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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度完周末回来的大家都知道了外校有个女生放学路上遇害的事，也都唏嘘不已。

“那个女孩子是我堂妹的同学，年前才见过的，特别可爱的人,谁知转眼就遇到这样不幸的事了……”

众人又是一阵叹息。

文心蹙着眉头听着同学们的议论，扭头对后座的刘萤道：“萤萤，你放学是和你哥一起回家吗？”

“今天家里有事不能去看云伯伯，他应该不会等我吧！”刘萤一脸无所谓地道：“我哥也就追婉华的时候还记得有我这个妹妹可以用一用。”

“那我送你回家。”文心刚和刘萤说着话,上课铃就响了。

最后一节是法语课，文心从小有身为法国人的家庭教师教导,直到去年老师回了法国才没上课了。现阶段的法语课对她而言太过容易,她一般都是用来预习功课或者做作业，今天则是用来给婉华写信。要是下课时间写点什么同学们老爱围观，只能在上课时间写。

婉华认识她的字,写信的时候她故意换了种更加潦草的字体。

“文心！”刘萤用笔轻轻戳了下文心的背，压着嗓子道：“老师问你话呢！”

文心赶紧用书挡上信笺,站起来看了眼黑板上写着的法文诗句,流利地接出了余下的诗句。

“完了！”刘萤心疼地捂住了脸。

“老师是请你翻译一下这句诗的意思，而不是接出下面的句子。上课专心一点啊！”法文老师是个清瘦的青年男子,姓金,举手投足间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他挥手示意文心坐下,转而对众人道：“不过大家要向文心同学学习,多看书,尤其是原作，译作可以作为参考。你们学习外语，不止是多了一种与人交流的语言，更重要的是拥有了深入了解别国文化的工具，如此方可取人之长，补己之短。”

文心认真聆听着老师的教诲，油然而生一股敬仰之情。

放学铃声响了，金老师就最近的事叮嘱大家路上注意安全后，望向文心道：“文心同学留一下。”

刘萤收拾好书包，俯身对文心道：“那我在教室外面等你啊！”

“嗯嗯。”文心把写给婉华的信夹进课本里，走到讲桌旁规规矩矩地站好等着老师训话。她上课做别的事确实不对，这样做对老师不够尊重，可是课本上的知识她真的已经会了，要是勉强自己什么事都不做难道不是对生命的浪费么？

文心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说。

谁知金老师压根没提文心上课不专心的事，而是问道：“最近有在看什么法文书吗？”

文心愣了愣，想了片刻道：“有零零散散看一些拉罗什富科。”

“唔……”金老师点了点头：“我那里有一些留学时从国外带回来的书，明天我会带来，你如果有兴趣可以拿去读一读。以后上我的课你可以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但是有一条！只能是科目相关的书，只能做科目相关的事，这是对老师的尊重。可以吗？”

“嗯嗯。谢谢老师。”文心羞愧地点了点头。

“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家里有人来接吗？”金老师问道。

文心又点了点头：“有。老师再见。”

刘萤见文心出来时焉头耷脑的，过来挽住她小声问道：“被骂了？”

“没有。”文心抿嘴笑了笑。

***

刘纶算不得什么模范好哥哥，从小到大没少和刘萤互相伤害，也很少等刘萤一起回家。不过外校才有个女生出了事，他心再大也不可能放心刘萤一个人回家。

因为没和妹妹商量好，担心不小心错过了，刘纶不等放学铃响就借故肚子痛溜了出来，早早地等在女中门口。

男中的老师见总有学生想溜走，抓住一个问了，听说是想去女中那边接姐姐回家，再想想外校那个女生的事，干脆把所有学生都提前放了，并且鼓励大家护送女中的同学回家。

刘纶到女中门口没多久，又陆陆续续地来了许多男生。

其中就有章立丘！

章立丘走到刘纶面前用求和的态度道：“纶子。你还在生气吗？”

刘纶鄙夷地瞪了章立丘一眼道：“你离婚声明上的那些话，同学们都信了，还夸你有情有义。我可不会信！为什么会娶婉华你自个儿心里清楚！”可惜报纸上信息的传播速度太快，他和萤萤哪怕知道真相也只能小范围传播，章立丘的名声已经彻底翻身了。

章立丘笑了笑没再同刘纶说话。他承认刘纶是很好的兄弟，失去了这样的兄弟很可惜，可既然无法挽回就只能失去了。

转眼就有人同他搭话。“立丘，来接你家文女神放学啊？”

章立丘客气地点了点头。想送文心回家的人不少，文心恐怕也不会选择他，不过只要能让文心知道他的这番心意就够了。贵在持之以恒，他坚持下去总有一日能打动文心的，不像有的人，被文心拒绝一次就彻底死心了。

女中门口渐渐冷清下来，最后只有刘纶和章立丘并另外几个等文心的男学生和马路上的汽车还在。

刘纶一直望着不断涌出的人群，生怕错过妹妹，根本没察觉到身后不远处停着林曜的车。

林曜也没发现刘纶在，直到人越来越少，才下车过去和刘纶打招呼：“纶子。”

“林曜？”刘纶被章立丘恶心着心情一直不太好，直到见到林曜脸上才露出笑容。“你怎么还没回家啊？”

“我等文心。”林曜笑了笑。如果刘纶不来，他本来也打算帮刘纶把刘萤给送回去的。

章立丘听林曜提起文心时自然亲热的语气，心里颤了一颤。他不喜欢林曜，成天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他第一个期末就考了年级第二，那一年的年级第一是林曜。后来他好不容易拿了次年级第一，还是林曜睡过头缺考了一场。

哪怕他再不喜欢林曜，也不得不承认林曜的优秀。论家世外貌甚至于他最擅长的学习，林曜都在他之上，只是人缘比他差一点。

刘纶懒得搭理章立丘的视线，和林曜聊起了侦探社的事。

文心和刘萤是最后出来的。

几个男生不等文心出来就迎了上去，文心熟练又礼貌地拒绝了大家的好意，男生们只得悻悻地走了。

章立丘踌躇了下也鼓起勇气走向文心：“文心，我真的有话想同你解释……”

刘萤飞了个白眼给章立丘，冷笑一声拉着文心要走。

谁知章立丘不屈不挠地用身子挡住了文心的去路，低声哀求道：“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一小会儿就好！”

“章立丘，你没完没了了是吧？”刘纶气冲冲地冲过来，一把推开章立丘道：“你那点烂事文心又不是不知道，丫的成心恶心人是吧？”

刘萤赶忙拉住又要揍章立丘的自家哥哥道：“老师看着呢！千万别冲动。”为了打章立丘记上大过甚至被退学就太不值了。

林曜冷漠地看了眼章立丘，也懒得问其中有什么纠葛，只是对刘纶道：“纶子。你是坐我车回去还是坐电车回去？”

“坐电车。”刘纶看了眼骑着脚踏车过来的女中老师，对刘萤道：“萤萤。咱们回家！”

在电车上，刘纶心情平复下来后又和妹妹开起了玩笑：“你是不是在想，我今天要是不来就是林曜送你回家了？”

“没有啊！林曜师兄再好也没有亲哥好嘛~”刘萤笑着道：“你能来我其实挺感动的。不过咱们要是能坐林曜师兄的车回家就更好了……唉……”

林曜在章立丘的注视下对文心道：“文小胖，你呆会儿是回你家还是回你朋友家？”

“朋友家。不过蔡叔会来，你不过送我。”文心冲林曜笑着，对章立视若无睹。

“车呢？怎么没看到？”林曜还是不太放心，担心文心是怕麻烦他故意撒的谎。

文心解释道：“我一般让蔡叔停在街拐角的，走几步就到了。”

林曜打量了眼章立丘，叹了口气对文心道：“我送你过去。”

蔡叔送文心到邮局的时候，邮局已经歇业了。

放学后金老师留了她一会儿，章立丘又耽搁了她一会儿，赶不上也不奇怪，只能明天请假出来寄信了。

“前面往左转。”文心看了眼路对蔡叔道。

“左转？”蔡叔狐疑地打着方向盘道：“小姐还想去哪儿吗？”去医院接云小姐该直走才是。

“还要去常珍相馆取点东西。”文心把信放回书包道。

***

婉华越来越不安，她知道女中的放学时间，平时这个点文心早就回来了。今日又有蔡叔接送，怎么反倒比坐电车回来的时候还要晚？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还是说有什么事临时回家去了？

不对。文心要是回了家，肯定会打医院的电话告诉她的。

婉华越想越害怕，犹豫着要不要给文叔叔打个电话。“哥，我有点担心雁雁，一般这个时候她早就回来了。”

“兴许有事耽搁了吧！”盛哥儿安慰婉华道：“你不是说她有人接送么？出不了事的。倒是你，以后出门要小心，我会叫你益哥哥给你安排专车。”

“不用！我又不怎么出门，也就每天来医院看看爹爹，已经有蔡叔送我了。”婉华赶紧拒绝道。她倒是想要把枪防身用，不可能有人时时刻刻保护她，求人不如求己。

最近她看了许多报纸，见识了许多不幸的事。有天灾，不过更多的是人祸，北平比临泉大许多，也乱许多。甚至在家里她也不能完全安心，多得是翻墙越院入室行凶的。不过这种毕竟是偶然事件，最可怕的还是伺机报复的那种。

她很担心文心。文心说过，文叔叔是警察，难免有不少仇家，所以才在家里设了许多持抢的护卫。可是文心现在住在她家，要是有坏人报复文叔叔对文心下手怎么办？她得保护好自己和文心。弄把枪有备无患。

不过不能问盛哥儿和益哥哥要，他们知道会担心的，也未必会给她，只会派许多人保护她。可是她很难相信谁，被许多陌生人围绕着只会更加不安。能快速与她建立信任的人，这些年来文心还是头一个。

“我还是给雁雁家里打个电话吧？”婉华在盛哥儿的安慰下才坐了一小会儿又焦虑起来，不等盛哥儿回答就出去了。

到院长办公室借了电话打过去，结果文家那边说文心没有回家，管家焦急地挂了她的电话说要马上联系文叔叔。

从听说文心没有回家起，婉华的心就不断地往黑不见底的深渊坠着，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

如果文心真的有什么事……

她不敢再往下想，也不敢细细体会心里那股莫名的绝望是怎么回事。

“婉华？”文心去病房的路上回头和护士姐姐打招呼，无意间瞥见婉华站在走廊另一头的院长办公室外就过来了。

婉华见到文心后愣了许久。恍惚间，她不太确定眼前站着的人是真的文心，还是出事后来向她道别的文心的魂魄。

“怎么了？”文心见婉华神色不对，担心地问道。不会是云伯伯出什么事了吧？她的心提了起来。

“没事。怎么才回来啊？”婉华拉住文心温热的小手，红着眼眶道：“我差点以为你出事了。”

“在学校耽搁了一会儿，又去取了相片。对不起，该提前跟你说一声的。”文心望着婉华心疼地道：“担心了么？”

婉华回避着文心的视线点了点头。

是她的错觉吗？文心看她的眼神从昨夜开始就不太一样了，更加坦然更加专注也更加灼热。

这种眼神她见过。

在那部叫《爱的长诗》的法国电影里，男主角就常常这样旁若无人地望着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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