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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漠,北央忽就笑了:“我原当着你是懂我的。”

顾炎被此话刺得心内发胀,双目灼灼,那眼神之中怒意收无可收,尽数显了出来。他心中煎熬,思绪黑白博弈,分不出输赢高下。无法知晓北央出手护慕容连之时,可曾想过他二人的骨血安危。可曾想过他在一旁瞧着,瞧着他的妻子,去救她年少的心有所属。可曾想过,若孩子保不住,他二人又该如何自处。

四目相对,顾炎声音轻了许多:“你教我该如何懂你?”

“当初你说过的啊。”

北央的声音有些哽咽,顾炎有些说不出口,又闭上了眼,“我未曾怪过你救人,你却不该...不该用了你我骨肉的命做了代价。”

“我没有!”

“有也好,无也罢,事已至此。”顾炎扯了嘴角,讥讽自己好似痴儿奢求许多。在他看来,北央此举,是将他和孩子放到其次。而慕容连,则超越二人骨血,也超越了他在北央心里的分量。

说出来矫揉造作,憋在心内,隐隐成伤。

北央咬唇,顾炎说的每一个字都死死钉在她的心间,成了刺,眼眶有些湿润,耻辱弥漫上心头。“你是想听了老太太的意思,休了我吗?”

“回卿月居去,你便是身怀武功,有内功护体有恃无恐,小月子里头,也绝对不能如此放肆。”

他说此话之时,左手仍旧隐在袖子之中。北央盯着他的左手袖子,那微微颤抖的弧度,压制住心中酸涩恼怒,声音稍稍隐忍:“老太太那处每日闹着,下人一处说道的话也多。原是我对不住你,若你撑不住,你我便和离吧。”

说的如此轻巧,轻巧到好似那孩子没了与她而言不过秋风过水,至多只能留下几丝波纹。顾炎隐在袖中的手握成拳,似太过恼怒,额间都因太过紧绷而露了青筋。

倏地起身,那一拳落下,案桌成了两半。文房四宝散落一地,镇纸滚到北央脚边。她没怵的意思,又开口道:“外头谣言四起,楚平王王府容不得我,我也不想拖累于你。”

顾炎逼近她,一字一句说的极重,“在你心中,可曾有过一时一刻将我顾家,将我这楚平王府当成你自己的家。”

北央被心中那一股浊气堵得眼前发黑,身子到底还是虚了些。退后两步,她那张小脸儿在昏黄烛火之下,莹白异常,以往妖冶面容此刻瞧来,似也去了媚色,只余冷意。

看着眼前人,注视他良久,欲言又止,却无甚好说。北央转身欲走,转身的那一瞬,便被一强劲力道又扯了回去。

面前是顾炎愈发无法自控情绪的面容,其中震惊也好,失望也罢。

北央掰开他的手,“与其相看两厌,不如和离。”

“你,果真,从未将我放在心上。”

冷风带雪飘进屋内,屋内地龙烧的旺,外头又是大雪纷飞。

冰火两重天,犹如二人此刻心境。

北央没回这话,也再未抬眼去瞧顾炎,有些言语,解释无用,连她自己也不知晓答案,如何能回。

“慕容连辜负你年少一腔情意,却不曾想你情深义重,四五年光景这情意丝毫未轻了去。是我顾炎妄自菲薄,企盼太多。”

北央笑,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她想着,自己为何非要在此处受人说道折磨。爹娘一处已离开京城,再没了权利掣肘,天高海阔,何地不能去,为何非得在此处受着这些。

失了骨血,她每每想起,心中煎熬。许是也有些怕,怕顾炎这么待他。

北央觉得难堪,可当时情急之中,她原本想救的是人顾炎啊。这话此刻说来想必他也不信,憋在心里,成了淤堵,教人想逃。

身子暖了些,北央因那喉头憋着的浊气,开口字字诛心:“顾炎,莫将自己说得如何情深似海。若你与慕容连身份互换,你当年也未必能有慕容连做的好。你是不在皇子的位子上,若有,难道便会对那位子丝毫无企图之心?那你如今辅佐三皇子又是何意?不也是想着多一份从龙之功以保荣华吗?”

“我区区一女子,无家世无背景,空有一身武功美貌何用。还不是被你们这群手握权力之人当成了筏子,肆意摆弄我的命运。”北央说着,没忍住去看了面前人反应,见顾炎蹙眉似有不解,浅笑继续:“如此也好,我还了慕容连人情,因着爹爹娘亲拖累了你承袭爵位,始终觉着对你亏欠。和离之后,你与我北家再无瓜葛,也好还你一身清白名声。”

顾炎捏着北央肩膀的手越握越紧,却好似越握的紧便越抓不住。

肩膀忽地一松,北央便听顾炎道了一句:“也好。”这瞬间的松懈,心中不知什么随着一道有裂了开去。思绪闪的太快,教人无法捕捉察觉。

烛火因冷风飘摇,却燃的更亮。

人走了,空余一室孤寂。

顾炎长身玉立,站在走廊处,直到天亮都未曾挪过步子,待时辰一到,驭马出征。

两日后。

北央是在日头刚出之时才醒,醒来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睁眼见一旁嘉儿也歪着睡,起了身。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竟是在一马车上。

掀开帘子,便看见平岩正在架着马车行在空阔大路上。而不远处的前头,便是出征的兵将,一眼望不到头。

“我为何会在此处?”

平岩冲着北央咧嘴一笑:“还能是为何啊,因为主子爷不舍得世子妃啊。”

张了张嘴,北央又将想问的话给吞了回去。缩回马车内,想着那夜之后是发生了什么。

与顾炎争执,说要和离,回了卿月居,写好了和离书,再然后喝了嘉儿端来的药,便不省人事。北央侧头去看还在睡着的嘉儿,伸腿踢了踢她。

后者被动静弄得一激灵,睁了眼。一见到自家姑娘醒了,嘉儿连忙堆笑:“姑娘睡了两日,可要停下马车方便方便?”

“说说,我为何会在这马车上。”

“这奴婢也不知道,我也就一睁眼就在马车上了。还能为何,世子爷拉不下脸来,便用了手段了。”

“是吗?”

嘉儿猛点头,天可怜见,她没撒谎,只是隐瞒了些换了个说法,不算骗人吧。

其实这事儿是下人看不过眼,平岩与嘉儿两人凑到一处,自作主张,又在各自的主子跟前说了是对方干的。

如此,北央心里念着顾炎口是心非,顾炎也是一般。

这昏睡的两日,便全靠嘉儿与平岩一处兜着。好在自家主子爷还在气头上,只夜里来瞧了两眼。彼时世子妃正在睡着,倒也那么糊弄了过去。

平岩是不想自家主子好不容易娶了个称心如意的媳妇儿在丢了去。人嘛,这辈子只要脸皮厚一点,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儿。他也借着这事儿与嘉儿一处,自然乐呵。

嘉儿则心中另有谋算,不曾表露,也就无人可知。

前头两日,是北央睡着,夜里顾炎来瞧,自然无事。北央一醒,又因了睡了许久,这夜哪里还能睡着,用了汤药,盖着毯子独自生着闷气。

嘉儿则与平岩一同站马车不远处窃窃私语。

“一会儿世子爷来了,里头世子妃还醒着,怎么弄?”

“放心,两位主子都不是话多的人,一时半会儿漏不了馅儿。”嘉儿这会儿盯着远处,已看到顾炎驭马而来,扬起笑意,“你且瞧着,后头两位主子和好,必然也不会怪咱们。”

话语一落,嘉儿便拉了平岩去了更远,给这两位主子让道。

月朗星稀,马车内用的皆是上品,除却小了点儿,其实也和府中无太大差别。

北央披散着头发,拢着毯子,许是因着身子虚,也喝了药,打了两个哈欠,眼里就生了泪。刚想探手去擦,马车帘子就被掀开。

不过两日未见,却因着心境大不相同而生了许久未见之感。他束银冠,穿披甲,冷煞将军模样稀奇。没敢多看,北央便收回了视线。

司玉楼的言语,她没忘,顾炎那许多事的冷漠她也没忘。一时半会儿,心结如何能去。

顾炎眼里,则是她鼻头微红,双眼含泪楚楚可怜面容。他没想到这么晚人还醒着,尴尬片刻,面儿上也没说话的意思,那掀着帘子的动作也僵着。

不想见他,北央侧了身子,隐了面容,只给顾炎看了背影。

在顾炎看来,这动作更像是不想被他看见她哭的模样。

没进马车的意思,顾炎将帘子放下,也将那马车小门关好。只坐在车辕处,抬头看看着月空,思绪飘得远,也就不知时辰不觉困倦。

里头的人,也因着他这举动,在马车内久久未眠。

直到天亮,马车又动了起来,北央才渐渐睡去。临睡前想着,想着自己为何就乖乖在马车里待着跟了去呢,怎么不直接抢了一匹马直接走。

想到自己师兄和师傅也在边疆,北央又劝自己,就当着是去找了师傅师兄吧。

顺路,顺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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