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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了学,文心准备坐电车去医院找婉华的时候，刘萤追过来叫住了她。

“文心！等等我！”刘萤胡乱把东西塞进书包，飞快地跑到文心面前道：“有东西给你。”说完打开书包，鼓捣了半天掏出三个红皮的笔记本和十几封信递给文心。

文心不解地接过东西道：“这些是什么啊？”

刘萤看了眼四周,凑到文心耳边轻声道：“本子是我哥特意帮婉华弄来的历年考题集，肯定有用，他能考进咱们学校就是靠临时抱佛脚做了许多题。这些信有一封是婉华的,剩下的全是你的，就是不知道又是情书还是别的啥，你自个儿回去看吧！”

“以后别人再拜托你帮忙转交给我什么，你还是想办法推掉吧！”文心拿着信有些不知所措。以前收到情书她都会礼貌地读一遍,然后和别的信件一起收进箱子里,并不会随意丢弃掉。因为不管她有意无意，都是别人的一番心意。

可是现在她连看也不想看了。

“萤萤，你帮忙把这些也退回去好不好？我不能收。”她已经心有所属了。

刘萤闻到了恋爱的味道：“乖乖,你不会真有心上人了吧？”

文心没有回答,只是把婉华的信挑出来道：“婉华的信我会代为转交，别的你拿回去。”

“别呀！也不一定是情书啊！有可能是活动的邀请函或者普通的交友信嘛~”刘萤继续追问道：“女神你不会真有心上人了吧？天啊！那个幸运儿是谁啊？”

“刘萤萤！你脑子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就没有别的了吗？”文心轻轻点了下她的脑袋道：“我只是想专心念书，儿女情长的事等考上大学再说。”

她也把信装进了包里。萤萤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也许是什么活动的邀请函呢？要是活动有趣，正好可以带婉华去。

“走啦~”文心朝刘萤挥了挥手,脚步轻快地奔向了电车站。她想快一点见到婉华,越快越好。

***

医院里,老爷子在睡觉,婉华和盛哥儿并排坐在休息间的沙发上看着书。

“这个又是什么意思啊？”婉华把不懂的地方指给盛哥儿看。

盛哥儿斜了斜身子，靠近婉华耐心地给她解释了：“明白了吗？”

“嗯嗯。”婉华望着盛哥儿心里有些难受地道：“说实话。你是不放心我和爹爹，故意考不上的吧？”文心不在，她试着把昨晚学习时遇到的难题问了问盛哥儿，盛哥儿全都知道。她后来又问了盛哥儿许多问题，盛哥儿也全都知道，一点也不像考不进京西的样子。

“没有的事。”盛哥儿坐直了身子，神色淡淡的。

婉华不信，不过并未就往事纠结个不停，而是开心地道：“昨天我和文心的朋友一起去野炊了，大家人都特别特别好，下次带你一起去啊！萤萤就是和她哥哥一起去的。哈哈哈，萤萤的哥哥可有意思了，还会变戏法呢！”

“好啊！”盛哥儿望着婉华脸上难得显露出的孩子气的模样笑了。婉华现在这样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该有的样子，以前的婉华也不是不好，只是冷静懂事得让人心疼。

文心怕吵到老爷子静养，进病房的时候没有敲门。

病床前坐着护士，见文心来了笑着指了指休息间，示意她婉华在里面。

休息间的门没有关，文心刚到门口就看到婉华和盛哥儿一起坐在沙发上，头挨得近近的，似乎在讨论书上的什么难题。

“婉华~”文心压下酸涩的心绪笑着进了休息间，又跟盛哥儿打了招呼。

“放学了吗？”婉华起身帮文心接过看起来很重的书包，又给她倒了杯温热的茶水，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道：“大老远地赶过来累着了吧？”

“不累。”文心喝了一小口茶，微红着脸颊摇头道。这些日子她有了许多新的体会，比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句话原来没有半分夸张，明明不过一日，可她再见到婉华的瞬间竟然有种相思多年终相见的狂喜。

婉华心疼地用帕子擦掉文心鼻尖上的细汗道：“我才和盛哥儿说起这事呢！以后补课的事他帮我就好了，免得你日日过来，这样两头跑实在太辛苦了。要实在有不懂的，我都记下来周末去找你问好不好？”当然了，她去找文心之前会提前打电话问一下文心有没有时间，方不方便见面。

文心的心沉了下去。一天见一次婉华她都有些难熬，要是一周才能见一次她会疯掉的！

她果断摇头道：“我真的不觉得辛苦。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的话，我上学的时候就在你家住着，周末再回家好不好？我二叔不常回来，我在家很无聊很可怜的……”文心捧着杯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婉华道：“婉华，其实不是我帮你，是你帮我啊~”

“这样吗……”婉华半点见不得文心委屈的样子，赶忙道：“我是怎样都好的，可是文叔叔会同意吗？”

“我二叔最好说话了。”文心放下杯子紧紧地缠住婉华的胳膊撒娇道：“那咱们说定啦？我周末回家住，平时住你家。”

婉华忍不住笑道：“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一旁的盛哥儿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眼眸。他其实很期盼帮婉华辅导功课的。

回家以后，俩人和从前一样并肩坐在点着油灯的书桌前，文心从书包里把要转交给婉华的信件和笔记拿了出来。有些酸楚地道：“笔记是萤萤的哥哥送你的，据说是过往的考题集。信没有落款，不知道是谁写给你的……”

“这个真是太有用了。”婉华欣喜地拿起笔记翻看起来。

“还有信呢~”文心把信往婉华面前推了推。她预感这封信是那日野炊的某位师兄写给婉华的情书，于是很紧张婉华的反应。

婉华拿起信正准备撕开，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把线剪来，小心地将封口割开了。她笑着对文心道：“说了你别笑话，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信呢！”

文心托腮望着婉华对别人的信百般珍重的模样，心里的酸楚更重了。她起身走到一旁，留给婉华看信的时间和空间。她不是不好奇信上的内容，只是那是别人写给婉华的信，除非婉华主动告诉她，否则她是不会问任何关于那封信的问题的。

婉华抽出信纸，展开认真读完了，转身笑着对文心道：“信也是纶哥哥的。说这三本题集不是全部，别的等得了再给我，还问了许多琐碎的事。我得给他回信道个谢才行，你帮我拜托萤萤同学转交一下好不好？”

“当然可以啊！”文心紧张的情绪并没有缓解，婉华已经开始和刘纶通信了，那下一步呢？她再次回到桌前，把别的信也都拆开了，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活动的邀请函。结果令人失望，有情书，有交友信，就是没有邀请函。

婉华边斟酌着字句边和文心闲聊道：“我打算订几份报纸开阔开阔眼界，能不能请文老师帮忙推荐一下啊？”

“嗯嗯。”文心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串报纸名单，想了想又揉成一团扔掉道：“我过两天有事要去报社，正好帮你订了。”她偶尔会用笔名在报纸上发表一些文章，文家在北平算是小有名气，她不想报社那边知道她是文家的人，交稿件拿稿酬都不是走的邮局，而是直接去报社。

几家著名的报纸都集中在一条巷子里，上次她过去找婉华，同婉华说她在报社有朋友可以借伞，其实是实话。

“谢谢文老师~”婉华将刚写好的信吹干装进信封里，递给文心道：“这个也要麻烦您了。”

“谢人光用嘴说啊？”文心笑着把婉华写给刘纶的信仔仔细细收进包里，指了指瘪下去的肚子道：“好歹先喂饱人家啊！”

婉华惊呼一声道：“糟了！我们回家的时候是不是忘了买菜？”

“家里有什么吃什么嘛~”文心靠在婉华身上一脸幸福地道：“反正我家婉华妹妹手巧，做什么都好吃。”

“还有点儿韭菜和肉……要不做猪肉韭菜盒子吧？”婉华按住文心的肩膀道：“你别动。在房间好好做作业，我做好了给你端过来。”

文心还挣扎着想起来，婉华假装生气地道：“你不先把作业做完，呆会儿哪有功夫给我讲课啊？”

“早在学校就用课间时间做完了。”文心开心地挽着婉华一起朝厨房走去，半道上对婉华道：“要不咱们以后别去菜市场买菜了。太费时间，去晚了想买的东西还买不着。我家有负责买菜的人，他们去菜市场会从这附近经过，干脆让他们顺便给咱们带一点好不好？”

婉华摇头道：“太麻烦人家了。我以后可以早上买完菜再去医院，回家的时候拎回来就好了。你想吃什么提前跟我说啊！”

文心没有再说话，不过心里已经暗暗拿了主意，明天跟孙伯打电话说一声。

她其实很享受买菜这件事，根本不觉得累，只要和婉华在一起，做什么事她都很开心。可是以后她早上要赶时间去学校，不能再陪婉华买菜了，放学去医院接婉华的时候也有些晚了，菜市场的菜不新鲜不说，好多都收摊了。

后一天早上婉华正刷着牙，听到大门外有敲门声。她搁下漱口用的茶碗正要过去，文心已经趿着鞋哒哒哒地跑过去了。

“雁雁，问清楚是谁再开门啊？”婉华慌慌张张地擦掉嘴边的牙粉沫子跟了过去。小名是文心要她叫的，说是叫全名太生疏，叫文老师和文姐姐又有些老气。

“好！”文心趴在门口透过缝隙瞧了瞧，看清楚是谁后才把门打开了。转回身的时候，手里拧了许多新鲜得不得了的肉和菜。

婉华笑着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道：“我说什么都没用是不是？”

“看情况。绝大部分时候都是有用的。”文心和婉华一起把菜拿进了厨房后，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缠着婉华道：“他们真的只是顺路，而且每天多少钱也都记了帐的……”

婉华笑着道：“我又没有说什么，这样是挺方便的。谢谢雁雁~”文心住在她家，她总不能让文心受委屈。晚上去买菜确实不新鲜，早上去，要是买了直接去医院，没准菜会染上消毒水的味道，要是买了先回家再去医院，去看爹爹又未免太晚了。

“那我上学去啦？”文心奔回房间背上了书包。

婉华还没收拾好，于是只将文心送到大门口，冲她挥着手道：“路上注意安全~”

***

盛哥儿中午吃的是婉华从家里带去的饭。

“好吃吗？”婉华笑盈盈地问道。

“嗯。”盛哥儿点了点头道：“要不家里还是请几个伺候的人吧？找年纪大些成了家的，麻烦事会少一点。”他不舍得婉华做家务。

婉华想了想道：“等爹爹回家再商量吧！只是碰到手脚不干净的倒也罢了，要是又遇到之前那个一样，不择手段造谣生事的怎么办？北平可不比临泉，有什么谣言不容易说清楚的。”以前家里请过丫环，结果遇到个看上盛哥儿的，本来也没什么，可那姑娘见使尽了手段盛哥儿也不为所动，竟造谣盛哥儿夜里溜进她房里污了她的清白。幸好那夜盛哥儿和账房对帐对到深夜，不然就说不清楚了。

兄妹二人正说着话，休息间门口忽然站了个人。

“你怎么来了？”婉华怕老爷子醒来见到章立丘要动气，赶紧起身拉着他往病房外走。

盛哥儿暗暗攥紧拳头跟了上去。

章家来提亲的时候，他不是没动过求娶婉华的心思。只是当时云叔的身体很差，老爷子又一直把他和婉华视作亲兄妹，肯定轻易接受不了这件事。加之章家和章立丘的态度很殷勤，婉华也愿意，他也知道婉华并不喜欢她，此时求娶难免有些趁老爷子重病之危，便将念头压下了。只要婉华过得好，老爷子身体安泰，他怎样都无所谓。

可是！章立丘辜负了婉华！

他并没有打算冲上去痛揍章立丘一顿。云叔需要静养，绝不能闹出动静，再说他也不是那种会动粗的人。他只是担心章立丘会动手，想远远地保护婉华。

到了走廊里，章立丘有些疲倦地从兜里掏出三张纸道：“两张离婚协议，已经找见证人镇长他们签过字了，我也签了字画了押。另一张是你嫁妆的借条，你看看数目对不对。”

“好。”婉华没想到离婚会这么顺利，章立丘求之不得她知道，可是章家人怎么会同意？她展开离婚协议看了眼道：“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拿笔。”

“不用。笔和印红我带了。”章立丘拧开笔盖把笔递给了婉华。

婉华接过笔，将纸垫在墙上写上了名字摁上了指印，然后将其中一份递给章立丘，话里有话地道：“你们章家欠我的东西不用着急，慢慢还！”尤其是章立珠！说完把借条和协议书叠好收了起来。

“嗯……”章立丘神色犹豫地看着婉华，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憋了半天只说了短短的几个字：“那你保重。”他突然不恨云婉华了，或许他恨的一直也不是云婉华，而是这段婚姻，和屈服于这段婚姻的软弱无能的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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