五皇子六皇子双双求今上赐婚安国公府幺女的消息不胫而走。众人津津乐道之时,更为佩服安国公府。

怎么就这么个不起眼的末等侯爵,家里头的姑娘不是入宫得圣宠,就是惹的皇子相争。

顾炎得此消息是听三皇子慕容羲说的。慕容羲于顾炎手谈,黑子落,轻笑一句,“五弟是以正妃之位求娶,六弟是以侧妃之位求娶,外头光传了皇子相争,这点倒没人提。”

慕容羲见顾炎不言,只当着他不喜这话茬。毕竟这人冷清的很,也不知他欢喜什么。

“五弟六弟亲事在即,霁洹,你呢,打算何时定亲。”

半晌才听顾炎回了一句,“这安国宫府老太太不是刚去不久,这个时候上赶着求娶,今上便一点也不恼?”

“有甚好恼,总归是先定亲,守孝之期满了,再嫁就是。那北三姑娘到时候也不过十□□,本朝十□□才嫁人的姑娘也多,不算得什么事。”

顾炎冷哼,手谈十二局,三皇子慕容羲一场未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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