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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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打得天翻地覆，萧客这里却自成一个世界。

他疲于奔命,一遍一遍把自己置身到可能是他这辈子最难忘的场景里头：停不下来的争斗,无可躲避的杀戮。

他就这么来来回回,连傀儡人看着，都觉得残忍。

木雀牙都要被自己咬碎了，她浑身涌出一身汗，但她怎么都没办法，不管怎么样，她就是介入不了萧客的那个世界。

展炎皓看着四周涌来的亡灵，他们有的徒手，有的带着死前握在手中的兵刃。

无一例外是找到人就厮杀。

或许这一场酣畅淋漓，是八万年前欠他们的。

他们原本可能跟神族决一死战的，如果不是那个叛徒神从中作梗的话。

亡灵们身上都笼罩着一层浅淡的黄光,包括他们的武器,粒子武器拖出长长的光线，朝展炎皓面心刺来。

朔风挡住武器攻击,展炎皓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就好像他突然之间也觉得自己需要在一场酣畅淋漓的仗之中宣泄。

展炎皓杀心陡起。

狂风聚拢，大力朝亡灵堆冲去,势如破竹,然而亡灵们刀枪不入，朔风对他们造不成任何伤害，他们只是被展炎皓滞了滞而已。

傀儡人已经跟幽灵兵打作一团，亡灵们似乎不太在意体面问题,只要能奏效，不管是打杀还是拳打脚踢，还是嘴咬，百无禁忌。

展炎皓观察了一下，也许因为这里头有很多亡灵，生前都是普通的城民，他们也不会真正打仗，可是攒了一腔的恨，总要暴力，才能发泄。

红鸾差点被一个亡灵咬到，粒子枪都戳进亡灵嘴里了，但一枪也只是让亡灵退了两步而已。

展炎皓抑制住自己身上汹涌的杀意，这些亡灵实在是非常善于搓火。

亡灵们死缠烂打，就要众人与他们斗。

他们并不畏光，墨漓只是信口胡说，找个借口告诉展炎皓为什么她一直没让阎浮城出土。

展炎皓身影一闪，来到子洛跟前，他的钢羽对准子洛的脖子，说：“阎浮城，现在得出土了。”

子洛把自己的脖子朝展炎皓凑了凑，说：“都不怕光，出去也没什么用。”

展炎皓说：“他们怕自然光，你有办法，快点行动。”

子洛一脸凭什么啊，他又不是展炎皓带来的跟班，他高兴就行动，不高兴就不行动。

子洛嘿嘿笑，嘴巴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就是不动。

墨漓一直在观察这些亡灵，他们似乎是一柄还未开窍的利器，浑浑噩噩的，只知道动手动嘴。

他们没有任何一个是脑袋清楚的。

墨漓心想，这还不是全部，他们的力量不止这些，果然天书上说，他们还需要被炼化。

木雀这会儿也顾不上萧客了，她长矛在手，冲着跑过来的亡灵一刺。

不料竟然真的见效。

亡灵怪叫一声，化作一缕烟，呲一声消失了。

展炎皓看见了，想这大概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亡灵似乎怕火。

木雀当下叫朱雀喷火，火到之处，一片鬼哭狼嚎，烤出一缕缕烟。

朱雀是祥鸟，从来没这么成功地战斗过，当下雄心大起，飞身出去横扫千军。

一时到处冒烟，烟却不散，四面八方汇聚一堂，在半空盘成了个蚊香盘。

这蚊香盘的尖端似乎找准了方向，一溜烟朝萧浪扑过去，烟柱俯冲，灌进萧浪头顶百会穴。

萧浪当下不动了。

展炎皓看到这烟就觉得不对劲，一路追着那根线头。

追过来看见萧浪跟就地成仙了一样，头领袅袅青烟，面色安详，甚至带着一种大欢喜的笑意，简直二佛涅槃。

展炎皓挥翅准备截断萧浪脑袋上那根烟，翅膀突然被抱住了。

展炎皓一挥手臂要把抱住翅膀的亡灵摔下去，侧脸一看，吃了一惊。

这是个小女孩，肥嘟嘟的，大眼睛忽闪，好奇地看着展炎皓。

展炎皓心一软，伸出左臂，抓住小女孩的胳膊把她往下拽。

小女孩跟牛皮糖一样，手脚并用，死死抱着展炎皓的胳膊，展炎皓跟揭狗皮膏药一样把她揭下来，小女孩嗷一声开始哭。

展炎皓无奈，抬眼定睛一看，萧浪竟然在这么一瞬间就庞大了，整个人跟被吹了气一样，快速涨大，展炎皓心念一动，这是幽灵变？

墨漓追了过来，手上冰片一样嗖嗖飞出什么，钉在萧浪两肩，说：“完了，他们认错人了！”

萧浪吃亏就吃亏在太过于有文化，这里头的亡灵都是乌合之众，他们要认主子，竟然就把萧浪认成了那个能够统领他们的人。

萧浪疯狂扭动，但是被墨漓用仿制镇魔铜钉给钉住了，墨漓念了句诀，喊：“你们中间那个地藏转世呢？快点过来帮忙。”

菩提原本一直跟着木雀，他也帮不上忙，只好躲来躲去，现在木雀骑着朱雀去杀小鬼，带着菩提一起。

木雀听见墨漓召唤，按落下来，看菩提说：“快点念经。”

菩提的菩提珠少了一颗，否则应该是这些亡灵的克星，现在他也不会念什么经啊!

墨漓说：“降死魔的经文，赶快的。”

菩提一震，什么东西一股脑地灌进了他的意识之中，他忽然张口：“伺察无生无起之法，能降死魔……我当与彼一切共用，真实施与。如是施已，而能回向于一切，即能摄伏死魔……”

这些东西是镌刻在他灵上的，他根本不会忘，区别就是什么时候想起来而已。

诵经声虽然是低吟出来的，可是回荡在了每个人耳中。

萧浪跟被戳破的气球一样，陡然漏气，浓烟从他身体之中贯穿而出，缓缓飘向半空。

展炎皓手里提着的那个小丫头冲展炎皓一笑，轻飘飘飞了起来。

与此同时，所有那些从石碑上、柱子上、墙壁上的刻字当中钻出来的亡灵们，都潮水一样穿街过巷，飞身起来，汇聚一堂。

他们会合之后，乌压压在半空旋转成型，所有人形消失，半空慢慢出现一个大字。

木雀抬头看着亡灵们变身成的这阎浮字，翻译过来，应该是个“逆”字。

她说：“他们怎么成个字了？”

墨漓说：“刚才他们都浑浑噩噩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跟低等动物差不多，也就是没有开智。原来这个经是为了给他们开智的，这就是炼化的第一步。”

“这一个字，就是幽灵军？”展炎皓问。

墨漓说：“你刚才也看到了，他们基本上不受什么伤害，只有真火才能伤到他们。现在看起来虽然就是一个字，但是需要的时候，可以幻化出千军万马。前提是得先征服他们。”

萧浪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巫女就在他旁边，本着就近原则，她拽着萧浪的胳膊把他给拎起来，然后啪啪给了他两巴掌。

这两巴掌真是遂了她由来已久的心愿。

萧浪睁开眼，直觉脸颊丝丝作痛，怀疑是巫女公报私仇了，可是偏偏没有证据。

他看到半空的大字，吃了一惊，这时所有的亡灵刚好都被吸走，完成了那个字。

萧浪看着那字，说：“逆？逆什么？”

“逆潮。”竟然真的有人回应他了。

声音浑厚庄严，一听就是来自头顶的那个大字。

“逆潮而动，逆天的骨气……”蔚文轻声说。

那个字哈哈大笑起来，说：“想不到竟然还有人懂我，好，好。”

红鸾感觉自己跌进了童话故事当中，天空飘来一个字，还会说话！

“入我之门，方得始终。朱天，欢迎回家。”这字说。

木雀看着这大而无当的字，说：“你是谁啊？”

“我不是一个谁，我是所有的我们。你跟我来，等你也成为我们的一部分，你就是幽灵王，你的朋友就会得救了。”

墨漓说：“天书上说，谁把朱天交给你们，谁就是幽灵王。”

字有点尴尬，说：“咳咳，这个……与时俱进，那天书都老掉牙了，不准确。”

“是天书老掉牙了，还是你在这画大饼？”展炎皓突然插话，“木雀要是跟你走，她就会成为你的一部分。木雀天生属火，正大光明，她加入了你们，你们就不再畏光，可以横行星空，你们是打算找神族报仇吧？你们并不想要一个幽灵王来压制你们。”

红鸾惊讶地看着展炎皓，他这番话，听起来好像龙沁白附体说出来的。

字说：“谁说我们畏光”

展炎皓说：“你看你那个笔画‘捺’，故意短了那么一截，不就是因为后头有天光吗？”

果然这个字最后的那个‘捺’划少了点恣睢潇洒之意，原来是因为它害怕被天光照到。

字说：“就算你说得没有错吧，可是要把你们的朋友从那个无量循环中解救出来，就只有接过我的橄榄枝。”

字一字一顿地说：“用木雀换萧客。”

“就不换，”墨漓突然笑起来，笑声如铃，“现在子洛已经去到大绞盘的位置了，他一直留在阎浮古城里，就是为了制作那个大绞盘。大绞盘一动，整座城就要破土而出。你们必须依附着城才能存在，可你们怕光。”

红鸾有点晕，赶快给自己盘点现状：如果要救萧客，那就要把木雀交给“逆”字。

可是现在墨漓又把这个字给僵住了，子洛一动手，这字就会随着阎浮城的重现而烟消云散。

那么这意思是，墨漓竟然要救木雀？

他们正说着，一阵摇晃，墨漓皱眉，怎么子洛提前行动了？

她马上用意念联系子洛，子洛被封住了眼耳口鼻，竟然没有感应到她。

突然横生变故，阎浮城竟然现在就要出土，山体开始崩裂，以各种扭曲的姿势为阎浮城让路。

这就是子洛才能做得到的，连墨漓都做不到！

墨漓不能再等了，她身形一闪，展炎皓立刻猜到她的心思，喊：“木雀，躲！”

菩提不知道为什么福至心灵，一把推开木雀，木雀撞向展炎皓，展炎皓扶住她的胳膊，把她推向姜梓，说：“保护好她！”

墨漓抓到了菩提，又没有什么鸟用，她放开菩提，说：“把朱天给我，不然你们全都得死。”

“你到底要她干什么？”展炎皓走向墨漓说。

墨漓说：“我要把她交给他们，当年的事本来就是她有错，她现在偿还是应该的。”

“有你屁事啊？”红鸾早忍不住了，现在地动山摇的，她脑子一热，冲着墨漓大喊一句。

墨漓也不生气，依旧浅笑着说：“当然跟我有关系，幽灵王得在我手里，我才能称霸星空啊。”

“你想屁吃！”红鸾喊。

墨漓说：“有了幽灵王，神族就得听我的。否则大冰封，到时候就算仙族下来拯救，也救不活这星空了。”

“你是反人类吗？”红鸾喊。

墨漓说：“我只是，要救人类而已。”

她也不多解释了，她看着展炎皓说：“展炎皓，快点，这个城不到两个小时就要出去了。他们消化木雀的灵还得一段时间，否则等一会儿他们就全体消散了。”

“消散了不好吗？他们本来早就应该回到自己改去的地方了。”

墨漓说：“行吧，你们既然不听我的，那我也没有办法了。我其实真的挺喜欢你的，原本咱们可以做朋友的。”

墨漓眼神一凝，身形变化，她化作一道影子，急速前行，飞到木雀跟前，把木雀拽到手中，飞向半空。

这过程，连一秒钟都没用到。

姜梓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木雀人就跟着墨漓到了半空。

姜梓喊：“神境通。”

自由无碍，随心所欲现身，这是墨漓身上属于浮屠族的技能。

姜梓气得一跺脚，她的能力在这里被压制得死死的，墨漓却丝毫不受影响！

墨漓很快到了这个字跟前，这个字却像吓了一跳，猛地向下一坠，落入城中不见了。

墨漓皱眉，这字跑什么？它不是要木雀么？

她幡然醒悟，脖子已经被一只大手抓住了。

展炎皓！

展炎皓刚才利用两只魅跟木雀换了身份！

展炎皓自己有一只魅，还从流风那里薅了一只。

墨漓心下雪亮，原来一切都是计。

子洛的遭遇跟她一样。

就在刚才，子洛在绞盘跟前，等着墨漓的吩咐，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把一把刀横在他的脖子上，说：“小美人儿，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