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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可能呢！

文心红着脸摇头否认道：“里克医生,您可能误会了。我是很喜欢那位朋友，不过对她只是友情不是爱情啦！”

“到底是友情还是爱情，不要问这里。”里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摇了摇头,又指向自己的心脏道：“要问这里！”

文心用手捂住心口，那里跳得很快很快很快，而此时她脑海中浮现的是婉华的身影。

里克叫来护士带文心去做了心电图,结果一切正常。

文心又执意做了许多别的检查，所有的结果都显示她是健康的。

难道她真的爱上了婉华么？她从来没有爱上过谁，不知道爱上一个人该是怎样的感觉。可她收到过许多情书，以前只当信上诸如“见了面心跳如鼓,不见又寝食难安”这种话,只是少年人浮夸的情话。如今想来，她对婉华不正是这样的心情么？

文心手里拿着一大堆检查单，徘徊在云老爷子的病房门口迟迟不敢推门进去,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婉华。

婉华把她当朋友,当姐姐。而她……她想和婉华时时刻刻在一起，想无微不至地照顾婉华，想牵婉华的手,想亲婉华的脸，想吻婉华的唇,想不顾一切地占有婉华的身心……

天啊！滚烫的热流从心口淌向全身,这些日子另她困惑不已的一切事情瞬间豁然开朗了。

她爱婉华！从见婉华第一面的时候就爱上了。

***

云老爷子起床后被盛哥儿扶着去了医院的花园里散步,天还没有大亮,花园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只听得到虫鸣和鸟叫。

“明天的手术吉凶难料，有些话爹现在不嘱咐你就来不及了。”云老爷子搭着盛哥儿的手在长椅上坐下道：“家里的积蓄足够你和婉华这几年用的，所以临泉店里的事先放一放，请人打理就是了，念书要紧。还有以后娶媳妇，人品性子最重要，外貌家世倒是其次的……”

“嗯嗯。”盛哥儿安静地听着。

老爷子又唠唠叨叨地嘱咐了很多，才起身往病房走。回到病房一推开门，只见婉华已经摆好了早餐泡好了茶。

“快过来吃饭。”婉华笑盈盈地招着手。

盛哥儿见桌前的椅子多了一把，桌上的碗筷也多了一副，疑惑地问道：“还有人要来吗？”

“嗯嗯。文心也来了，一会儿就过来。”婉华把盛粥的牛皮纸盒的盖子揭开，递给老爷子道：“这份清淡的是爹的。”又拿起另一个盒子打开递给盛哥儿道：“这份是盛哥儿的。”

一直到云家三口吃完饭，文心还没过来。

婉华用手试了试盒子的温度道：“凉得不能吃了，得找地方热热才行。”

“盛哥儿，你把文小姐的早饭拿去找地方热一下，我有话和你妹子说。”云老爷子接过婉华递来的巾子擦干净嘴，冲盛哥儿挥了挥手。

“好。”盛哥儿知道，老爷子是怕明天手术过后醒不来，想趁着还清醒把要嘱咐婉华的话都说了。

等盛哥儿出去关上门，云老爷子才拉着婉华的手道：“爹爹明儿个要是没能扛过去，有几件事你要记着。”

婉华点了点头，眼圈红红的，可是强忍着没有流泪。

老爷子语重心长地道：“第一件。你和章老二离婚以后，往后要是遇到合心意的人，不必为爹守孝，该嫁就嫁了。盛哥儿终究会娶妻生子，你总不好一直跟着他生活，还是寻个婆家的好。”

婉华又点了点头。

“第二件。你以后要是还能找到安哥儿，千万别忘了告诉他，爹爹从来没有不要你们，我怕他恨我。”老爷子红了眼眶。

婉华点着头道：“弟弟都知道。娘常跟我们说，是外祖父心疼她的身子，执意把我们接回朱家照顾的，要您挣了钱再来接我们回去。”

“他丢的时候年纪小，现在没准都忘了。”老爷子叹了口气道：“最后一件。我要和你娘埋在一起！”

婉华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一定要答应我！”老爷子流着眼泪陷入回忆之中。

当年遇到婉华娘亲的时候，他只是天津港口的一个码头工，而婉华娘亲是堾县朱家的千金大小姐。朱家老爷子对于他们这段感情自然是百般阻挠的，婉华娘亲那会儿比现在的婉华大不了多少，意气用事从家里偷逃出来跟他跑了。他当时深陷甜蜜的热恋中，坚信自己可以照顾好爱人，便带着婉华娘亲离开堾县去了天津。他这一生有过太多后悔的事，最最后悔的就是这一件。

不过那真的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岁月，因为有婉华娘亲的陪伴。当然也是最辛苦的一段岁月，很多时候需要同时打两三份工，但他甘之如饴。

后来朱家的人找了过来。那会儿他们已经有了婉华和安哥儿，婉华娘亲生下安哥儿后身子一直有些不好。他为了婉华娘亲能调养好身子，也为了两个孩子不必跟着他吃苦，同意了朱家老爷子的提议：婉华娘亲带着两个小孩子先回娘家住，他挣下家业有能力照顾好娘仨后再把人接走。

谁知这一别尽是永远……

妻儿离开后，他为了挣钱什么事都做过，走南闯北居无定所。等终于小有所成去朱家接人的时候，朱家早已经面目全非了。

朱家老爷子已经过世了，婉华的娘亲也不在了，安哥儿也走丢了。不到十岁的婉华，独自一人躲躲藏藏地生活在朱家几乎在大火中变成废墟的宅子里，他大声唤着妻儿的名字找遍了所有地方，也没有人应声。

就在他心生绝望快要放弃的时候，眼前一堆烂糟糟的木头忽然动了动。婉华从废墟掩盖的地窖中爬出来，痛哭着扑进他怀里唤了声“爹爹”。那一刻是怎样心碎的感觉，他至今依然清清楚楚地记得。

他问婉华为什么要住在地窖里？婉华说是怕人发现她还活着，把她拉去卖了换钱。

他问婉华在废墟中住了多久？婉华说已经不记得时间了。

他问婉华靠什么生活？婉华说等天黑了去附近的农田偷菜过活。

他又问婉华这些年朱家发生了什么事？婉华当时不肯说，后来才告诉他，朱家老爷子和婉华她娘亲都是被人害死的。只是仇人已远走，他们除了将恨意深埋进心里什么也做不了。

***

盛哥儿热好早饭回来，就看见文心抓着一堆纸单子站在病房门口，犹犹豫豫地不进去。

“文小姐。”盛哥儿走到文心面前，将手里提着的早餐递给她道：“早餐凉了，所以帮你拿去热了热，快进去趁热吃吧！”

“谢谢盛哥哥。”文心双手接过早餐，冲盛哥儿甜甜地笑了笑。

婉华才和老爷子说完话，听到盛哥儿和文心说话的声音，赶紧低头抹掉眼泪，起身迎了出去。

门开了。

文心看到向自己婉华迎面走来，脸嗖地红了不说，脖子和耳朵也燃烧起来。她忽然很想逃，逃到某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安静地呆一会儿，等整理好心情再回到婉华身边。

婉华见文心的脸红得吓人，赶紧伸手摸了摸。“天啊！脸怎么烫成这样？”怕手太凉，测出来的感觉不准。她又捧着文心的脸，用额头抵住文心的额头试了试温度。还是很烫！

文心的脸更红更烫了。

此刻婉华的额头紧紧贴着她的额头，鼻尖轻轻碰着她的鼻尖，嘴唇离她不到的一指的距离。心悸心慌胸闷气短的症状又都来了，她抱着早餐呆呆地立着，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婉华微微颤动的睫毛。可惜距离太近了，视线对不了焦，她与婉华之间似乎隔着一层怎么也散不开的雾气，睫毛的掠影是朦胧的。

“越来越烫。看来是发烧了。你找里克医生是不是问的这个事？他怎么说的？”婉华把文心拉进病房，扶着她在桌前坐下道：“要不你还是回家住吧？”

“不要！我没有生病，就是刚做了堆体检有点累而已。”文心把手里的单子递给婉华看：“不信你看。我身体超级棒的！”说完冲云老爷子笑着打了招呼。

云老爷子笑着冲文心点了点头，轻声催促道：“先吃饭再聊。”

婉华本来还有些担心文心，那堆单子写的什么她也看不懂，过了一会儿见文心脸上的红晕渐渐退去了，她才真正放心下来。

***

二人一大早到的医院，近傍晚了等老爷子歇下才从医院里出来。天气难得地放晴了，夕阳余晖下的北平是金色的。

婉华抬头看了眼天空，笑着道：“也不知现在去菜市场还来不来得及。”她们找医院的护士问过，最近的菜市场离这边有两站地。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嘛~”文心十指相扣地牵着婉华的手，望着她微微仰起的侧脸笑着道。她现在望着婉华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心跳加快，好在心情平复一些后脸红的毛病没有了。

“晚上想吃什么？”婉华任由文心牵着一起往电车站走。

文心想也没想地道：“我不挑食的，你做什么我都爱吃。”说完冲婉华调皮地一笑。她现在感觉说不出的幸福，和婉华一起陪云伯伯说话，和婉华一起买菜回家，连睡觉也是和婉华一起的。哪怕此生永远无法说出对婉华爱意，一直这样相处下去也很好很好了。

“那做羊肉焖面好不好？”婉华看向文心道：“我昨晚瞧见厨房里有面粉。”

“好啊！！！”文心一听就馋得咽了咽口水。

在车站等了没有多久，电车就减速着驶过来了。婉华还是不敢跳上去，文心便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揽着她一起跳了上去。不同的是，之前她扶的是婉华的肩，这次扶的是婉华的腰。之前她心无杂念，这次却私心满满。

“要是没有你，我出门都不知道怎么好了。”婉华笑着对文心道：“坐电车不敢上车，坐洋车又怕遇到坏人。”

“那以后不管你去哪儿我都陪着你好不好？”文心凝望着婉华语气认真地道。

婉华只当文心是玩笑话，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道：“好啊！我去哪里你都陪着我，也不用做别的事了。”

“嗯嗯。”文心知道婉华没有把她的话当真，可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声音低低地道：“那咱们可说定了，要一直在一起的。”

婉华被窗外绚丽的景致吸引了视线，文心说话的声音又很轻，她并没有听见。

到了菜市场，已经有小贩开始忙活着收摊准备回家了，平日里拥挤不堪的菜市里稀稀落落。

“还没散。幸好今儿是晴天，要是雨天恐怕早就散了。”婉华松了口气。爹爹明天就要做手术了，结果是好是坏都难料，爹爹说很想尝尝娘亲做的坛子肉，娘亲虽然不在了，好在她小时候跟娘亲学着做过。

“好多好吃的呀~”文心没有来过菜市场，见了什么都觉得新奇。她拉着婉华跑到一个卖水果的摊位前，指着青枣问道：“请问这个怎么卖啊？”

“八文钱一个。”摊主拿起小秤道：“您要是按斤买更划算，四十文钱一斤。”

文心扭过头兴奋地对婉华道：“好便宜啊！咱们多要几斤吧？”

婉华一脸宠溺地笑着点了点头，像看自家难得出趟门的小妹妹。

“真的好便宜啊！”文心一路走一路买，比逛百货大楼还开心。直到手里都拎不下了，才花出去一块大洋。

文心负责买水果，婉华负责买蔬菜。绕着菜市场走了一圈，婉华环顾着四周疑惑地道：“肉市散了吗？怎么一个卖肉的都没瞧见。”

刚卖给婉华土豆和香葱的摊主热情地解释道：“这边是菜市，肉市在别的地方呢！瞧，出了这边往南再走半里路就是了。不过肉市是早市，现在肯定已经没有了。”

“谢谢~”婉华感激地向摊主道了谢，望向文心道：“要不做手擀面，用素卤拌着凑合一顿好不好？”

“好啊好啊！！！”文心特别捧场。

***

回到家。文心生好炉子把水坐上后，就跑到面案前观摩婉华揉面擀面条。

面粉在婉华的手下很快变成光滑的面团，婉华趁着醒面的空档开始准备做素卤的蔬菜。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吗？”文心笑着凑上前道。

婉华不敢让文心切菜，怕她没做这些事会不小心伤到手。更不忍心让文心洗菜，初春的水还很刺骨。于是笑着递给文心一头蒜道：“有啊！文姐姐帮我把蒜剥了好不好？”

“这个太简单了。还有没有别的事要我做的？”文心把蒜头挨个儿掰开，吃力地剥了起来。

“剥完这个再告诉你。”婉华动手干净利落地把蔬菜洗好切好，将醒好的面团擀成薄薄的面片，最后切成了细细的面条。她做完这一切，准备炒卤子的时候，文心的蒜还没有剥好。

文心剥蒜时的动作有些笨拙，表情却十分认真。

“这些就够了。”婉华拿起文心辛苦剥出来的四粒蒜头，放到砧板上用刀重重一拍，又切了几下，蒜头转眼就成了蒜末。

婉华忙着炒卤的时候文心也没有闲着，她开始收拾餐桌。

摆好油灯和碗筷，把买的水果洗好装盘，又沏上一壶香喷喷的热茶，最后去古董架上找来一个精致可爱的小瓷瓶，从园子里摘来鲜花插上。

婉华也把煮好的面条和炒好的素卤分别端了上来，最后又端来一大碗豆腐蛋花汤。

“好香啊~~~”文心接过婉华帮盛的面，吃下第一口后赞不绝口。她不是捧场而是真心地夸赞，婉华做的素卤手擀面咸香够味，豆腐蛋花汤又清淡，二者中和一下刚刚好。在临泉的时候她只尝过盛哥哥的手艺，盛哥哥做得也好吃，不过比起婉华还是差了不少。

婉华见文心吃得开心自然高兴，笑着道：“喜欢吃啊？这个很简单的，你想吃了我随时做给你吃。”

“嗯嗯。”文心低头咬着面条痴痴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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