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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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树深不见底，连接紫微星层级世界。

但现在情况危急,巨树如盖的枝丫却只够把树顶浮城给包起来,底层的世界是顾不上的。

龙沁白看着这“出了事先救领导”的做派首先就不很气顺,她觉得神族从之前称霸星空变成现在这种外强中干的小众群体，除了因为不爱生孩子之外，还有就是太自私。

这一次要不是她带了猎妖士，还请青帝跟露白过来帮忙，神族恐怕早已经是落花流水春去也了。

龙沁白看着朝着他们抓过来的巨灵树树枝，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动手砍树，还是喊话说是自己人。

展炎皓说：“它能识别我们，别砍。”

龙沁白跟展炎皓被大树树枝化形成的手握住，一手一个，捏着两只鸡崽一样,给送进了树丛中。

给神域算的卦早出来了,被巨灵树运输进神域的路上终于得到空闲，龙沁白看了一眼天机。

明夷卦,初九：明夷于飞,垂其翼。

龙沁白绝望：“完、犊、子！”

神域今天恐怕保不住了。

展炎皓问怎么了，龙沁白给他解释：明夷卦是上离下坤,离火坤土,也就意味着火在土下，光明陷在大地中，必然就是黑暗。

黑暗之中，本来振翅高飞的鸟也耷拉下了翅膀,意思是不要跟时势硬碰硬，迫于形势，还是夹着翅膀做人比较好。

展炎皓说：“那就是说，我们准备让你假扮墨漓服软议和，其实刚好契合了这个卦，是吧？”

龙沁白说：“对，我们现在议和，显得是服软，刚好是垂其翼要提示的意思。但这不是主要问题，我怕的是大火从地底蔓延上来，为了灭火，只好动地脉。皓哥，我觉得今天这事儿不能善了。”

“不能善了就正面刚，先跟着进局然后再变通吧，反正我们随机应变惯了。”

就算事先算得清清楚楚，也会出现一大堆抽冷子的意外。

比方沉舟这么突然来发难，他们就没有预料到。

沉舟不知道使了些什么手段，竟能这么悄无声息地逼近神域，之前连一点动静都没透露出来过。

龙沁白觉得神族人族那些密探可以下课了，这么大阵仗都没提前查出一点消息。

龙沁白笑起来，说：“有你在我就平静很多，不那么焦虑地想着让牛鬼蛇神们快点现行。”

展炎皓说：“速战速决当然最好，但现在我们不知道沉舟还给我们准备了什么惊喜，还是暂时推进计划，你假装墨漓看能不能骗过他。”

他们唯一的间谍萧浪，还因为过于有文化，把密码包装得里三层外三层，生怕被人识破了。

那信息现在还没解出来！

两人进了浮城，从城墙落下，又过了层层防护关卡，终于到了众神之殿。

墨漓就坐在众神之殿里，跟寰宇神在一起。

大殿巍然高阔，里头坐着所有的十二个主神，之前死了的主神后来又都给填补上了。

他们竟然在……

把酒言欢！

龙沁白气得太阳穴当下就跳了起来。

成了主神，就能为所欲为了么？！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想当主神么？

河墨见龙沁白一脸凶恶，他一颗水晶玲珑心，那还有不知道的？

龙沁白极度不满意，而好久不见的炎主也一样生冷着脸，的确是没想到众神还能坐在这大殿里，喝酒吃肉，言笑晏晏。

外头多少同族在为他们卖命呢。

龙沁白几步走到寰宇神面前，说：“外头都打杀成狗了，能把你们这琉璃杯子放下吗？”

寰宇神眯着眼低头看龙沁白，他人高马大的，龙沁白瘦兮兮的，却有一种强烈的冲撞之意。

寰宇神毫不怀疑龙沁白在心里已经抽着刀对自己斩了过来。

寰宇神擦了满嘴的油站起来，他健硕得跟头牛似的，行动也跟牛一样不紧不慢，他看着龙沁白说：“急了？”

“我不急，我急什么？是你们生死攸关，又不是我。这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龙沁白没个好脾气。

河墨巧舌如簧，当时就是他护送四象图给龙沁白，让龙沁白在四象图里头找到斩瞳刀的藏身之处，拔.出斩瞳刀，而后帮神族度过了烛龙单瞳诛灭神域之劫。

斩瞳之后，河墨跟着龙沁白一块回到了神域，当天大乾就坏空了。

河墨走过来说：“你的三清铃不是已经突破三秒限制了么？你怎么不把妖族给定住？”

三清铃的铃音本来有个限制，就是听到铃音的人三秒钟不动才能被定住，要是三秒之内动了，并持续保持动作，那就不会被麻痹。

龙沁白用念力改良了三清铃的铃音，可让听者直接“石化”定住，不必等候三秒。

龙沁白眼皮一抬，说：“什么都不干，使唤人倒是使唤得挺自如，墨漓给我。”

龙沁白没有摇三清铃，是因为她记得独立军跟驯兽师去医院突袭的时候，是不受三清铃音麻痹的。

也就是说，他们有办法消除三清铃音的影响。

当然为了印证这猜想，龙沁白刚才就已经尝试过了，果然妖兽都是有备而来，三清铃定不住他们。

龙沁白跟寰宇神要墨漓，寰宇神问要她干什么。

墨漓被困在神殿最上头的神坛里，她长发如瀑，端坐微笑看着诸神，比寰宇神的气质还更像诸神之神一些。

龙沁白要墨漓也没什么用，只是要保证墨漓不会出来让她的戏码穿帮。

龙沁白说：“你们看好她，别让她跑来，要是不保险多加点绳子。寰宇神来，咱们出去。”

寰宇神干了手中残酒，看龙沁白突然变成了墨漓，连脸上那光辉普照的圣母微笑都一模一样。

老魅这天下无双的化妆术，连寰宇神都惊了惊，问龙沁白干什么。

龙沁白说：“你不是打算跟沉舟求和，用沉舟手里的镇魔钉把墨漓换走么？走啊，你把我交给沉舟吧。”

寰宇神转头看了一眼墨漓，说：“你替他去啊？你一开口就露馅了，窜天猴跟淑女实在是天差地别。”

龙沁白横了寰宇神一眼，说：“穿不穿帮，试试才知道。你带我去，不管怎么说，把沉舟的进攻先缓一缓。”

他们到了外头，发现变了天，紫微星被阴翳笼罩，像要下雨。

龙沁白看着很快卷得极厚的云层，说：“鬼族跟你们的渊潭之盟快破了，是不是真的跟传说中的一样，要引天劫。”

寰宇神想了想，说：“有点儿忘了。”

“忘了？”龙沁白怪叫。

寰宇神说：“那会儿我喝醉了去签的，上头的条约没细看，记不清了。”

“你这是记不清么？”龙沁白咬牙，“你这是根本就不知道有些什么条约。”

寰宇神茂盛的胡子下头脸颊发红，龙沁白奇怪：“你还知道害羞呢？哎呀夔宝呢！”

展炎皓侧了侧头，寰宇神说：“我害羞什么？你说我脸红啊？我酒喝多了……上头。哦你那小夔龙啊，你朋友姜梓带走了啊。”

龙沁白皱眉：“我跟夔宝本来有感应的，就算我在星海也能感觉得到夔宝很细微的气脉。但现在怎么断了？”

展炎皓正要开口，一声擂鼓，声震四海。

雷神被召回来，传了休战申请的雷声出去。

寰宇神带着龙沁白跟展炎皓离开树丛的保护圈，一路飞到树顶。

视线辽远，可以看到惨烈打斗。

寰宇神随手一指，树顶出现一张玉石板，他坐了上去招呼龙沁白他们也坐。

寰宇神说自己好像年纪大了，年轻的时候能醉饮三万场面不改色，能站着绝对不会坐下。

现在年纪大了，喝这点就晕得不行，只能坐下来。

龙沁白看着玉石板，对寰宇神说：“这凭空运物的手法，挺厉害啊？”

寰宇神撑着脑袋，一脸颓靡，说：“也就那样。”

龙沁白神色猛地一变，凭空运物，飞星说墨漓也会！

当时墨漓跟沉舟劫走飞星，就是用这种手段把飞星唬住的。

龙沁白内心惊疑不定，脱口说：“墨漓是谁？”

“不是午夜之子么？”寰宇神心中一颤，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语气正常，带着该有的疑惑。

龙沁白又说：“你们为什么在喝酒？”

寰宇神奇了：“酒还不能喝了？我们随时随地都在喝酒，打仗也不能影响我们喝酒啊。”

龙沁白说：“呸，外头的神死的死伤的伤，你们那儿来的心情喝酒？你是不是知道要出什么事，他们在给你送行么？”

寰宇神揉着太阳穴站起来，说：“我哪儿也不去，送的什么行。”

展炎皓问龙沁白怎么了，龙沁白说：“有一种很古怪的直觉，我觉得寰宇神好像今天要死了。”

寰宇神：“……”

展炎皓：“……”

寰宇神：“童言无忌。你能不能盼我点好？那个沉舟怎么还不来，赶快散了我还得回去追剧呢。”

龙沁白觉得寰宇神像受了很大的刺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上一次看见他，他还不是这样的。

现在看起来，他的精气神儿像都被抽干净了，整个人只剩了皮囊，这样子，根本像是在随便呼吸两口，敷衍一下。

是不是墨漓告诉了他什么？

“按理说，你们神族是不死的吧？”龙沁白说。

寰宇神时候：“所以让你不要造谣啊，小心我追究你责任。”

“但是你这样，我总觉得的哪儿不太对。”龙沁白狐疑地看着寰宇神，“你跟墨漓到底签了什么不平等条约？”

寰宇神看着龙沁白，用一种看傻姑娘的眼神，说：“祖神归来了，我应该退位了小妹儿。”

“什么？”龙沁白皱眉，“你是打死都不肯把屁股从神座上移开的那种人，不要在这装。”

寰宇神目光很远，说：“每一次都是这样的，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说点我听得懂的……”

寰宇神又恢复了那一脸的醉醺醺，说：“他们来了。”

龙沁白转过头，看见了一艘飞舰，平稳下落。

展炎皓忙提醒龙沁白，说：“你现在是墨漓。”

龙沁白差点忘了，她赶快站直，说：“够装了么？”

展炎皓表示差不多了，虽然还是差点意思，但是只要她不说话不动，保持抿嘴微笑，哄骗个一时半会儿应该没什么问题。

沉舟出来了，他踩在空中如履平地，缓缓走向树顶，他的长发被吹到脑后，露出两只眼睛——萧浪夺走的那只眼也重新回到眼眶里去了。

也不知道萧浪什么毛病，巫女新身体的那树雕模型上头的眼睛也是萧浪给抠掉的。

龙沁白心里想沉舟跟墨漓的发型倒是很配，仙气飘飘的。

寰宇神看着沉舟，说：“我把墨漓还给你，你把镇魔钉给我，你们撤兵，我们也不追，咱们和平分手。”

沉舟第一次见展炎皓，他的兴趣似乎都在展炎皓身上。

展炎皓静静跟沉舟对视，两人之间的气氛带着高强度的压力。

沉舟两只眼睛那么红竟然都能传递一种深邃之意，展炎皓看着沉舟，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一个声音，他一个晃神，说：“什么？”

龙沁白听展炎皓忽然说话，想扭过去看看，中途记起了自己墨漓的角色，又赶快折回来继续保持端庄微笑。

沉舟对着展炎皓微笑：“谁的老板不是个事儿逼啊？”

展炎皓浑身一凛。

虎子？！

开往白夜村的越野车上，虎子偷看短视频，追子把音响拧太大吓了展炎皓一跳，车子一个漂移，拽下了虎子的耳机线。

音响声音归零的一瞬间，车里响起虎子视频上头的变音女声。

“谁的老板不是个事儿逼啊。”

展炎皓当时心里想，他对虎子跟对儿子一样，哪里体现出事儿逼的特质了？

展炎皓看着沉舟，他们不是说还没有研究出来沉舟到底是什么能量么？

会不会，地球坏空的一瞬间，深埋在血眼湖当中那道符把所有人的记忆都给保住了？

沉舟会是地球上每个人的记忆吗？

展炎皓不自觉朝沉舟迈步，沉舟说：“炎主，没有涅槃，只有永劫回归。”

龙沁白见展炎皓跟中邪了一样朝沉舟走过去，她不能开口，只好暗自让小萌军绊住展炎皓。

展炎皓被小萌军抱住长腿，站定望着沉舟，说：“什么？”

“永劫回归，尼采，”沉舟微笑，“我们地球人类的最高智慧。已经发生的，会再一次发生，因为时间无限，器世界和有情世界却是有限的。”

展炎皓说：“你要说的是人的回归还是世界的回归？”

“你回来了，”沉舟说，“你背后那男人让地球上数亿生灵死于一瞬。而且他们是惯犯，七万年前他们就把自己世界的大混乱转移到了地球世界。”

沉舟看寰宇神，“为什么这么对我们呢？是不是我们下跪的姿势还不够虔诚？”

展炎皓心中一恸，是不是我们人族下跪的姿势，还不够虔诚？

寰宇神说：“我们也是为了所有的生灵，坏空地球是为了阻止大冰封，也为了从回归当中逃出去。”

沉舟摇头，说：“冠冕啊。你们为的分明是重新要回人族的崇拜，为让人族再一次跪下来，相信神还在。”

寰宇神不想讨论这些，说：“你今天要是来报仇的，那咱们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寰宇神抓住龙沁白，说：“你是要墨漓，还是要屠神？给个准话。”

沉舟叹了口气，说：“墨漓给我吧，叫你请来的方士们离开，我们这一次就到这儿。”

寰宇神探出手去，说：“镇魔钉呢？”

沉舟说：“贪得无厌了吧？”

寰宇神说：“镇魔钉你们又用不了，只有神仙浮屠才能启用，别浪费。”

沉舟手一样，两道金光闪向寰宇神，说：“给你，墨漓身上的禁制解了吧。”

寰宇神说：“等你们离开，我再帮她解，你也知道我远程解个禁制还是能做到的。”

“好。”沉舟带龙沁白走向他的飞舰。

龙沁白打入沉舟内部的计划貌似就要成功了。

就在这时，龙沁白的直言耳机里传出红鸾仓皇的声音：“明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