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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识华是个说做就做的女性,她答应要来看沈延,没隔几天就来了。
她找不到他们住的地方,沈延就干脆让陆野去接了她。
这可真是苦了陆野了,在人声鼎沸的车站站了半天,终于等到了他丈母娘,还没得到半句好话,人看见他冷哼了一声就往前面走了……顺便还把手里提的东西都丢给了他。
本来陆野是打算让人去接她的,但是被赵识华阴阳怪气地讽刺了几句,只好让人来车站等着她了。
在车里,他丈母娘一路上就没跟他说几句话,直到到了家开了门看到了沈延,她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模样,然后一瞥陆野:“崽,你找的这小子挺勤快的,知道帮人提东西。”
沈延微微笑了笑,找出了之前就准备好了的拖鞋好让赵识华换。
他转眸看到了陆野提着的几个鼓鼓的口袋,有点惊讶地伸手准备去帮他拎过来,“妈,你这是装了些什么啊?”
陆野没让他动手,自己拎着东西放到了茶几上。
赵识华换好了鞋,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自己整理带来的东西:“也没带什么,你喜欢吃姥姥做的腊排骨,我上周回老家的时候给你带了点儿过来。”
“对了,还有腌的那个蕨菜,我吃不来这个东西,上次你姥姥来看我带了两罐,你喜欢,我干脆就都跟你带来了。”
“你们俩小子,也不怎么会做饭……”
沈延看着她整理东西的样子,心里油然生起了一股子暖意,却也不忘帮自己老公说话:“妈,陆野会做饭。”
在一旁看着的陆野连忙跟着应声:“妈……阿姨,我会做饭。”
赵识华把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冷笑了一声之后,没想理他,继续跟沈延絮叨:“这个蕨菜不用放在冰箱里,现在在天气也不算热了,你就弄来这么放着……”
沈延把她的别扭看在眼里,觉得有些好笑:“妈,这些你跟陆野说,平时都是他做饭的。”
“你还不知道我吗?就我这水平,还敢进厨房?”
“……”
不得不说,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崽子,沈延是什么样子的赵识华再清楚不过的了。
就她儿子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就是他说要主动进厨房,她都得担心厨房会不会被他给火乍了。
她倏地卸了气,没好气地瞪了旁边坐得看似规规矩矩的陆野一眼,“刚才说的,都听清楚了。”
陆野恨不得夹着尾巴做人,面上却还装得淡定得很,“听清楚了,阿姨。”
赵识华现在看他就像是勾/引自己儿子的狐狸精,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又冷哼了一声之后就拉着沈延说别的去了。
陆野被她特意地排除在外,媳妇儿被别人占了他心里不爽极了,但这个“别人”是他丈母娘他也没办法,只好坐了一会儿陪着保持微笑之后,就十分低调地拎着赵识华带来的东西去了厨房。
他本来以为,他丈母娘这样子看着就不太好哄,但实在是没想到,一顿饭之后,他丈母娘对他的态度就没那么僵硬了
就连吃了饭之后,碗都是他丈母娘洗的。
而且怎么说呢,他丈母娘一直在跟他媳妇儿讲话,虽然他亲亲媳妇儿被抢了,但……
好歹他不用被媳妇儿盯着做作业了。
未来陆总热泪盈眶.jpg
等到了晚上,他媳妇儿才被丈母娘放了开,他回到卧室的时候,陆野都已经躺在床上看了好几份他妈传过来的文件了。
不用做作业固然很爽,但怎么说都是媳妇儿更重要。
他一看到沈延进来,伸手一下就把人拉过来按在床上,像只大狗一样在他身上亲了亲又嗅了嗅。
沈延被他弄得有些痒,推了推他又推不开,气急败坏地喊:“陆野!你是狗吗?”
未来陆总笑了笑,丝毫不觉得羞耻地又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媳妇儿,你跟我丈母娘呆了一下午。”
沈延被他闹得薄汗都出来了,实在是推不开他,只好放弃了任由他抱着。
半晌之后,才说:“你别闹,我妈还夸你了。”
“夸了什么?”
看他丈母娘那样子,不劝他媳妇儿趁早分手就算了,居然还会夸他?
因为刚才的挣扎,他媳妇儿的眼尾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红,再配上柳叶眼里潋滟的水光,勾人得紧。
陆野看着看着,没忍住,又低头轻轻地在他的眼尾吻了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延眼尾的绯红更深了,但是他却没有躲,反而脸颊在陆野的怀里蹭了蹭。
“我妈说你长得周正,又高又帅,”小孩儿轻笑了一声,小声说:“还做事稳重。”
陆野被夸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那可不是吗,我不稳重谁稳重,我可是要养媳妇儿的人……”
“你们怎么还没睡?”
陆野身体一僵,向着传来了丈母娘声音的门口看去,刚好和他丈母娘对了个视。
陆野:“……”
刚才他媳妇儿进来的时候好像还没关上门就被他拉过来了。
——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
完了,他稳重的形象将在此毁于一旦。
——这是他的第二个想法。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沈延最先回过神来,推开了他坐起来,看向了门口的赵识华:“妈……我们一会儿就睡了。”
赵识华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地回:“还是要早点睡,对身体好。”
说完,她又淡淡地看了一眼陆野就走了。
陆野:“……”
妈的,脖子有点凉。
然后他猛地从床上翻下来,两步去关上了卧室的门。
沈延看着他的动作,眼睛里慢慢地浮现出了笑意:“老公,怕什么?”
“……”
丈母娘呢,能不怕吗?
陆野两下走过来,又把亲亲媳妇儿扑在了床上,学着他的样子也小声回:“媳妇儿,我丈母娘会不会认为我不稳重了?”
沈延笑弯了眉眼,继续小声说:“你这样子,你自己说,看起来稳重吗?”
“……”
陆野不想听他说话了,干脆低头吻上了他的唇,想堵住了他的嘴。
沈延笑着往后面躲:“你别亲我……陆野你好烦呐……”
……
毕竟丈母娘在,第二天陆野很早就起来了,为了彰显他的稳重,他还在丈母娘还没醒的时候就开始做早餐。
赵识华醒的时候听见厨房有声音,挑了挑眉,走过去一看是陆野,也不意外,只是向他点了点头,“起的挺早?”
陆野心道,那可不是,为了丈母娘,他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可表面上他还做了做谦虚的样子:“还好还好。”
赵识华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可能他的表现还是有一点效果的,赵识华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他一阵,直到陆野身体僵硬得汗毛都要立起来了,她才笑了笑,脸色柔和了几分,转身走了。
陆野松了口气,两下弄好了菜,把粥放在了凉水里冰着,然后去看他媳妇儿起床了没有。
沈延的生物钟很准,陆野进去的时候刚好看到他坐了起来要换衣服,陆野先走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才低头去“检查”沈延准备换上的衣服。
果然……
陆野都无奈了,也不想再说他,直接去衣柜里给他找了一件厚一点的毛衣递给这小孩儿,“把这个穿在里面。”
沈延喜欢穿卫衣,不过这个天气,单穿一件薄绒的卫衣也太薄了。
小孩儿不情不愿地看了一眼毛衣,刚准备说话就被陆野给堵了回去。
“穿上,没得商量。”
“……”
沈延没办法,只好慢吞吞地把毛衣穿在了卫衣里面。
陆野看他不太高兴,有些头疼地把小孩儿抱起来放到了卫生间的洗漱台上,一边给他挤牙膏,一边低声哄:“今天我们跟妈一起去医院检查,外面冷,多穿点免得感冒了,听话,行不行?”
沈延把牙刷接了过来,隔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
他们去的是市中心医院,就是在周末人也不少,陆野嫌跟着排队又挤又慢,又怕沈延看着这么多人害怕,干脆用陆家那边的关系联系了医院,勉强走了个后门。
来了医院之后,他们就直接跟着医院的工作人员上了最上面的几层楼,赵识华被安排着去照ct去了,陆野就牵着他媳妇儿的手在外面等。
他家小孩儿抿着唇低着头不说话,看着冷静得很,只有陆野知道,他的手心都微微沁出了冷汗。
之前从家里出来的时候,陆野清楚地看到这小孩儿虽然有点怕,但是怕他丈母娘担心,路上一直是笑着的。
现在他丈母娘不在,可能是突然出门的恐惧和对他丈母娘的担心一下子都爆发出来了,沈延的手都在细微地颤抖。
陆野看着心疼,捧着小孩儿的手搓了搓,又把他两只手塞进了自己的怀里给他取暖。
沈延恍惚感觉到了他的动作,抬头看他,却在抬头的那一瞬间眼眶就红了。
他的声音都哑得不成样子,小声问他:“老公,我妈是不是……”
“不是,”陆野轻声打断他,“不会的,现在还早,就是……”检查出了有病,也还有之间的空间。
但是后面的话陆野没能说出来。
沈延懂了他的意思,握着他的手越发的用力。
陆野叹了口气,把小孩儿揽进了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赵识华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看到沈延的样子还被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啊崽?你是哪儿不舒服啊?跟妈妈说。”
沈延抿着唇摇了摇头。脸上还硬是扯出了一抹牵强的笑意:“我没事,妈。”
虽然他这么说,但看他脸色苍白的样子赵识华显然也是不放心的,扭头嘱咐陆野:“我跟着这位医生走就行了,崽你不用一直跟着我,来医院本来就是想让你去检查一下,那个……”
“陆野,你带着他去看看医生,你看他脸色都苍白成什么样子了。”
因为沈延怕人,所以陆野来之前就特意嘱咐了医院这边,只派个医生带他们走体检的流程就可以了,因此赵识华一个人去体检肯定是可以的。
他们没觉得这么说有什么,倒是随行的年轻医生目光有些诡异地在赵识华身上多停了一瞬。
这位……
居然直接对着极有可能是陆家下一任掌权人的陆大少爷大呼小叫?
陆野看着小孩儿这副样子也心疼得不得了,但是心里知道他丈母娘的体检结果对小孩儿来说有多重要,于是垂眸看向了沈延。
少年苍白着一张脸,却还是咬着牙向他摇了摇头。
陆野懂了,叹了口气,转头跟赵识华说:“阿姨你先检查吧,你这儿没弄完,延延他也不放心。”
赵识华虽然担心,但是也抵不住沈延坚持,只好让两个小辈跟着做完了检查。
每检查一个项目,沈延就把报告单捏在手里,纵使是看不懂,他也盯着上面的数据看了又看。
等到去医生办公室的时候,陆野都觉得身边的小孩儿都似乎失了力气,他的身体仿佛软得需要靠着陆野才站得稳,就连捏着一叠报告单的手也在细细地颤抖。
陆野再次叹了口气,没功夫去看他丈母娘的脸色,伸手接过了沈延手里的单子直接递给了医生。
那一瞬间,他感觉他家小孩儿抓着他手指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连带着他也提了一口气,不自觉地凝神看向了医生。
这个医生是医院的副院长,资历很老了,在学术界也有名,再可靠不过。
医生缓慢地看着手里的报告,陆野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知道等着医生说“好了”的时候,他的背后都沁出了一层冷汗。
在场最轻松的恐怕就只有赵识华了,她一心担忧着沈延的身体,倒半点不担心自己的健康,甚至还觉得医生的动作或许慢了一点。
但是她好歹也是人民教师,虽然急,但也没有开口催医生。
“这个……”医生轻咳了一声,“赵女士的身体没有大碍,就是赵女士是老师吧?这个颈椎……”
沈延恍然觉得自己脑袋里嗡了一声,接着,他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不可思议地呢喃出声:“你说——什么?!”
陆野虽然也觉得诧异,但好歹理智还在,厉声问医生:“你没看错?”
医生一脸懵,完全没懂他们俩怎么这副表情,重新细细地又看了一遍报告,小声喃喃道:“没错啊……”
难道是这位陆家大少爷希望他往严重了说?
他想了想,战术性地改口:“但是赵女士的颈椎变形已经很严重了……”
沈延被他吓得一愣一愣的,都发不出声了只愣愣地看着他,不过他攥着陆野手指的手又不自觉地用了些力。
难道重生一次,他妈的……死因都会变吗?
陆野反手把他冰凉的手握进了手心里,冷声道:“仔细看。”
“这……”
医生面露难色,这位陆家大少可真是难伺候啊!
接着,他呼吸一顿,目光中流露出了些许的不可思议,这位大少爷不会是想他说点其他器官内脏等地方的病吧?
医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纠结,陆家无疑是不能得罪的,可关键是这报告清楚地摆在这儿,他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赵识华全程在状况之外,愣愣地看着他们说了几句话,说:“我这颈椎是老毛病了,这个……”
她还没说完,就见自家崽红着眼眶猛地转身扑进了她的怀里泣不成声,清瘦的脊骨都在细细地发抖。
赵识华愣了愣,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还是在沈延扑过来的一瞬间接住了他,条件反射地开口哄:“崽,怎么了?妈这不是好好儿的吗?”
“乖崽乖崽别哭了,这还在外面呢,多丢人啊……”
沈延没听进去她的话,一双漂亮的柳叶眼里满是泪水,他哽咽着,自顾自地说着:“妈……你要好好的活着,你不要丢下我了……妈妈……”
“妈,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妈,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清楚了少年悲痛的哭声,可只有陆野一个人真正的听懂了。
这是来自七年之后的,二十四岁的沈延的嘶吼,对本来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的母亲的惦念。
募的,看着哭得像个小孩子的沈延,陆野卸了口气,倏地勾了勾唇角,眸色也跟着柔和了下来。
太好了。
苍天都要让沈延好好活着。
等着沈延的情绪稳定下来了之后,赵识华又坚持着让沈延也去做个检查。
“你自己看看你的脸色,苍白成这样,哪会说没事儿?!”
沈延知道她担心自己,又拗不过她,只好跟着去检查了一圈,直到要去照胃镜的时候,他才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倒退了一步。
陆野垂眸看他:“怎么了?”
沈延脸色倏地苍白了下来,纵使他已经竭力保持平淡了,但他手心里沁出来的薄汗却透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抿了抿唇,抬眸:“陆野……我不想照胃镜。”
陆野挑眉,看到了他眼睛里薄薄的害怕,懂了他的意思。
这小孩儿怕痛。
做胃镜虽然可以全麻,但是麻药打多了始终不好,要是要做,沈延肯定不愿意打麻药。
不打麻药,那肯定是有点难受的。
陆野失笑,没勉强他,轻声哄:“没事儿,不怕啊延延,我们不做了。”
赵识华皱了皱眉,还没说话就被陆野给堵了回去:“阿姨,今天延延吃了饭才来的,也做不了胃镜。”
他话刚说完,连着她家崽也怯生生地朝着她看了一眼。
不过募的,沈延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身体都瞬间僵硬了。
陆野是最先察觉到他的反应的,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猛地冷了脸色。
医院长长的走廊里,寂静中,两双极为相似的柳叶眼隔空对视。
那是……
魏芷。
沈延生理学上的亲生母亲。
那位助纣为虐,二十多年前的能把沈延丢在镇上,后来又为了养女完全不把沈延当人的沈夫人。
陆野最先回过神来,转身把自家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的小孩儿按在了自己的怀里,遮住了他的眼睛,低声哄:“没事延延,延延,我们回家了。”
沈延伸手攥紧了他的衣角,隔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音低声回:“……嗯。”
赵识华不知道怎么回事,只以为自家崽的心理问题还没有好,连忙问:“这么了崽,是不是难受啊?”
她在网上了解过,知道心理疾病犯起病来也是很严重的。
“都怪我,这个劳什子的检查有什么好做的,你本来就怕出门,我还不知道……”
“妈,”陆野轻声打断她,“延延不舒服,我们先回去吧。”
慌张之余赵识华完全没察觉他的称呼不对劲,急忙应声:“走吧走吧,先回家,乖崽别怕,妈在这儿呢……”
陆野把小孩儿打横了抱起来,视线在划过不远处的那位珠光宝气的沈夫人时,眼底浮现出了一丝嘲讽。
确实挺嘲讽的。
十月怀胎的那位,在自己亲生儿子难受的时候只能刺激他,在不远处冷漠地看着;
而无亲无故在寒冬里把沈延捡回了家的这位,却忙前忙后担心的不得了。
魏芷现在还不知道沈延就是她当年寒冬腊月里抛下的儿子,当然,陆野也不会特意让他们沈家的人知道。
沈延是沈家的儿子,他没资格也没立场阻止他们知道自己儿子的存在,但是,他是万万不可能主动将沈延的存在告诉他们的。
他巴不得沈家离沈延远点。
要多远有多远。
走到魏芷一行人面前的时候,陆野微微抬眸,冷声道:“沈夫人,麻烦让一下。”
魏芷恍恍惚惚地回过神,目光定定地粘在他怀里的小孩儿身上看了一会儿,才恍然意识到了他说的话。
她勉强还维持着豪门贵妇人的体面笑了笑,“……不好意思。”
但是她没有立刻让开,又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沈延,问:“这个孩子……”
陆野丝毫不留情面地打断她:“沈夫人,我们要回去了。”
魏芷又晃了晃神,然后才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让开了路。
等他们走了好久,她的目光都一直远远地注视着那个方向。
旁边的女助理轻咳了一声,轻声喊:“夫人?”
她怎么觉得,夫人的眼眶好像红了?
魏芷收回了视线,扯着唇笑了笑,目光却明显还有些恍惚。
“走吧。”
……
她回到沈家的时候,沈初画正在上钢琴课。
琴房里叮叮铃铃的清脆琴声传出来,让人仿佛看到了深山的月色里潺潺流动的溪水。
但魏芷的注意力却丝毫没有放在这上面,她想起了当年那个被她狠心让保姆丢在了偏僻镇上的孩子。
那个孩子的眼睛长得像她,嘴巴像他爸爸,那时候虽然还皱皱巴巴的,但是都已经能看出长大后漂亮的样子。
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她为了那个孩子,在鬼门关都走了一趟。
……却因为那个孩子的脚有问题,她狠心把他丢在了隆冬的大雪里。
他能幸运地长大吗?
魏芷又想起了在医院里看到的那双柳叶眼。
太漂亮了。
漂亮得让她都生出了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她恍恍惚惚地走进门,刚好碰上沈初画下了课正送钢琴课的老师出门。
少女穿着一身贴身剪裁的红色长裙,头发高高挽起,鬓边自然垂下来的碎发展露出了一丝这个年纪女生独有的娇妩。
她微笑着得体地跟老师寒暄,一举一动无不彰显着大户人家的教养。
要是她的儿子没有被她丢在那个小镇上的话,从小被她呵护着养大,那他是不是也会这么精致得像个小王子?
要是她的儿子被她娇养着长大,那他是不是也会……
沈初画送走了老师之后,看到魏芷苍白的脸色皱了皱眉,快步走过去扶着她坐到了沙发上,喊佣人给她倒杯水。
她接过了佣人递过来的水杯,小心地把被子递到了魏芷的嘴边:“妈,你怎么了呀?来,小心,我们先喝点水。”
魏芷喝了水,看着沈初画的样子,慢慢地眼眶就红了。
她和沈延如出一辙的柳叶眼里慢慢地泛起了泪光:“画画……”
沈初画皱着眉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妈,怎么了?受委屈了?还是跟爸爸吵架了?”
魏芷摇了摇头,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我……”
她哽咽着:“我遇到了一个人,他的眼睛,他的眼睛……”
沈初画募的动作一顿,莫名地,眼前就浮现出了沈延的那双泛着水汽的柳叶眼。
魏芷半点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渐渐地泣不成声:“我……我对不起他……”
“我对不起那个孩子……可是我该怎么补偿他啊,我怎么补偿他……”
沈初画听着她的话,心脏慢慢地凉了下来。
她又想起了之前在校门口遇到的,那个自称是她爸爸的男人。
“我一直找,一直找……我找了十七年了,我找到你了。”
“你要是不相信阿爸说的,我们就去验那个什么……”
“当初我和你妈妈离婚,她背着我生下了你,等我知道你的存在的时候,你已经被他卖掉了,我听说买你的人是个有钱的女人……”
“我家娃儿要是长大了,我想……她应该也是像你这样的。”
“聪明,漂亮,又善良。”
“……”
如果,她是说如果,那个男人说的是真的话。
她是那个被魏芷买来的孩子,那魏芷口中要补偿的那个“他”……
沈初画募的握紧了双手,她再也坐不住了,但即使是心里七上八下地忐忑不已,她脸上还保持着对魏芷的浓浓的担心。
她轻声问:“妈,你别愧疚了,要是‘他’知道了,也会难过的。”
魏芷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只自顾自地说:“他不会原谅我的……我对不起他……”
沈初画顿了顿,拧着眉继续轻声劝:“妈,你别太担心了……”
她话还没说完,手腕就被魏芷用力地抓住了,她抬眸看过去,就听到魏芷哭着说:“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回来……”
沈初画瞳孔一震。
但是下一舜,她就马上反应了过来,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远处的佣人之后,她带了点儿强硬地把魏芷拉了起来,“妈,你就是太累了……我带你回房间里休息。”
她拽着魏芷往楼上走。
把魏芷安抚好了之后,她才打了个电话给陪着魏芷去医院做体检的助理。
趁着电话铃声还在响,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把自己心里即将溢出来的慌张给按了下去,开口时,声音除了多带了一点担忧和平时相差无几:“丁姐,我妈她怎么了?”
她的声音有些急,听起来就真的完全是个为母亲担忧的好女儿:“我妈她是不是受委屈了啊?她回来之后都哭了,还是说身体检查出了什么?”
丁助理安慰着她:“夫人没事,可能只是心情不太好,小姐你不也不用太担心了。”
她迟疑了一会儿,沈初画眸色一转,急声问:“那她到底怎么了呀?”
丁助理叹了口气,缓缓道:“夫人可能是收了刺激吧,她在医院里遇到了那几个人之后就一直恍恍惚惚的。”
“那……几个人?”
“其中一个是陆家大少爷,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和陆家大少爷差不多大的男生,我好像听到……陆家大少爷叫他‘延延’?”
延延,延延……
沈延。
沈初画猛地抓紧了手里的手机,脸上满是担忧的表情淡去,只剩了惊人心惊的漠然。
果然是这样。
竟然真的是这样。
她只觉得讽刺。
在今天之前,她还觉得沈延不过就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凭什么跟她争学校里的那些东西,凭什么让这么多的同学都喜欢他。
……现在,不配的人居然就变成了她。
她又想起了不久前魏芷的那副样子,愧疚,心痛,悔恨。
不难想象,等着魏芷找到了沈延,沈延回到了沈家,她会怎么补偿他。
那个时候,她的父母不再是她的父母,她的家庭不再是她的家庭,就连……
她要继承的沈氏,都不再是她的沈氏。
而且沈家的那些人本来就不认可她一个女生继承沈氏,到那个时候,估计他们会拱手把沈氏塞到陆野的手里吧。
那个时候,她可能就会无奈跟着之前找到她的那个男人“回家”,就算是舔着脸面留在了沈家,但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她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眸子里翻滚的黑色几乎就要溢出来。
然后一抬手,不管手机里丁助理还说了什么话,“嘭——”地一声她就把手机砸在了墙壁上。
手机瞬间四分五裂。
这声音有些大,惊动了楼下的佣人:“小姐,怎么了?”
沈初画急促地喘息着,半晌之后,唇角才扬起了一个讽刺的弧度。
可纵使如此,她的声音听起来却依旧平和:“没事,我的手机不小心摔了,阿姨,你们一会儿记得打扫一下。”
呵。
不。
不可以。
想的倒是挺美。
都是她的东西,她怎么可能让别人抢走。
不可能的。
沈初画的指甲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手心,手里传来的痛觉让她慢慢地镇定下来。
她细细地回想着以往和沈致的相处细节,半晌之后,唇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果然啊,天无绝人之路。
她的母亲不要她,可她的父亲,可是她的“亲生父亲”。
到现在,似乎都只有魏芷知道她不是沈家的孩子。
要是魏芷不在了……
不。
她又回想起了从小到大魏芷对她的关爱,手指动了动,心里竟冒出了一丝不忍。
可是这件事本来就是魏芷弄出来的,本来就是她的错。
要是她彻底忘掉了这件事,要是她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她根本就不会知道!
那她到死都是沈家的孩子!
沈初画的呼吸急促了些,她咬着牙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募的卸了紧绷着身体的力气。
……算了,还不急。
她需要先确认沈延到底是不是沈家真正的大少爷。
而现在,她还需要先做点事。
打定了主意,她心里面的慌乱彻底被压了下去,她叹了口气,眼睛里面的黑色越加的浓厚。
沈延,这事儿可是你亲妈弄出来的,那么……
你就怪不得我了。
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让自己的眼睛看起来红了些,然后再酝酿了一下,眼睛里慢慢地溢出了水光。
她吸了吸鼻子,看起来全然就是一幅委屈的样子,即使在看见卧室里的魏芷在对着镜子看她自己的眼睛,她的表情也半分不变。
这时候,魏芷已经平静了下来,从镜子里看到她红着的眼眶心里一惊,又响起了之前她对着沈初画说的“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回来”,心里徒然生起了一股子愧疚。
她的画画那时候那么小,什么都不知道,又有什么错呢?
她咬了咬下唇,向着门口的沈初画招了招手,眼里的心疼半点不遮掩:“画画,到妈妈这儿来,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妈……”沈初画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然后走过来,坐在了她旁边的地毯上,亲昵地把自己的头放在了她的腿上。
“我是不是……”她声音里带了些许的哽咽。
魏芷心里一惊,身体都僵硬了,直到听到她后面的话才重新放松下来。
沈初画问:“我是不是很差劲啊?”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魏芷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只感觉心疼,又为沈初画这个亲昵的动作高兴。
她抬手向沈初画还小的时候一样,亲亲地摸着少女的头发:“怎么会这么问?我们家画画一直很优秀啊。”
“那为什么,为什么……我真的很差啊。”沈初画眼睛里的泪水落了下来。
魏芷心疼得手足无措:“画画乖,怎么会?我们家画画走出去,谁不说她漂亮又聪明善良啊?怎么了这是?委屈成这样。”
“我……学校里那个物理竞赛,老师之前说还没决定去比赛的名单……现在,现在名单下来了,没有我。”
“我也想代替学校出去比赛,为学校争光……”
魏芷连忙安慰她:“画画乖,你不是一直不喜欢物理吗?我们画画这么厉害,可以用别的替学校争光啊。”
沈初画哭得直打嗝儿,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带着少女独有的娇俏:“妈……你别安慰我了……”
她自顾自地哭好一会儿,才勉强止住了泪水,然后牵强地扯出了一个笑:“对不起,妈妈。”
“我不应该哭的,我们学校安排了年级第一的那个男孩子去,他虽然物理没有那么好,但是发挥很稳……”
她咬着唇缓缓地说:“但是妈妈,我也想,我也真的想为学校争光。”
她说着说着眼睛就又红了:“我……”
魏芷看着她哭那叫一个心疼啊,连着听到她说的那个年级第一也没有什么好印象:“竞赛本来就需要物理更好的啊,你们学校是怎么选的人?!”
沈初画吸了吸鼻子:“妈,别这么说。”
“那个同学真的很厉害,不仅同学们,就连我们年级主任都很喜欢他。”
魏芷猛地皱眉:“这什么人啊?!”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声音大了,又微微降低了音量:“画画你还小,太单纯了,你不知道那些人……”
她意识到这些事不应该跟孩子说,哼了一声,但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那小孩还不知道是怎么被选上的呢。”
她安慰地摸了摸沈初画的头发:“别怕啊画画,我们画画这么棒,我下周跟你们老师聊一聊……”
“别这样,妈,”沈初画皱着眉打断她,“妈,要是像你说的,沈延他是用不正当的手段得到的这个名额,这已经很过分了,难道我还要跟他一样吗?”
魏芷没立刻回她,皱起了眉头:“沈延?”
沈初画的声音低了些许:“嗯,他是我们年级第一。”
魏芷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是脑海里找了一圈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过之后,也就没再深究。
她听着沈初画的话,越想越觉得欣慰。
不愧是自己养大的啊,这么懂事。
她笑着点了点沈初画的额头:“我们画画,怎么这么懂事啊,又善良。”
沈初画配合着她抿着唇露出了一个笑,那双尚且还带着潮气的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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